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盘曲的山路上走下去,却忽见之前小山坳的一小撮山民们全副武装,扛着柴刀锄头之类的往山上来,这一行人主要是体型粗壮的妇女,一皮肤黝黑的农妇扛着锄头,腰间挂着磨得雪亮的镰刀向二人打招呼:“谁家小伙子啊,最近可不敢往山上走啊,住落牛洞里的神仙发了疯,猪牛羊鸡,甚至小孩,他什么都吃呢。”
“大娘,你们这是?”李静流倒不觉得这一小股山民有入落牛洞缉凶的勇气。
“我们去那守着呗,免得谁家小孩,牛羊再落下去啊。”大娘理所应当道。
这情况就算不是也好不了多少,谁知道无支祈什么时候又饿了呢。李静流忙劝:“各位大姐大娘,都回去吧,山上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伤了你们一群妇道人家也不好啊。”
另一头上别着朵小红花的大姐,笑着调侃,她的声音与肤色一般粗犷:“还是个疼女人的啊~小子快回去吧,看你细皮嫩肉的,姐姐们可是能徒手放倒一头母猪的。别说山里没什么,就是有什么,姐姐们也不怕。再说几天前还有个神仙问俺们这事呢,问了可不能不管了吧?”
李静流老脸一红,心头一转,却拉了宁戾剑下山。估摸着那群老娘们差不多到了落牛洞附近,方才取出幻身如意,给自己加了个隐身术,踩着御影便上去了。
又是那般招摇的古树出现在空中,火红的枝叶点亮了山民们的脸,树神威严的声音响在每一个热心的老娘们耳朵边上:“尔等速速归去,此地乃神仙府邸,并非凡人所在,近日且看好各家牛羊,本神一定会给你们个交代。”
戴花那个农妇大胆一些:“山神老爷,要多久啊?这是不是死个牲口死个人的,俺们心里跟猫抓似得,难受着呢。”
“尔等且耐心等待,本神定当尽快处理,另,尔等不得再次靠近,如有违背,来生则贬入畜生道。”
农妇们缩缩脖子,扛起先前好不容易抗上来的东西,又一步一蹭的走回去了。
李静流终于松口气,宁戾剑却对他的幻身如意表现出极大兴趣,宁戾剑是会变身的,他好歹也是个真仙,可李静流也会变身,这就有些牛逼了。
“好了,你答应人家了,什么时候兑现?”
“还能怎么,总不能看着这一山百姓被无支祈吃了吧?找魂书去呗……”李静流无奈。
“魂书在哪你知道吗?什么样你知道吗?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你还是先回师门看看吧。”宁戾剑说是这么说,手上动作也没闲着。
他轻轻挪动了几块石头的方位,又移植了些草,那落牛洞上忽然浮现出一层金光,随即又隐没不见了。
“这会应该能撑一阵子了。”宁戾剑退后两步欣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哟,哥们还会阵法啊?”李静流一脸惊奇。
“可不,哥们会的东西可多着呢。”要说做乞丐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某些失意或是刻意的高人也热爱扮乞丐,先前说过了,宁戾剑是个运气很好的人,于是他就遇上了高人,同时高人看他还挺顺眼。谁都不知道他成仙和这事有没有关系,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两人觉着差不多解决这无支祈的事后,便御剑飞去了青空,白云在上,碧空为衬,些微的气流拂过两人的脸颊,李静流转过脸来:“剑兄啊,你知道紫云山怎么走不?”是的,这货找山神的初衷就是为了问路,谁知这一路艰险过来,还是不知道路。
宁戾剑白他一眼,却从虚空中摸出一金色的小小蜜蜂来,金色的翼膜带着嗡鸣声在空中快速而低沉的震动着。
“你,过来对着他说地点。”宁戾剑指指那蜜蜂。
李静流首先是惊奇他的修为,直接破开虚空啊?起码得是羽化期的修士吧?而后又惊讶他的宝物,这小子似乎什么都有啊,这一路上就没见过他缺什么。然而,若他真是什么牛逼人又怎么会被困在在无支祈体内不知道多少年?
想法是想法,他还是走过去,对着蜜蜂说:“紫云山,紫云门山门。”
瞬间,似乎有一极为纤细的精神力触角探入他的脑海,随后又找到了什么般缩回去,接着,就见那金色蜜蜂在空中对他们画了几个八字,便似流光一般向前面飞过去了。李静流还在发愣,宁戾剑却已经御剑飞了出去,只给李静流留下一串残影。
李静流忙运足灵气向前追了过来去。宁戾剑的灵剑就是传奇小说中最标准那种,通体银色,十分尖细而长,剑仙踏上去,就像流过追过一般。
李静流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穿越近乎半个大陆的一天,他已经在御影上度过了一天一夜,看过了无数山川,甚至中间还飞过了海峡。可面前那飞逝的金色流光仍然没有半点停留的迹象,他真的很想问一句,那人参精究竟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啊?
而前面几乎与金色流光同行的宁戾剑半点不显疲态,似乎一天一夜对他来说就和过了一炷香半刻种一样,他腰板挺得直直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袂飘飘,就算整个人扮相看起来糟糕了一点,还是隐不住一身仙气。
可李静流就很难受了,不光是没有食物没有水,无法休息的原因,最近几个时辰连他的灵力都有了枯竭的迹象,是以,御影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只能勉强跟上宁戾剑的影子。而宁戾剑这人也丝毫同情心都没有,一路上并不理他,连句话都不给他。
终于,这厮挺不住了,虚弱的朝着前面喊:“剑兄啊……来商量个事……”
“边走便说,这引路蜂到达目的地之前是不会停下来的。”
“那啥……剑哥……我撑不住了……灵力跟不上啊……”
宁戾剑终于转过头来看看,见李静流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似乎还有些汗珠往外落。宁戾剑暗自嘟哝道:“看你修为也不像那么差啊,这才几刻钟。”
李静流略显尴尬的笑笑:“剑兄啊……麻烦了哈。”
宁戾剑手中法诀一捏,先前那小小的金色流光瞬间又飞了回来,轻轻的落在宁戾剑的手上。
“下去休息吧。”
“走哇!”李静流精神终于振奋了一把。
两人瞬间落下去,穿过层层叠叠的古木,一点一点的凉荫逐渐降下来,终于舒服了,李静流感叹,这环境好歹是适宜人类生存的了。
可落到地面,看见的确并非是李静流想象的那般点点绿荫如同厚毯,繁花点缀其中铺成林间秘境,而是一大块坟地。看得出来,就在之前不久,这一块还是一小小的村镇,可现在,却完全变了样子。
尸骨腐朽的味道带着植物的气味,变化为难闻的毒气,闻一下就让人想把隔夜的晚饭吐出来。高高低低的房子带着燃烧的迹象,木材烧焦的味道竟然透出一丝诡异的香气。遍地的尸体横在村镇各处,凝固的血迹流在地上,画出不同的痕迹。
“…………”我们是不是落错地方了?李静流有些后悔,还不如再坚持一下呢,好歹能避过这一死亡的村镇。
“你选择时机真有问题……”宁戾剑语气沉重。
“我也觉得……这不能是人干的吧?”李静流语气更沉重,想必不管是谁看到这模样心情都不会轻松的。
“我也这么想。只是不知道这里离你的紫云山还有多远。”
“谁知道,问问土地好了,总不能运气那么差,所有地方的土地都有问题吧?”
有了宁戾剑,李静流就轻松多了,起码他不用漫山遍野找山神了。宁戾剑只是敲敲地,随后,一矮小的瘦弱小鬼便出现在二人面前,那小鬼先看了看李静流,一脸不屑的转过头去,随后又瞄到了宁戾剑,态度立马恭敬了许多。
“敢问上仙,来此处有何贵干呐?”小鬼一脸谄媚。是的,就算小鬼是个山神,可就实力来说,所有有仙位的仙人对付他都是轻而易举的。
“紫云山怎么走?”
“哎呀,上仙,你看这是我的不是,没在山上挂个牌子写清楚。紫云山就在这附近呐,往前再飞个几十里就是了。”
“谢谢,话说这一片是怎么回事?”宁戾剑虽说不甚关心,但还是得问问。
“哦,这个啊,前一阵紫云山上好像有东西成魔了,每天夜里都窜出来祸害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紫云山里面那山门也不出面管管,谁知道是不是被全灭了呢?”小鬼语气轻松略带调侃。
“你是不是本地土地啊!?”李静流忽然插话,无他,小鬼脸上那无所谓的表情实在是刺激到他了,一方仙家,就是这么为一方凡人做事的么!?
“是啊。”小鬼依旧不屑于拿正脸对着个稍微强壮些的凡人。
“你不管管么!?这里的凡人不都是你管辖范围内的么!?”李静流几乎是吼出来的,小鬼那是什么表情,就像是看见了一个小小蚂蚁窝的毁坏一般,丝毫不当一回事。
宁戾剑也有些奇怪的盯着李静流,怎么反应这么大,有什么不对的么?小鬼的表现则更加明显,他一把推倒李静流,沾着泥土的光脚踩在他身上,要说李静流现在的修为在凡人中不算差的,可在小鬼手下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小鬼哼哼道:“你是什么玩意?怎么和神说话呢?再有,我凭什么要管?我的工作就是看看,再记下来,上界并没有说我一定要出手。就算你们这些凡人真要怪罪,也应该怪到那什么什么紫云门头上,听明白了么?”
宁戾剑也觉得李静流受受教育毕竟好,免得以后真的遇上什么神仙得罪人家,是以,知道小鬼说完,他才象征性的阻止了一些:“够了,山神,这是我朋友。”
小鬼忙收回脚,有稍微用了个手势,李静流重新站了起来,只是,脸上那泥土的脚印就像印在他心里的一样,异常鲜明。
“嘿嘿~上仙对不住啊,我做的过了,没其他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小鬼却对宁戾剑倒了个歉,随后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李静流爬起来,吐掉嘴里的灰,拍掉脸上的土,脑中的印象却愈加鲜明。
他说:“你是仙人?”
“是的,散仙。”
“仙人都这样?”
“不好说,不过,凡人的确很少获得仙人的尊重。”
“明白了,你走吧,这几天多谢了。”李静流忽然面如霜降,他只觉得心里有些冷,先前,他一只以为宁戾剑对他的冷漠只是因为个性使然,直到小鬼一番话,他才明白,什么事仙人的态度,冷漠而空无一物,便是人类的修士多数时候心怀的正义在他们眼里也是一钱不值的,就像我们对待蚂蚁的看法,死掉了就死掉了呗,反正蚂蚁有很多,且爬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