白泉不开心地看着秦嬷嬷将他的五个铜板收走。
不过好在,他没有被淘汰了。
于是白泉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到被允许进入下一轮筛选的人群中等待。他就说嘛,向他这种人才怎么能被淘汰。他当下人绰绰有余好吗!
秦嬷嬷又深深看了白泉一眼后,来到慧姑姑身边,弯腰附耳私语了几句。
慧姑姑没有什么表现,只淡淡回了句:“我晓得了,让主子放心。”
后屋内,安清念执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写好后,又揉起来扔掉。再写下几个字,仍旧不满意,继续团起扔掉。
周而复始,废的纸有些数不清。
看着面前的墨笔白纸,安清念蹙眉,愁绪浓浓。
秦嬷嬷从前堂回来,禀道:“主子,老奴已经向慧姑交待过,她会好生关照那个后生的。”
点点头,应了一声,安清念放下笔,看着被扔在桌边的数个纸团,无奈烦躁地垂眸不语。
这几日心中一直在想着景逸岚。虽然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想,可越是告诫,越是无济于事。景逸岚的身影和面容总是会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触动她的心,干扰她的魂魄,让她无法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想再去联系他,再去寻他、找他,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越有纠结,才越应该当机立断!
想到此,安清念皱着眉,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笔,让秦嬷嬷将笔墨纸砚都撤了。
本想往竹筒里面留几句告别分手的话,但怎料写来写去都写不出心中真言。那些写在纸上的话,看起来虚情假意至极。如此,倒不如别留了。
那日不告而别,也不知道景逸岚有没有想联系她。慧姑姑是没有消息给她上报的,想来是景逸岚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吧。
没有就好,慢慢地,也就淡了。
“公主似乎在苦恼。”
安清念抬眼,看着秦嬷嬷似乎闪耀着睿智光芒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秦嬷嬷又问:“所为何事?为公事,还是为私情?”
安清念不由得盖下眼皮,淡然道:“私情。”
听到是私情,秦嬷嬷噤声沉默了片刻。本是顺嘴的问话,没想到公主的答案竟然是私情。
什么私情?男女私情?男是谁?
心中反复琢磨半晌,秦嬷嬷沉着嗓音问道:“那这私情对公主是有利还是有弊?”
本想答“无利无弊”,可一想到景逸岚是天恒国三皇子的身份,安清念的话便在嘴边改了口:“有弊。”
下一刻,便是秦嬷嬷不假思索地道:“既然有弊,自当立即去除!”口气中还带着几分严厉,仿佛是没想到公主竟然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已经很久没有被秦嬷嬷训斥过的安清念缓缓点头:“是,自当立即去除。”
本以为公主是对哪家儿郎生出爱慕之心,秦嬷嬷正琢磨法子该如何对公主的感情进行矫正呢,便听到公主很不伤心的答案。
想了想,秦嬷嬷的语气中带上几分安慰:“……公主既然心中有数,老奴自该不必多说。”
说罢,秦嬷嬷果然不再多说半个字,这也让安清念心中好受许多。
“谢谢嬷嬷。”
要亲手将自己的感情斩断,是非常难受的事情,还要忍着泪水,这时候让她独自一人静静疗伤最好。
看着公主黯然神伤,秦嬷嬷的心中也很酸涩。如果公主的心上人只是个普通人也便罢了,但能让公主脱口而出“有弊”……秦嬷嬷就敢断定,公主的心上人在天恒国不是官员就是皇室!
官员可怕,皇室更可怕。
好在公主能够保持清明,希望公主能够尽快地恢复心情。
几番沉郁,前堂外,慧姑姑已经将所有前来应募的人筛选过了第一遍。此时,剩下五十多号人。
赶走被淘汰的人后,包括白泉在内的五十多号人聚集在院子里。
“接下来进行第二轮筛选,”慧姑姑道,拍拍手,吸引众人视线,“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半句诗。”
“这半句诗只有你们自己能知道,不能告诉其他人。接下去的半个时辰里,你们需要寻找拿着另外半句诗的人。记住,不能向外人透露你的诗句,但要尽量打探别人的诗句。一旦确定谁是你的目标,便可以立刻向我禀报。”
白泉敛眉,看着周围人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他也赶忙傻憨傻憨起来。
“开玩笑呢,别人不透露,我怎么能知道?”
一时间,疑惑的质问声四起。
应募个下人都要聪明的?但这也太难了,又不是到衙门当捕快,还要会破案。
不管质问声有多吵闹,慧姑姑都不为所动,不会改变筛选方式:“你们可以向对方询问诗句的意境含义、字数平仄等。当然,对方的回答是真是假,也只能由你们自己判断。同时,我也提醒你们一句,有得必有失,有付出才会有回报。”
说完后,慧姑姑让众人排队,挨个从她手上领取了标有数字的纸条。如果确定了目标,只要向慧姑姑说明目标是多少数字便可以。
“一共有五十五个人,这说明有一个人是不会有配对诗句的。自己是不是拿到了单独的诗句,需要你们自己判断,”点起了身旁小香炉里面插着的一小根香,慧姑姑朗声道:“好了,现在开始。”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在场有五十个人呢,真要一个一个对过去,一个时辰都不够用的!
而且还有可能压根自己是个落单的!
妈呀,这怎么判断啊。
白泉看着手中的诗句:闲庭落雨看花休。
一脸懵逼,再看周围的众脸懵逼,更懵逼。
对慧姑姑第二轮筛选法子很感兴趣的安清念,带了一个面纱,便坐在了前堂屏风后面。屏风是木雕的,中间有些许的镂空缝隙可以让安清念看到外面的场景。
“慧姑姑的这个法子倒是新颖,能够找到目标的人,一定非常机灵。”安清念向秦嬷嬷夸赞道。
能够通过判断对方神色来套出别人的话,又能够保住自己的秘密,这样的人才是绝对适合在皇府当差的人。
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人半晌都盯着自己手中的纸条,没有行动,安清念也不急,很有耐性地等待着好戏上演。
忽然,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过去。
安清念猛地皱起眉,脸都要贴到屏风上了,眯眼向外面凝视。
那个人好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健壮的结实身材,却面带和善稚气,眉宇之间英气勃勃,一双眸子极为机敏。
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应募下人?
“嬷嬷,之前被慧姑姑淘汰的男子,可是一个身着藏青劲装,蹬着马靴的?”
秦嬷嬷看了一眼,点头应是:“正是那个。主子也看出他与众不同了。”
“自然,显眼极了,鹤立鸡群似的。而且……”安清念用手捂眼,不断地在脑中回想,“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很难想起来,应该是只见过一面。
没办法,这段时间见到的生面孔实在是太多,而且安清念又是个向来只记管事人的性子,所以无法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白泉。
不过听到主子似曾相识的话语,秦嬷嬷很是警醒:“那就更要好好关注这个后生了,说不定真是有所图而来的。”
世上没有太多的巧事。一个怪异来应募下人且让主子感到眼熟的后生,实在不得不让皇府的人警惕。
“慧姑应该是将那个单独的纸条交给他了,主子且看他最后结果,就能判断出一二。”
如果真的能猜出来,那只能说明有问题。有这种头脑,自该读书考状元了!
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安清念所幸也不再想,静静地看着外面众人开始吵闹起来。
白泉拿着纸条,心中在滴汗。
这是啥诗,他咋没见过?
早知道就听父亲的话,小时候多读点书了。这下好,丢人丢到别人家了,连半句诗都不认识。
重武轻文的偏才白泉,默默地留下悔恨的泪水。
院中处于安静的众人,忍不住开始互相打探起来。
“哎,兄弟,你的诗是啥,告诉我,我给你五个铜板。”
“滚,我给你十个,祝你淘汰!”
“好!成交!”
“你……滚!”
很快,便吵吵嚷嚷起来。
白泉也迎来了数个人的打探。
“小伙子,大娘问问你,你那半句诗是啥意思?你可得跟大娘说呀,方才那管事的说了,诗的意思是可以问的!”
白泉:“哦,我这诗句的意思是:下雨了真开心。”
问话的大娘瞥了白泉一眼,抿嘴走了:“世风日下,现在的年轻人,扯起谎话张口就来。”
被鄙视的白泉瞪眼。他难道说得不对?!他的理解有错吗!他觉得他对诗句最起码的理解能力还是有的!
站在大娘身后的一个小姑娘又娇羞,又笑嘻嘻地:“大哥,你、你跟我说你的诗句,我跟你说我的好不好?”
哎呦,这小姑娘眉眼俏丽,头发乌黑,身材也颇为窈窕。他一个大男人,不能不给小姑娘面子!
于是白泉果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