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再见独孤息(1 / 1)

赌场没有夜。

24小时,人声鼎沸依旧。

酒吧开在地下室,来这里喝酒有一个好处:如果运气好,总有赌赢了的人为全场买单。

——当然,那也靠运气。

贺兰雪偕着伊人下楼的时候,流逐风已经占了一个靠近舞台的位置,手里端着杯暗褐色的洋酒,倚在椅背上,慢慢地啜着夥。

他远远看见贺兰雪与伊人,不禁微笑。

来到这里的人,大多穿着正规,男士西装革履,女士更是花枝招展颏。

而贺兰雪只穿了一套平平常常的运动衫,伊人则是小吊带和小短裙,外面套着件白色的小外套,头发扎个马尾。倒像是刚刚出大学校门的大学生。

可是这样的一对走在这满目的珠光宝气里,竟也不觉俗气。反而有种世人难及的清贵之气。

“喝什么?”待他们坐定,流逐风打了个响指,酒吧招待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柠檬水。”

“柠檬水。”

两人一样的答案。

“伊人喝柠檬水可以,贺兰雪你怎么也这么婆婆妈妈的?这里的酒很哦。”流逐风说着,正打算擅作主张,为贺兰雪点一杯高度酒,不料贺兰雪很坦然地阻止道:“我已经戒酒了。”

“啊?”流逐风有点惊异:“为什么?当年你可是醉乡里出来的风流种,怎么到了真正的酒乡,反而戒了?”

贺兰雪笑而未答。

……

……

……

……

那一夜从夜总会出来后,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醉倒,伊人无法独自将他搀扶回去,只得守着他,在江边吹了一夜的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贺兰雪看着她缩在旁边瑟瑟发抖,身上的衣服全部盖在了他的身上。他才自己的可恶。

伊人在这个世上,已经是有家归不得。

原来伊人的尸身早已火化,又已过了这五年的时间,她总不能冒冒失失地出现在父母的面前,大声说:“嗨,我就是你们的女儿伊人”吧?

无论那个时代,还是这个世界,他都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所以,贺兰雪更不能允许自己出现任何纰漏。

他不是一个人,他对她有责任。

从那以后,他就发誓戒酒了。

……

……

……

……

“不说这个了,你呢?你又是怎么来到……来到这个世界的?”贺兰雪向流逐风,如斯问道。

“我比你们后到。”流逐风闻言,随口答道:“自然是缠着师父,以死相逼,这才能跟过来。”

说道这里,流逐风有点赧颜了。

为什么他要三番两次地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

天啦,他自己都鄙视自己了。

“以死相逼?”贺兰雪也觉得好笑,问:“息夫人吃这一套吗?”

“自然,她是典型地吃软不吃硬的。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不管我,可到最后还不是把我一道带了来。”流逐风的神色刚刚有所神采,很快又黯了下去。“只可惜,这一次我不是她的徒弟了,成了她的继子。郁闷。”

“继子……”

“她如今是天启财团的女主人。”流逐风‘哎’了一声,转而又欢欣起来,“不过,看起来这个世界也允许继子与继母结婚,对不对?无限宽容的时代,我喜欢。而且好玩。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昨天那个游戏打爆,半个月啊,放在以前,极少有东西能难住我半个月……”

贺兰雪见他的思绪被扯远,不得不重新将他拖回现实,“还是说一下,你是怎不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吧?也是从那条……那条流川?”

“恩。不过,可不像你们那么傻,不是跳下去的。你们能堪堪好地掉到这里,而没有卷入什么时间流里,实在幸运。我到了这里后,本想寻访你们的下落,只可惜……可惜这里新鲜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没来得及。”流逐风哂笑了一下,倒也坦然,“不过,料想你们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贺兰雪微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来到这里后,师父不知怎么,就成了天启的女主人。好在天启原本的主人一直卧病在床,其实也不过是个虚名而已。不然,我一定会掐死那个老头子。而我,则正式以他的儿子身份进入这个社会了。对外的说辞,是一直在美国加州生活,最近才回国。最开始的一个月自然是适应期,这里有很多需要学习的,语言就是一百多种,金融,科技,电脑……我以前一直说要超越师父,现在才,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师父在各个领域中都是天才,而我跟白痴一样。虽然那一个月的时间很努力,最后也只学会了四门语言,至于电脑——比起顶级黑客,还差了一个档次。”说到这里,流逐风略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很可爱的动作,“其实……因为

tang迷上游戏了,所以没顾得上学习。”

“又怎么跟什么小姐扯上关系?”贺兰雪又问。

“天,好像是在什么宴会上——无聊的宴会——遇到一个女孩,她刚好也觉得无聊,所以一起出去找了间休息室打魔兽,我赢了。其实输赢乃兵家常事,那女孩却记恨在心,一直找我麻烦。后来才,她是澳门赌王的千金。再后来……”流逐风摊了摊手,“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为什么要来?”贺兰雪终于问出了心底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会跟过来?息夫人要的答案,不是已经有了吗?为什么要一直跟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会很惊喜呢。”流逐风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贺兰雪,“多一个人陪你不好吗?只你和伊人,不觉得寂寞吗?”

“不觉得。”

“真不觉得?”

“不觉得。”

“不寂寞吗?曾经的帝王,现在却为了几百万而不得不来赌场。没有身份来历,为了不引人注意,而不得不尽地隐藏自己。明明想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提供最好的生活,却有心无力。真的……不寂寞吗?”流逐风逼视着他,郑重其事地问。

“不。”贺兰雪的答案依旧一样,明亮的眸里没有一丝阴影,“相反,我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活过。”

流逐风笑笑,转而看向伊人。

伊人摇着柠檬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小小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失落感,反而恬静得让人气愤。

这一帝一后,倒不是一般的随遇而安啊。

流逐风也不想继续吊胃口了,身体朝外仰了仰,一面晃动面前的杯子,一面问:“你们不是还有孩子吗?难道不想他们?”

这一次,贺兰雪与伊人都沉默了。

想,自然是想的,无时无刻不在想,小新也就罢了,毕竟他不会过得太差。

可是,小葵,却是他们心里永远的痛,几乎碰都不敢碰。

……

……

……

……

“想回去吗?”见他们没有说话,他又不知死活地追问了一句,“可不能自己过得逍遥快活,就忘记身为父母的责任了。说起来,贺兰新和贺兰葵……”

“难道你忘记了,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贺兰雪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我不管息夫人现在变成什么样,但是她对小葵做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原谅。”

流逐风提起贺兰葵,把本已淡忘的愤怒全部惹了出来。

“小葵没事啊。”流逐风赶紧为自己师父辩护道:“她活得好好的,当然,还在那个世界里。”

“小葵没死?”

“当初师父只是想把小葵调开,不希望她目睹你和伊人的抉择。可是……小葵后面发生的事情,真不关师父的事。她也没料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孩那么刚烈,所以……”流逐风说着说着,也不免心虚起来。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师父的错。

“那她现在在哪里?”贺兰雪乍闻到小葵没事,心里还是一松,暂时不去追究其它原因了。

“自然在那个时代,怎么样,还要回去吗?不过,回去之前,必须先将伊人的心脏治好。”流逐风正打算说详细点,余光随意地一扫,突然瞥见门口的一个影子,赶紧往贺兰雪身后躲了躲。

可惜,门口的那个人显然还是看见他了,径直朝这边走了来。

“你想具体情况,先帮我打发了这个女人再说。”流逐风有点头疼地向贺兰雪低语道。

贺兰雪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女孩正在两个保镖的护卫下,越走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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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见流逐风说话只说了一半,略有点恼怒,他转过头,亦看向来人。

穿着黑色小礼服的女子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几乎毫无瑕疵的精美五官上,写满了能干与精练。

似乎……不是个不好惹的人呢。

她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而此刻的流逐风已经猫起身,在人群的掩饰下,悄悄地朝躲进了洗手间。

“他呢?”女子停在贺兰雪的面前,沉着脸问:“流逐风呢?”

贺兰雪本想马上出卖流逐风,忽而想起他之前的警告,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撒谎道:“不,刚刚还在这里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女孩敛了敛眸,目光在贺兰雪与伊人身上逡巡了一番,突然想起什么,僵硬的脸上顿时绽出笑容来。

“原来是你。”

贺兰雪听她语气熟络,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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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在我的赌场拿走了几百万,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女子侧身往贺兰雪的旁边坐了下来,手臂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瞧着他,“你明明一直在赢,却并未恋战,可见你不是一个天生的赌棍,是不是遇到经济了?”

贺兰雪挑挑眉,并未回答。

女子笑得心有成竹,然后,她的目光扫想坐在旁边的伊人,伸出手去,友好地道了声,“我是卫诗,你是……他的夫人?”

伊人点头,抓着她的手摇了摇,“伊人。”

“夫人……对了,还不知你怎么称呼?”说着,卫诗的目光重新锁到了贺兰雪身上。

贺兰雪无法,只得淡淡地报了名字。

卫诗朝身后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悄悄地退了下去。

“是这样的,我很欣赏贺兰先生的赌技,所以很想与贺兰先生赌一盘,不知,贺兰先生准还是不准?”卫诗说着,眼闪星星的望着贺兰雪,早把刚才还在这里的流逐风丢到了爪哇国里了。

贺兰雪正待拒绝,突然想起流逐风之前说过:只要将她打发走,就能将事实的真相告知。

他略略沉吟了一会,然后侧身对伊人说:“你去找流逐风,我去去就回来,不要太担心。”

伊人点点头,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老公跟一个大美人走。

卫诗笑着招了招手,让酒吧里的人将他们的账单算在公司的帐上,然后和颜悦色地对伊人道:“那夫人在这里稍候片刻。”

伊人笑笑,一直与贺兰雪交握在桌下的手信信地松开。贺兰雪略带宠溺地滑过她的手背。

两人的默契与信任,让卫诗看得有点嫉妒了。

……

……

……

……

待卫诗他们离开后,在洗手间左等右等,还是没人来找麻烦的流逐风终于悻悻地走了出来。

“呀呀,一群没良心的,怎么把我就这样忘记,自个儿走了。”从洗手间拐出来的时候,刚好有一根柱子挡住了伊人的身影,流逐风正抱怨他们把他一个人弃之不管呢,脚步一转,看到伊人,更是吃惊,“啊,伊人,你也被丢下了?”

贺兰雪竟然会留下伊人一个人,真是千古奇闻。

“恩,他把卫诗支开了。”伊人往旁边让了让,端起柠檬水小小地饮了一口,“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现在可以说了吗?”

流逐风却还是愤愤,“卫诗也忒没劲儿,见到帅哥也把我这个旧-欢扔下了。恩恩,看我下次见到她,怎么跟她算账。”

虽然很烦卫诗总是缠着他,可是这么轻易就被贺兰雪打发了,流逐风还是觉得兴致索然。

他又絮叨了几句卫诗的见异思迁,还顺便不怀好意地逗弄伊人,“你也不怕贺兰雪被卫诗吃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哦。”

如此几番后,见伊人丝毫不为所动,流逐风也懒得继续开玩笑了,终于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问,“你们真的愿意再回去吗?”

“因为,孩子们在那边……”

“那又如何,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如果你们选择留在这里,等你的心脏治好后,你们可以在这边逍遥快活地过日子,不会有身不由己,不会有牵绊。这才是真正的隐居,不也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可是回到那边呢?世情繁复,仍然会出现许多你们不得不面对,不得不解决的事情。而且,回去同样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不像你们上次回来那样,从悬崖上摔个半死就会穿来穿去的,上次是运气。而这一次……”

“这一次,怎样?”伊人盈盈地望着流逐风,问。

“师父已经毁了墓地,也彻底地封了流川,如果你们想回去,只怕要去我师父那里将什么启动器偷回来了。”流逐风朝后躺了躺,略有点无奈地说道:“而师父已经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开启那个世界的门了。她不会轻易给我们的。”

“我们?”

“是啊,我也想回去。”流逐风笑笑,随意而坚定地说:“回去彻底地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把心里的空间腾出来,给我。”

伊人默默地看着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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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桌前,刚刚在酒吧里退下去的人轻轻地靠到卫诗的后面,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已经查过贺兰雪的底细了。”

“怎么样?什么来头?”卫诗一面含着笑,友善地望着长桌那头的贺兰雪,一面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这个人,即使是政府的绝密资料,也查不出这个人的出处。他就好像……好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出现过一般……唯一的痕迹,就是……”

“就是什么?”

那人摸了摸汗,用更低的声音回答道:“他曾经出现在一家牛-郎夜总会,有人认出了他的照片,不过,只露了一次面,只是给人印象太深……”

卫诗有点迷糊了。

长桌对面的男子依旧笑得温文尔雅,俊美得清贵而出尘,绝对不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人,他的气度和神情太过从容,但是,历史的空白,夜店的经历……

到底是什么来历?

卫诗猜不透,也更没想到,这一番窃窃私语,早已被贺兰雪不动声色地听了去。

贺兰雪心里一阵苦笑。

……

……

……

……

赌局开始。

所有人都站在卫诗后面,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花瓶男子并没有多少期待。

赌王千金卫大小姐的赌技,可是自小在圈子里泡出来的,漫说澳门,便是放眼拉斯维加斯,乃至全球,也是一名声赫赫的赌界奇秀。

——从小到大,卫诗输得次数很少,

那也是流逐风所说的,为什么打一次魔兽她就缠上他的原因。

只因为流逐风赢得太轻松。他是第一次随随便便就赢了她的人。

当然,流逐风自己没那个自觉。

然而,贺兰雪的屡战屡胜,也引起了她的兴趣——看赌场至今,一直赢钱的现象并不少,可不是出老千,就是有其它小九九,即便真的运气来了,也不把把都赢。

唯独贺兰雪……

然而,那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神色太过淡然,输赢不计,即便转眼有了几百万的赢资,也没有多欣喜的样子。可是身上的衣服,分明都不名贵,倒像是几十块一件的地摊货——虽然穿在他身上,倒像有了灵气一般,非常好看。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呢?

卫诗一面琢磨着,一面拿起发牌员放在桌面上的牌。

似乎手气很好呢,竟然是顺子,

她一张一张地摆着,一色儿黑桃,三四五六,到了最后一张,她看贺兰雪的牌面,有三张A,一张K。

卫诗看向发牌员。

发牌员微微一笑。

卫诗扭头,看向贺兰雪,“怎么样,我们只玩一把,至于赌多少……”

“这是我所有的财产。”贺兰雪倒也不避讳,将刚刚领的支票往桌上一推,含笑道:“如果我输了,卫小姐可以将它拿回去。如果卫小姐输了……”

“我会再给你九百万。”卫诗一笑。

旁观的人一片喧哗,第一把就压这么大的,实属少见。

“不用,”贺兰雪却想也未想地拒绝了,礼貌客气地说:“如果我赢了,以后不要为难我的朋友就行。”

“你的朋友?”

“流逐风。”贺兰雪说完,便示意发牌员发牌。

卫诗颇有点郁闷:她为难流逐风了吗?她几时为难他了?虽然……似乎……真的……

算了,反正这一盘她赢定了。这是她的地盘。

开始发最后一张牌了。

卫诗的唇角勾出笑来。

贺兰雪气定神闲。

发牌员的长板刚刚递过去,突然觉得什么白光在面前闪了闪,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太累了,他想。

卫诗拿起来,放在手里,捻开。

黑色的七,果然是同花顺。

细一看,却是梅花。

她心中一顿,随即又自我安慰:反正贺兰雪拿不到A也拿不到K了。无论如何,都是她赢。

“这样吧,如果你输了,桌面上的钱我也不要,只要你为我做三件事,如何?”卫诗胸有成竹地看着他,笑眯眯道。

贺兰雪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她手里的牌。

卫诗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初时只觉得他长得漂亮,形如女子,现在看起来,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一点女气。反而比很多彪形大汉更man。

Man是一种气质,不是外形。

就像流逐风,虽然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却在第一眼就认定他。不同于那些为了名利而蝇营狗苟的男人。他很独特。

“好。”贺兰雪淡淡地应了,然后礼让地伸了伸手:“亮牌吧。”

卫诗将手中的底牌掀开。

虽然不同花,却是顺子。周围的人窃窃低语起来,隐隐有了笑声。

——又一个不知死活地败在卫小姐手中。

贺兰雪也看到了,可是在卫诗近乎犀利的扫视下,依旧淡得没有一点担忧与触动。

“不好意思,险胜一点点。”他丢出了一条K。起身。优雅自然,没有一点咄咄逼人的气场。

卫诗怔了怔,转而看向发牌员。

没有理由,剩下的A与K,都不发给贺兰雪,因为……

因为……

卫诗的目光很快转到了发牌员的身后,那个端着酒杯的侍应生,一脸的青白不定。

好快的手法,他竟然发现牌换了,而且又将换掉的牌拿了回来。

这个结局大概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现场一时噤若寒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着在卫诗的身上。

卫诗在呆愣片刻后,却是一笑。

她扭头婉转地看着贺兰雪,端庄大方,却又说不出地风情万种。

“我说过,如果我输了,就不再为难流逐风,可是……我没说过不为难你啊。”她这番话,竟然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贺兰雪愣了愣,几乎有点哭笑不得,“卫小姐……”

“怎么?你放心,我也不会像对付流逐风一样,下什么药啊送什么女人,只是偶尔在夫人面前撒点娇,或者找十个八个妙龄女孩,天天围着你转。”卫诗果然不隐晦为何物,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一番威胁,竟然也是一副端庄大方的仪态。

贺兰雪顿觉头疼:他只想和伊人好好的过日子,可不想惹一大堆麻烦。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叹了一声,几乎无奈地望向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女子。

“哦,没什么啊。”卫诗竟然可爱地撅撅嘴,道:“就是想让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与流逐风是什么关系?”

流逐风的往事,她也是查不出一丁一点。

两人同样神秘,让人不得不起疑。

“如果我不说……”贺兰雪懒得编一个故事,自然跟不告诉她真相。

相比之下,真相更像故事。

“贺兰雪,原来你比流逐风强那么多!如果早点遇见你,哪里还有流逐风什么事!”贺兰雪正沉吟着怎么措辞,卫诗的神色突然一变,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忽而跳起来,抱住他,口中如此囔囔着。

贺兰雪猝不及防,被她抱了一个正着,他赶紧推开她。

远远地,人群后,刚刚和伊人一起从酒吧走过来的流逐风却已经听到了这番言论,随即气了个半死。

卫诗却微微低下头,一脸沉静。

——这两个男人的出现,绝对,绝对,不是偶然的。

贺兰雪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卫诗举动失常,他立刻顺着她的余光扫到了流逐风的身影。

他心中好笑,也没有责怪卫诗:女孩子的心思,原来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倒是大同小异的。

只是略略有点担心伊人,可看着流逐风身边的伊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心中顿安。

他和伊人的感情,是经过时间与生死的,是彼此信任的,自然不是这样一个小把戏就能影响。

但是——

为什么流逐风的脸色那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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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就贺兰雪是一个见异思迁的多-情种。”流逐风双臂抱肩,一面郁闷,一面在旁边煽风点火道:“小-情人,你还是多长个心眼好。”

伊人没心没肺地笑笑。流逐风的话成了彻彻底底的耳边风。

“算了,看在我们一番交情上,我帮你解围吧,”流逐风说完,大踏步朝卫诗走了去,卫诗却好似没看见他一般,整个人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贺兰雪身上。

“喂,喂,人家有家室了,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流逐风咋咋呼呼着,一把将贺兰雪扯了过来,推给伊人道:“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姑娘打情骂俏?”

贺兰雪只是笑笑,顺着流逐风这一拉,巧妙地闪过包围圈,走到了伊人的旁边,手下意识地环着她的腰。

“卫诗,今晚我要招待朋友,就不住你这儿的贵宾间了。”流逐风说着,已经牵起伊人的手,往外走了去。

贺兰雪一脸黑线:这个流逐风,解围归解围,难道当他这个老公是摆设不成?

卫诗竟然也不强留,只是在贺兰雪与自己擦身的时候,她快速地说了句:“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如果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会一直为难到底的。”

然后,她望着三人的背影,笑了笑。

手掌张开,是一根细而短的头发。

“查DNA,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我就不信,查不出他的来历!”卫诗简短地吩咐了一声。

目光黏着在走廊上流逐风张扬的头发上。

——我也不信,抓不住你。流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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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了赌场,外面华灯已上,灯红酒绿一片。只是人声喧哗,比起白日来,反而更热闹一些。

“你们有什么打算?”行走在街头上,流逐风突然正经起来,松开伊人,转头望向他们。

“既然你出现了,我们现在自然是想回去。”贺兰雪想也不想地说道:“小葵他们在那边,我不放心。”

“确定?”

“确定。”贺兰雪点头,又朝伊人望了一眼,伊人微微一笑,紧了紧握住他的手。

“先去问问我师傅吧,如果你们当面问她,不她肯不肯,不然,只能另外想办法了。”流逐风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能告诉师傅,是我叫你们去的。”

“那我们怎么找到她?”

“后天澳门有一个酒会,天启是主办方,师父会出场。你们就当不小心遇见就好了。”流逐风说完,也不久留,向贺兰雪道了声‘保重’,然后登上一辆开到他旁边的加长林肯。

绝尘而去。

留着伊人和贺兰雪,站在澳门的街头,仰头看着刚刚还感叹海景的豪华套房,不免可惜。

哪知,没一会,那辆林肯车又倒了回来,流逐风摇着车窗,将头探出来道:“后天参加酒会的时候,就对他们说,你是我的大学同学。还有……记得换礼服。”

这一次,他才是真真正正地走了。

贺兰雪与伊人面面相觑。

那么……去买礼服?

……

……

……

……

宽敞明亮的大堂,贺兰雪整好了领带,从试衣间跨出来的时候,店里正在选购衣服的男男女女都停下了动作。

从来不西装是这么伟大的服饰。

“怎么了?很奇怪吗?”贺兰雪不解地看了看他们,又转向正坐在试衣间前的伊人,“是不是哪里不妥?”

伊人眨巴着眼睛,又看了看四周,暗暗地叹了声。

不行啊,阿雪太拉风了,她想把他藏起来。

相比之下,伊人一身白色的小礼服可爱是可爱,却太过寻常,实在引不起什么回头率。

可是在贺兰雪眼中,却是娇俏可人的,只是看着伊人裸露在外面的肩膀,不免沉下脸,又拿了件小坎肩,递给她说:“穿上。”

伊人有点傻眼:哪里有礼服外还套这么长的坎肩的?

“无论在哪里,我就是不愿意别人看你。”贺兰雪这一次有点霸道了,硬是让伊人穿上。左看右看,除了小腿露出一点点外,其它地方已经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了。

他这才放下心,笑眯眯地去付账。

伊人微微一哂。

他在紧张她,却不,现在应该是她紧张他才对。

贺兰雪那么优秀,就算跨越了千年,仍然是大家瞩目的焦点。

她呢,前世今生,都是不起眼的小不点。

当然,她也不稀罕起眼。

却已经不再淡定。

——担心贺兰雪被抢走啊,一路上,那频频不断的,***的,肆无忌惮的目光,让伊人想找个地方,将他塞进去,藏起来。

“我们去海边住一晚吧。”走了一半路,贺兰雪突然提议道:“看看真正的海景。”

伊人笑眯眯地附和。

他们在帐篷里住了一晚,加上一天。

清晨的时候,伊人睡得很熟。

阳光静静地普照下来。染着她的睫。

贺兰雪拥着她,坐在退潮不久的海滩上。

远远有早起锻炼的人。

海面荡漾,宁静如斯。

沧海桑田,沧海桑田。

原来沧海桑田,竟是这样的感觉。

他笑笑,低头吻了吻伊人的额头。

“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无论在沧海之远,还是桑田之涯。”

无论回去后遇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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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独孤息的时候,伊人再次被惊艳到。

一直都息夫人是美丽的,美得不近真实。

却不,真真实实的美更加动人心魄。

她也穿着一件曳地的晚礼服。

端着红酒杯,站在吧台边,侧着头,静静地听着旁边的人说话。

贺兰雪进来的时候,造成了一场不算太大的轰动。

没有街头那么嚣张。

只因为来参加这场酒会的人

,都是俊男美女,就拿酒会主人的少东来说,也是一个罕见的帅哥。

是流逐风的朋友,大家只是点点头,并不深谈。

——所有人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少东是个纨绔子弟。与赌场千金卫诗牵扯不净,每天只是嘻嘻哈哈,完全不理正务。

他的朋友,自然也是一丘之貉。

伊人他们乐得清静,找了个角落,像幸福的小老鼠一样,自个儿吃自个儿的。

然后,便是倚着吧台,看着面前的人流穿息,人来人往。

然后,他们看见了独孤息。

也看着独孤息脸上淡而讳莫的笑容。

那个说话的人自说了一会,见独孤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不免讪讪。

独孤息却不失时机地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友善地笑笑,说了点什么,给对方一个完美的台阶后,然后朝贺兰雪他们走了过来。

从贺兰雪进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他们。

“好久不见。”她仪态端方地站在贺兰雪面前,又望了望伊人,莞尔道:“有一千多年了吧。”

冷笑话,绝对的。

可是这个笑话,突然让独孤息这个人鲜活起来。

如果从前,她的存在只是个传奇。现在,她是真实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位优雅尊贵的美丽女性。

高脚杯中红酒荡漾。

“最近好吗?”她又问。

“还行。”贺兰雪毫无表情地回答了。他对她始终有成见。

伊人则微笑着问:“夫人怎么也来到这里了呢?据我所知,夫人也不属于这里的。”

息夫人分明是从更遥远的空间而来。

“我倦了,所以想找一个与自己完全没有联系的地方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这是你的时代,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了。”独孤息摇着高脚杯,淡淡道:“还是……有点失望呢。”

“其实每个人的行为都是自己的选择。与环境没多大关系吧。”伊人望望天,微笑道。

独孤息同样莞尔,突然将手放在伊人的胸口上,“身体……”

她的话似有电流,两字未落,伊人一阵翻江倒海,胃抽得难受,将手中的杯子急匆匆地交给了贺兰雪,然后转身往洗手间跑去。

贺兰雪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又警惕地看了看独孤息。

独孤息还是一脸的讳莫与淡雅,丝毫不介意贺兰雪的眼神,只是信信道:“与其想着回去,不如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吧。我若是你,就不会让她到处乱跑了。”

“什么意思?”贺兰雪蹙眉问。

独孤息正要回答,后面突然掀起一阵喧哗,她转过头,正好看见流逐风一拳打在一位客人的眼睛上,凶神恶煞地质问道:“不要用色-迷-迷的眼睛盯着她!”

旁边的人都窃笑不已,独孤息则沉下了脸。

原来刚才那个客人一直看着独孤息不放,大概在YY什么不好的念头吧,目光猥-亵,又恰好被流逐风看见了。

于是,便不管不顾地一拳挥了过去。

而来参加这个宴会的,个个身份背景都不寻常,当然不是白白挨那一拳的人。

更何况,流逐风的身份,至始至终只是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子而已。更不会有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

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怒视着他,却不亲自动手,只是冲着外面喊了声。

立刻有两个保镖进来,站在了流逐风面前。

流逐风挑挑眉,优美的薄唇勾出一似弧度来,似笑非笑,跃跃欲试。

这两个人,显然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独孤息终于不能置身事外,她丢下贺兰雪,走了过去,在流逐风动手之前,阻止道:“逐风,住手。”

说完,她转向来人,自上而下,冷冷道:“我也不希望再看见你。”

那人脸色微微变,可是碍于压力,并没有做出什么过火行为,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以后不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待那人走后,独孤息走到流逐风身边,低声说道。

“可是……”

“越是千方百计引起我的关注,就越是一个小孩子。”独孤息淡淡地丢下一句话,压根不管脸色青白不定的流逐风,已经转身,笑语盈盈地安抚其它客人。

流逐风气鼓鼓地站了一会,突然一转身,便往出口走去。

独孤息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一直以来,追求她的人太多。流逐风的种种行为,亦不能让她放下防线,只是觉得累。

小孩子,将日久生情的依赖以为成爱情。

却忘了,她已经不会爱了。在地道里的三年,已经彻底地磨灭了她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对他,只是爱护而已。就像对待,她不能承认

的儿子一样。

贺兰雪将一切看在眼里,也不免为流逐风赶到唏嘘,他微叹一声,看了看去洗手间的方向——

怎么伊人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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