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美玉的叫唤声,收敛了眼中的杀气,狠狠的登了一眼秦涛离开的方向,开始和工人们搬起壁纸来。这一卷壁纸也不怎么重,我看到其他舞女都是两个人搬一卷壁纸的,一个工人看到我自己搬起来一卷壁纸丝毫不费力气的样子,笑呵呵的说:“小姑娘,我看在这儿啊,就你一个人能搬得动,其他人都是两人搬的。”
这些工人都这么热情,问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冲他们笑了笑,便继续帮忙了。把壁纸搬到舞厅的地上,我忍不住翻开卷着的壁纸想看看壁纸的图案,因为我从小好奇心特别重,我听张婶跟我讲好奇心害死猫,但我从来不这么认为,好奇心可以让我见识到更多我没有见过的东西。
翻开壁纸的一角,只是看了一眼,我就忍不住想,这凯旋门近年来抓来的女孩不计其数,又不用付工钱给她们,攒下来的钱都存着,秦涛和凤霞那两个人独吞,而手下这些,像阿三阿四他们最多每个月给几块大洋就可以了,剩下的钱都用来做这个。
壁纸是用金粉铺制的,在这个年代,能用起这样壁纸的人家至少也肯定是大老板,我家墙上从来不贴壁纸,我爹说要勤于节俭,不要太奢侈豪华,再说,顾府的装修风格本来就是朴素的中式摆设和装饰,是不适合贴壁纸的。
壁纸上的金粉熠熠生辉,金色中带着一点点银色,仿佛天上的星辰,又像是粒粒金沙,用手摸上去,感觉像是把手放在石头上,它的表面并不光滑,反而是显得凹凸不平,这样的壁纸让我想起了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西方皇室中的墙壁,在某些西方国家里,皇宫里的墙壁就是这样金灿灿的,但此刻我身处的地方并不是皇宫,反而还是一个人人都不想来工作的地方。
这时,我手里华丽的壁纸被一个工人拿走,那工人皮肤黝黑,穿着简朴的有些褪色的短衫和裤子,一眼看去,手上就有粗糙的裂痕和茧子。
看到这个工人的那一刻,我的内心感慨万千,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生在社会的顶层,就像凯旋门的秦涛,可以一挥手就呼风唤雨;而有些人就注定要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就像这些工人,被人呼来喝去,却还要笑脸相迎,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到尽善尽美,拿着微薄的雇佣费。
手里的壁纸早已被那个工人抽走,那个工人已经开始和同伴们比例墙的尺寸,然后把金色的壁纸展开,准备粘到墙上去。我还蹲在地上,双眼定定的看着在铺壁纸的工人们,直到被凤霞的一声呼喝拉回了现实。
“蹲在这干吗,去帮忙!”我被惊的一个激灵站起来,转头迎上了凤霞愤怒的双眸,我定了定神,忙转身去帮忙了。即使我转过身没有看到凤霞,我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眼中有一道道愤怒的利芒正射向我,让我感觉如芒在背,很不舒服,我搬完最后一卷壁纸,赶紧去了别处。
所有的壁纸搬完后,我们开始站在一旁监工,而凤霞则回了宿舍,把我们留在这里,让我们监视这些工人做事。我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忙忙碌碌的工人们,心想,铺壁纸大概也要一两天时间,而只有在装修地板和吧台的时候,才能用到锯子之类的工具,看来,这场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也许,会持续很久吧。
我闭了闭这几天因为劳累而困乏的双眼,杨成哥这几天还在打鱼吗,还是在想办法筹钱过来把我救出去,我那天忘了告诉陆萱,之所以让她进来送那些东西,就是要找机会设法逃走,所以,杨成根本不必东借西借的去筹钱,再说,去筹钱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更不要说杨成现在一分钱也筹不到,即使能筹到,秦涛那样的人是讲信用的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杨成给了他钱后,他不但不放人,还会连杨成一起抓了,凯旋门本来就缺打下手的,杨成身强力壮正是他们的最好人选。那次杨成来我已经告诉他我自己会想办法逃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我的。
缓缓睁开微闭的眼眸,周围的景物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四周重新恢复亮堂,那些工人依然在忙碌着,舞女们花花绿绿的身影夹杂在其中,我看到在人群中身影娇小的美玉,在凯旋门的这段时间,她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蜕变成了富有心机,心思聪颖的少女,再也不是那个活泼可爱,一笑就让人想起教堂里天使的样子的小女孩了,这就是苦难和挫折的力量,它们可以使一个人在某一个环境中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成长蜕变着,直至变成自己心目中最强大的那个王者。
来来回回在舞厅里穿梭了半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以往这个时候我们都提前吃了晚饭,然后来到化妆间化妆,准备营业,今天凤霞告诉我们,吃了饭就可以回宿舍休息了,她又告诉秦涛,秦涛给工人们也提供了晚饭。
其实,我们每天的晚饭就是一碗面和一盘炒菜,菜是这个季节最便宜的,而面也是白花花的一碗面条,里面没有酱醋油盐,更没有一滴油,吃起来味如嚼蜡,没有一点味道,我挨着吃了几天这样的饭,都不想再吃了。
一手端着白花花的面条,一手端着菜,和美玉相继回到宿舍,吃了几口饭,我抬起头问美玉:“美玉,你出去后打算干什么?”美玉听闻我的话,停顿了一下拿着筷子的手,把一口面吞下去,看了看我说:“能怎么办,就是找一份工作,勉强养家糊口,我还能怎么办?”美玉的眼神此刻变得黯淡起来,她不想提到她的家,她的父母现在或许不知道正在哪里着急的找着她,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这个难题像是阴影一样随时笼罩着美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那个令人无奈的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就像我,逃跑出去以后,还要继续寻找暗害我的凶手,找到有力的证据,解开海难的谜团。把吃了一半的面推到一边,扒拉了几口菜,我便继续去研究那张画好的草图了,我要看看它还缺少什么,需要加上什么,保证万无一失。
把木船的草图修改好后,我又从床底下抽出了那一堆木板,木板被我用力一抽,带出了床底下的尘土,那些尘埃在灯光下洋洋洒洒的飞舞着,就像是一个个跳舞的精灵,又像是用肉眼看到不的细菌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用一块木板的边搭在另一块木板上,然后用昨天的那支铅笔画出我想要的形状,等拿到锯子,把不要的部分锯掉,我就可以做船了,在这之前,我要先画好。我做什么事从来都要胸有成竹,并不是所有事有把握我才会去做,就像此时,也许会被凤霞发现,但我还是要赌一赌,因为机会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而不是等来的,我不会放过一丝可以逃出去的机会。
正当我画船舷的部分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我赶紧把木板和铅笔一起扔到床底下,美玉故作镇定的问:“谁啊?”门外传来翠兰的声音:“是我,凤姐让我来查房。”
查房?难道,我们偷香槟酒箱子,造木船的事被人泄露出去了,不管了,这么藏着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开门问个究竟。我点头示意美玉去开门,美玉打开门,一身粉色旗袍的翠兰站在门外。
“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啊?”翠兰不知是假意还是真的想问我们,美玉告诉她我们这就睡。在我的印象中,这个翠兰还比凤霞要好一些,如果我们平时不做出格的事,她是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因为,她现在唯一的竞争对手是凤霞,和我们没有关系。而凤霞就不一样了,稍微做点什么,她都会看不顺眼,这也是凯旋门每个舞女讨厌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