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天永远都是黑的那么早,那么快,刚刚还霞光万丈的天边,此刻已是暮色四合,漆黑一片。我和杨成默默走在漆黑的暮色中,仿佛两个夜行者,在静静的守护着一方的人们。
我们就这样潜伏在幽深寂静的小巷里,任由寒风扬起我们的衣摆和发丝。周围安静的就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俩,天上的寒星不谙世事的注视着地上的一切,一弯孤独的冷月更加衬托了冬日的死寂和萧条,我们就这样默契的不言不语,周围静的只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就在刚刚准备回龚公馆的时候,我们路过这条小巷,听到了那个老婆婆和孙子说的话,既然说好几家都被偷了,我怀疑这个叫黑蝴蝶的小偷会不会和我在路上碰到的那些小偷是一伙的,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今晚,我们决定就在这条小巷潜伏。
“清儿,你觉得那个小偷今晚会来吗?”杨成和我静静的潜伏在一处屋顶上,这个屋顶很低,我会武功,可以一下跳上来,杨成也没费多大力气便上来了。
这里可以把我们的身影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中,不易被人发现,这里可以把整条小巷尽收眼底,借着夜色的掩护,没有人能注意到我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黑蝴蝶,我们今晚潜伏一下不就知道了吗?”我压低声音对杨成说。寒风扬起了我额前的短发,但我并不觉得有多冷,相反,那正义的烈火正在我的心中熊熊的燃烧着,一点一点蔓延至我的全身,想要让我赶紧抓住这个叫黑蝴蝶的小偷。
“清儿,你的伤没有问题吗?”借着月光的映照,我隐约看到了杨成眼中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我知道他这是在担心我,我冲他淡然一笑说:“不要紧的。”他听罢,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小巷是一条平民街,住在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一些普通人,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人。房子还是新中国没有成立之前的样式,有些墙皮由于年代久远,渐渐开始剥落,显得苍凉落魄。
我有点想不通,这个黑蝴蝶既然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为何不去偷有钱人家,反而是对这里的平民这么感兴趣,上海滩在当今是最繁华的城市,这里的人自然不必说,不是能做大生意的商人,就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侯爵贵族。
夜已深,也不知道龚沐辉睡了没,他是不是还在等我,或者派人出来找我?临时做出了这样的计划,没来得及告诉他,我让杨成回去和龚沐辉说一声,但杨成说我伤还没好,要陪着我,所以,龚大少爷,今晚,只能让你先担心一阵子了。
我们一直潜伏着,潜伏到我都快打盹了,终于才听到了小巷里有动静。我一个激灵探身向前,这声音就像风一样,在耳畔掠过,仔细一听,是脚步声,紧接着,我的眼前掠过一抹黑影,这抹黑影从我眼前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过,仅在那么一瞬间,便消失在小巷的深处。
我没有丝毫犹豫,从屋顶上轻快落到地上,追着那抹黑影而去,杨成只能一个人慢慢的跑着跟过来。虽然我飞檐走壁的本领不如她,但我在地面上奔跑的功夫还是可以和风媲美的。
风在我的耳边清晰的呼啸着,额前的碎发不停的起伏,那抹黑影似乎是察觉了我在追着她,在地上轻轻一踩,瞬间像一只燕子一样飞上了一间屋子的墙头,然后跳进了这间屋子。
我停在这间屋子的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几下爬上墙壁,翻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风声,就是这刚刚的一犹豫,我就已然找不到那个黑影的踪迹了。
我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这间屋子里也不知是没有人还是黑蝴蝶的功夫实在了得,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发现,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骤然,我侧脸处感觉有一阵风吹过,紧接着,一记左勾拳向我打来,我一个侧身,轻松的躲过了这记拳头,那个黑影原来一直藏在墙角,待我走过来的时候想给我当头一击。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既然敢来追踪她,我就不是普通人,是没那么容易被她这点小伎俩制服的。
我们在这间屋子的院子里开始较量起来,不太大的院子好像一瞬间成了我们比武的擂台,一招一式都隐没在黑暗的夜色中,没有人知道,这个院子里有两个正在打斗的少女,周围的尘土被我们的扫堂腿接连掀起,尘土中隐约可以看到黑蝴蝶的脸庞,但是,她戴着黑色的面纱,只能从身形看出她是个女孩。
就在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黑蝴蝶的手臂,凑近她说:“这里是别人的家,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去外面打。”黑蝴蝶似乎觉得我的话有道理,便挣脱掉我的手,一个飞身飞出了院子外,我爬上墙也跟着追了出去。
在漆黑幽静的巷子里,我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厮打,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们俩之间也没有任何交谈,周围静的只剩下我们出招后留下的风声,天上的冷月和寒星就是我们的观众,它们在默默的看着地下两个打斗的身影,不言不语。
就在我们打的不分上下的时候,我蓦然看准机会,飞起来一脚踢到了黑蝴蝶的身上,她顺势用手臂一挡,我抓住她的手臂,准备把她制服,忽然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响起,杨成急切的喊着我的名字:“子清,你在哪儿?”
我向巷子口瞥了一眼,只见一个黑影急促的向巷子里跑进来,就是我这一分神,黑蝴蝶向我扔出了一把白色的粉末,白色的粉末瞬间沁入我的鼻腔,眼睛里,我一松手,只听耳边一阵风声,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没有了黑蝴蝶的踪影。
可恶,让她给跑了。黑蝴蝶刚刚向我扔出的白色粉末是石灰,我气愤的拍了拍身上的粉末,下次我一定要抓到她。
“清儿,抓住没,我刚刚远远看到你们在打斗,便想过来帮忙。”看到杨成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不想打消他的热情,我总不能说因为你过来我一分神,然后黑蝴蝶就跑了吧。“没有,她向我扔了石灰粉,然后跑了。”我淡淡的说完了这句话,向来时的路上走去,“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回龚公馆吧,这会儿龚沐辉他们早就睡了。”杨成点了点头,跟着我走出了巷子。这一晚,我们在上海滩的街上随便找了家旅馆住了一晚,还好龚沐辉给我们带了些钱。
白色的纱织窗帘开始渐渐泛白,我知道天要亮了,我昨晚根本就没有睡,一直在和杨成说话,此刻我们正坐在旅馆套房里的一张小桌子旁,喝着热可可,聊着一些或有趣或无聊的话题。
我一直在想这个黑蝴蝶到底是什么人,看她的招式应该不像是普通的江湖骗子,江湖骗子那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杨成跑过去的时候说只看到两个黑影纠缠在一起,他喊我名字的时候怕暴露身份,所以没有叫我清儿,当他跑过去的时候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们来到旅馆先是讨论黑蝴蝶的事,后来越说越激动,脑子兴奋的睡不着,所以就一直聊到了天亮。我又叫了两份早饭,吃完后便和杨成退了房间,离开了旅馆。
冬日早晨的上海滩街上没什么人,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划过,我对杨成说先回龚公馆再说吧。当我们回到龚公馆时,龚沐辉像是疯了一样向我们迎了过来,丝毫没有了他当初优雅的形象和斯文的举止,看来昨晚确实是让他担心了。我愧疚的想。
刚一进公馆的门,龚沐辉便把我们拦在走廊上问:“我说你们两个去哪儿了,昨晚一夜都没有回家?”他好看的俊脸上此时透露出了几分愠怒,又透着失而复得的欣慰,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我们昨晚是去抓黑蝴蝶了,杨成看我低着头不说话,忙道歉:“龚少爷,对不起,我们不该让你担心的。”
龚沐辉皱了皱两道浓黑的剑眉:“我没有让你和我道歉,我只是问你们去哪儿了?”他的声音不禁又提高了几分,仿佛在说不告诉我你们今天别想去干别的事。
“龚少爷,我们......我们昨晚看到有一家酒吧在举办嘉年华,然后就进去玩了一夜,谁知道忘了时间。”我掏出了口袋剩下的最后一块银元,表示没有骗他,“对不起啊,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让你担心了。”我支支吾吾说完这些,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龚沐辉的眼睛仿佛是具有一种魔力,一旦生起气来或者直视着你的时候,你就没法与他对视,更不可能去直视他的眼眸,他天生就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这就是他一直深藏不露,一旦露出来便让你无处可逃,无可遁形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