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试炼第三重
末历十年,九州郡,归龙山。
洛初一身白色绣银祭司服立在山顶的高台之上,面色冷漠的颂着告词,四周云雾缭绕,旌旗飘舞,称的他超脱凡尘,不食人间烟火,又不失威严,高贵不可侵犯。
百官跪在高台之下,耳中听着国师清冷的声音伴随着礼乐,竟有一种九天玄音的错觉。
年轻的帝王跪在洛初旁边,一身明黄帝服,已经隐隐具有一代霸主的威势。
在洛初垂着头专心念词的时候,寂离就抬起了头不露痕迹的观察着洛初。无论何种角度都完美的容貌配上一身清冷的气质,果然是圣洁的国师啊。
就是不知这般谪仙人物如若跌落神坛,身陷红尘该是何种模样?
寂离有些恶劣的笑了,看着洛初开开合合的唇,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下腹燥热。
这时洛初的告词也念完了,朝天拜了三拜,随后站起身来宣布此次祭天典礼结束。
寂离在洛初话落之后就站了起来,挥了挥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旌旗上写的‘敬谢上天,万世隆昌’嘲讽的笑了笑。
他向来是不敬上天的,如果不是坐在这个位子上,这种无聊的祭祀他根本不会参加。
当然也不全是无聊的,至少可以看到国师勾人的模样。
“皇上可是有何吩咐?”
洛初走到寂离身边,淡淡的开了口,之前他就感觉到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没有,国师辛苦了,早些随朕回宫吧。”
寂离趁机执起洛初的手,相携走下高台。洛初皱了皱眉,顾及到寂离的身份,终是没有抽出手。
远远看去,好一副君臣和谐的画面,至于各自的心思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赤龙国上代国主征战天下,完成一统。寂离即位后又专心整治内务,发展经济,赤龙国就此国泰民安,昌盛无二。
洛初身为国师,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手中的神权虽然不能调兵遣将,却代表着百姓的信仰,拥有极为强大的号召力。
寂离性格有励精图治的一面,这是一个帝王必须的。但是他也有暴戾的一面,若是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必是一方枭雄,若是出生在歌舞升平的时候,未免就有些无趣了。
既然无趣,总该找些乐子才是。
“国师,何不与朕共乘一撵?”眼见走到龙撵前,洛初抽出手就想恭送帝王,却在寂离开口之后停住动作。
“臣遵旨”洛初神色无奈,任由年轻的帝王将自己牵上龙撵,然后靠着自己坐下。
就是这种表情,这种宽容的目光,就像是对做错事孩子的纵容,让寂离最是不喜。
寂离心中不快,自然也不会放过他人,尤其是始作俑者。
他顺势就将手放在了洛初腰间,像搂着宠妃一般的搂着身旁之人。
龙撵之外的人虽然看不真切,洛初却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帝王心中的不快以及这暧昧的姿势。
“皇上”
“何事?”寂离半合着眼,慵懒的扫了洛初一眼,搂在他腰间的手甚至坏心的一寸寸滑动着。
“无事”洛初微垂的双目,咽下心中的话,未免再惹得喜怒无常的帝王,干脆不再言语。
“国师怎么就不说话了?朕可是很喜欢国师的声音啊,最是*。”
寂离的声音说大不大,但是龙撵周围的臣子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一个二个恨不得将头埋到土里去,也不想听到帝王此般毫无礼仪的话,尤其是调戏对象还是国师大人。
“此般市井之言,落了皇上的身份,还请皇上以后勿要再说。”洛初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但寂离还是发现了他眼中的不悦。
“国师这是何话,朕诚心称赞国师的声音,怎么就成了市井之言,再不济也该是……勾栏之语。”
勾栏即为青楼,皇上这是已经将国师贬低到了尘埃里,众臣头冒冷汗,恨不得离龙撵远点。洛初紧抿着唇,扫了寂离一眼,不明白自己何处得罪了帝王,思来想去也只有他的身份了。
一个毫无军权的国师也会招了帝王顾及吗?当真是多疑的很啊。
寂离在洛初看了他一眼后就没了逗弄的心思,清清淡淡的眼神似曾相识,仿佛是他曾经放在心尖上的人物。
他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记忆,记忆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直到回了山下的寝宫,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洛初是本来话就不多,寂离却是被那个眼神搅了心绪,但是惯有的高傲又让他说不出道歉的话,只好独自烦躁。
“皇上,臣告退。”
“国师可是在为方才的话生朕的气?”
“臣不敢”
“好一个不敢,怨就说出来,跟朕提什么君君臣臣?”
“……”面对喜怒无常的帝王,洛初除了沉默,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寂离一口气堵在心里,又看到洛初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心里一下冒了火。凭什么就朕在这里担忧烦躁,对方却像是神一般的冷眼旁观?
就像曾经,自己苦苦的相恋,对方却毫无所觉。
寂离被自己突然跳出的思绪惊了一瞬,曾经……是什么时候?
“退下吧”寂离揉了揉眉心,挥手让洛初退下。
“是,臣告退。”
第二天浩大的仪仗队伍就开始返回皇城,洛初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养神,如果不是他的形象不适合抛头露面,他倒宁愿骑马。
至于寂离,昨晚彻夜未眠,今天也失了骑马的性质,厌厌的靠在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皇帝都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是小心谨慎的候着,于是队伍难得的安静下来。
“小安子”走了半日,寂离突然开了口,神情恢复以往的威严。
“皇上,有何吩咐?”
“请国师来朕的马车。”
“是,皇上。”小安子骑马离开后不久,洛初就赶到了寂离所在的马车。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国师进来和朕慢慢相谈。”寂离懒洋洋的开口,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臣遵命”洛初迟疑了瞬间就走进了马车。
“坐朕旁边”
“是”寂离如昨日一般揽过洛初,头靠在洛初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洛初的脖子上。
“国师既然精通天文地理,那就帮朕算算我们前世是不是认识?否则朕又怎会思念到国师彻夜未眠?”
“轮回不可测,臣不知。”洛初选择性的忽视了寂离后面那句不正经的话。
“国师既是谪仙般的人儿,难道不该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吗?还是说国师只是徒有其表,毫无真才实学?”
寂离的话让洛初陷入沉默中,他确实精通卜卦之术,只要费些寿命也可推测天机,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勘不破他和寂离二人的运势,仿佛一团迷雾遮住了真相。
“国师可是有事瞒着朕?”看到洛初迟疑,寂离眯了眯眼。
“臣不敢。”
“不说也罢,陪朕睡会吧。”
帝王的马车自然是极尽奢华的,就是睡五六人也不觉拥挤,寂离拥着洛初躺下补眠,没过多久还真的睡熟过去。
自此后成武帝就多了一个习惯——抱着国师睡觉。
许多臣子觉得此事有伤风化,请成武帝放国师出宫,就连洛初也多次请罪,但是成武帝专断惯了,全部驳回。
甚至还因此杀了几个古板的臣子,残暴之名渐显。
后来寂离又为洛初寻来各地珍宝,只为博美人一笑。为造国师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洛初荣华加身,一时简直宠冠后宫。
于是国师从人人敬重的仙人渐渐沦为酸腐文人口中的祸国美人,极尽贬低之能事。
就连五岁孩童都能随口唱出“*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抑或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的曲子。
人总是胆小的,他们不敢怪罪帝王,就把所有过错推到他人身上,洛初显然成了这个替罪羊。
御花园中有一片竹林,十分清幽,乃是洛初最爱之地,自从被寂离软禁在宫中之后,他就常常出入此地,抚琴静心。
外界的那些传言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就算知道又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寂离打着为他收罗珠宝的名义,大发贪官财,整顿地方风气。
借着对他的宠爱清理朝堂,拔出许多蛀虫。
就连后宫那些臣子送进来的女子也被他趁机扔了出去。
他于寂离而言,就是一颗棋子,一颗一箭三雕的棋子,直到最后连他手中的神权都被收回去,他就该被舍弃了。
难怪有人说帝王无情,但是就算是要收回他手中的神权又何必采用这种方式?毕竟宠爱一个男子对寂离的声名总该是有些影响的,他明明有其他办法可以做到这些事。
洛初只能用“君心难测”来解除心中疑惑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