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吃过饭,把杨成单独叫了出去,临走前,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示意我不要跟来。他或许不知道我昨晚偷听到了他和欧阳姵的对话,他也不记得自己说了那些,更不会知道,他酒后吐露的那些真言都被我和欧阳姵听的一清二楚。
我怕他们俩出什么意外,在他们离开餐厅后不久,便悄悄尾随了去。我看到刘毅带着杨成来到后院的花园,这里的状元红牡丹开的争奇斗艳,美艳如昔,仿佛永远都不会凋零一样,然而,看似不会凋零的牡丹其实像我们四个人之间的友情一样,看似不变,其实在一夜之间早已天翻地覆。
“杨成,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刘毅和杨成面对面站在我们昨天许下誓言的那片牡丹花丛中,站在这个角度,我只能看到杨成的一抹背影,刘毅的身影已被大片花丛掩去。
“这里?这里很美啊,春暖花开,微风和煦。”杨成语气温和的说,尽管刘毅的口气那么强硬,他还是非常和蔼友好的同他说话。
“是很美,但对于我来说,这里是令我伤心的地方。”还没等杨成问,刘毅就紧接着说,“杨成,我决定了,从今日起,我要和你绝交,你不要问为什么,你也不要去问清儿,今后我刘毅与你一刀两断,我们再也不是兄弟了。”刘毅说的非常决绝,没有半点犹豫,但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还是带着悲凉的。
“小毅,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自从昨天进了后花园,你就对我这样?”我早就猜到,就算是刘毅不告诉他,不让他问为什么,他还是坚持问,他一直是这样,没有得到自己想追寻的真相,他是不会放弃的。
“我说了你不必过问,还有,你不要去找清儿,这些伤痛就让我刘毅一个人承担好了,我不想看到她也痛心的样子。”刘毅从花丛里走出来,掠过杨成,“我走了,替我跟顾叔说一声,今后,有你在的地方我不会出现,如果我想来顾府,那也会挑你不在的时间。”说罢,他绝尘而去。
看到刘毅过来,我赶紧躲到了仓库的墙角后,待他离开我才出来。我走出来的时候,杨成还呆呆矗立在圆形拱门前,他静静的目送着刘毅的离去,直至看不到他的身影。
听到身后有人走来,杨成下意识的回头,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清儿,你怎么在这里?”杨成不解的问,“没,没什么,我就是路过。”傻子都不会相信我现在说出的话吧。
杨成没有戳穿我,我们肩并肩走出后花园,屹立在风中的两道身影柔美的就像一幅油画,可身影的心中却怀着不为人知的心事,他们无从诉说,也没有谁会懂得他们心中的想法和感受。
“清儿,你告诉我,小毅为什么在一夜之间会变成这样?”走出后花园,杨成停下脚步,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搭上我的肩,我与他就这样站在风中相视彼此,他深邃沉稳的眸中映出两个小小的我,我额前和鬓角的碎发被和煦的春风温柔的扬起。
“他变成什么样我怎么知道?”我故意装糊涂,甩开他宽大的手掌,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是跟你吵架了吗,刘毅大大咧咧的性格当然会冲动,你不要介意。”话音落罢,我心虚的不敢直视杨成,视线飘向碧蓝的天穹,有几只可爱的麻雀鸣叫着从我们头顶飞过。
“不,直觉告诉我,你一定知道!”杨成这句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他从来没有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即便是非常生气,也不会,可是今天因为刘毅的事一反常态,说明他很不想失去刘毅这个兄弟,“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强行掰过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
我被他掰的很疼,他生起气来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度,即使弄疼了我,他也浑然不觉。这是他第二次弄疼我了,第一次是在龚公馆,因为我去邵杰家里偷东西,他担心我,一时冲动捏着我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很大的力气,这次却是因为刘毅。
“我不知道!”肩膀向后一偏,挣脱了杨成的束缚,“你不会去问刘毅吗,问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丢下这句话,只留杨成一人在春日的风中。
回到东厢房,心里沉甸甸的像揣了块大石头一样,床头边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药,一定是红姐刚刚给我来送的时候我不在,就放在那里了。
我坐到床沿边,端起那碗醒酒汤一饮而尽,喝下醒酒汤后,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头也没有刚才疼了。缓缓躺下,有些困意,一伸手摸到了枕头下的一截空心竹,空心竹上系着红色的平安结,我把它拿出来,用两根手指捏着,像看宝贝一样,细细端详。
看了一会,我把竹笛放在唇边,闭目,轻轻对准竹笛吹了吹,竹笛立刻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我还不会吹曲子,只能让它发出一些不连贯的音律。
杨成,不是我有意要瞒着你,我只是不想把这件令我心酸痛苦的事挑明,或许你以后会知道,但我现在不会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了你,我这就是在*裸的伤害刘毅,刘毅与我是青梅竹马,我怎么能忍心这样刺伤一颗纯洁善良充满爱意的心,我怎么能忍心用最尖利的刀子,去捅我最要好,最信任的人那颗热切之心呢?就算我牺牲自己,我也绝不会伤害你,可欧阳姵今天的神情已经告诉我,我无意中伤害了她和刘毅,我不能再伤害他们了。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可谁又会知道,他们爱的人根本就不爱他们,可他们还在痴痴傻傻的等待,追寻,热切的心永远不会熄灭,柔情的爱意永远只留给自己最爱的人,这样的人,谁会忍心伤害他们呢?
手里攥着杨成送的竹笛,我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草草吃过饭,我从餐厅走出,刚好碰见杨成,杨成看到我,意味深长的给了我一个眼神,他似乎是想同我说些什么,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们停在原地对视了几秒钟,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大步退出了我的视线。
我叹了口气,刚要回房,就听到黎叔在身后叫我:“大小姐,这儿有你的信。”黎叔走过来,把一封信送到了我手中,“什么时候寄来的?是谁的?”我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黎叔摇摇头:“不知道是谁寄的信,刚刚邮差敲门送来的。”我看到信封上注明的名字是李念欣,李念欣,她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黑帮少奶奶了,怎么还有心思给我寄信,难道是因为龚沐辉?不对啊,龚沐辉若有事,他不应该亲自来顾府找我或者是亲自给我写信,为什么要注明李念欣的名字?
这让我疑惑不解,手里的信也像是一只烫手山芋,令我感到惴惴不安。没有和黎叔说什么,拿着信就往东厢房跑去,进了房间,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的我脸色憔悴,没有一点精气神,我深深吸了口气,撕开了手里的牛皮纸信封。
拿出信展开,李念欣娟秀的字展现在眼前,字里行间透露出欢喜的心情:清儿,两年没见了吧,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就在前不久,我为沐辉生下了一个女儿,经过商议,我们为了纪念雨蝶妹妹,特意给我们的女儿取名为龚蝶,你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吗?嗯,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辰,过了今天,你就不再是往日那个青涩的少女了,而是一个成年人了,你的生日是小成当年告诉我的,我觉得你比一般女孩有魄力,有胆识,我便顺便问了你的生日,生日快乐,礼物我放在信封里了,不贵重,算念欣姐的一点心意,请收下,有时间来龚公馆看看蝶儿哦!
念欣姐
看完信我才松了口气,把信纸整整齐齐的叠好,我拿起信封去看里面的东西,是一枚精致的胸针,和我第一次见到李念欣时戴的蔷薇花胸针差不多,不过这枚胸针是水晶杏色茶花的,而李念欣戴的是粉色蔷薇。我把胸针放在嫩粉色的短袄上比划了一下,还挺好看。
时间过的可真快,两年的时间,我们从昔日的青涩少年少女变成了如今的青年,李念欣和龚沐辉也有了自己爱情的结晶,在这两年前,也许他们俩在忙黑帮的事,龚沐辉也带李念欣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不然他们的孩子不会待到现在才降临于世,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们还会生一个儿子吧?
我觉得我想的太多了,这是他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我们四人复杂的关系,为什么,我,杨成,刘毅,欧阳姵,就不能和龚沐辉与李念欣一样,没有任何阻碍和羁绊,便可以顺利走到一起,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样,非得经历一些磕磕绊绊的阻拦,能不能在一起还说不定,最后把本来拥有的友情撕的粉身碎骨,满目疮痍,从而失去了一切。
想到这里,我的心更加悲伤,更加凄凉,更加迷惘,我们四人,今后究竟该何去何从,我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