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晌午光景,山林间回荡着鸟鸣声,清脆悦耳。在以“灵光剑遁”向东飞行了小半夜后,龙玄终于出了空桑山地界,自飞剑上往下看,只见云气缥缈在山间,如温柔的白色丝带,轻轻变幻着,下方的景物也是渐渐地显出了几分生气!
沿着下方的官道又飞了小半个时辰,龙玄眼前一亮,只见视野尽头赫然出现了一座小镇,看去规模虽然不大,但可能是在这古道之上,人却是不少。龙玄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心忖着以灵光剑遁的速度,一两日内便可到底青云门,却也不用着急!
心念一动,五彩剑光包裹着他,化为一道飞虹,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便落到了这个镇子郊外的一片林子里。待龙玄走到近处,只见镇口路旁,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边刻着“小池镇”三个字,想来是这个小镇的名字了。
龙玄淡淡一笑,信步走了进去,只听着耳中人声渐渐大了起来,路旁有屋舍檐宇,也有些商铺,不过更多的,倒是些在道路两旁直接摆摊的小贩,沿街走去,叫卖声不绝于耳。正在龙玄流连之际,忽听到前方大街上传来一阵吆喝声音,有人大声道:“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三百年运势,铁口神相,笔判阴阳,欲知后来日子,且来看上一相!”
龙玄极目望去,只见在古道尽头,摆着一张破旧木桌,旁边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帆布,写着“仙人指路”四字。竹竿之侧,坐着一个花白胡须,鹤骨仙风的老者,一个八、九岁,扎着羊角辫子,一脸慵懒的小女孩。他挑了挑眉,却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不就是他当年去十万大山的路上碰上的那对古怪祖孙!想不到时过境迁,多年未见,他们竟然也离开了南疆,来到了中土。
龙玄摇了摇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的面色一动,顿住身子,双眼直直地盯着那个老者,心中不知为何,竟然从那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熟悉,同源同宗的气息。
………………
小环在旁边低声叹了口气,在这里坐了几个时辰,爷爷叫的起劲,却是一笔买卖都没开张,在这样下去,明天可就没糖葫芦吃了。正在她走神的时候,忽然间面前一花,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俊秀少年,一身白衣胜雪,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老丈,多年未见,别来无恙!”龙玄向周一仙略一抱拳,轻笑道。“咦,”周一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龙玄,在垂下眼帘的时候,瞳孔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异色,转瞬即逝,面上却是再无异样,飞快站起,满脸堆笑,道:“请恕老朽眼拙,不知在何处见过少侠?”
“五年之前,南疆南云镇,老丈还有印象吗?”龙玄面上依旧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他从袖中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握住了桌子上的一支细笔,又从旁边拿过一张白纸:“当年匆匆一别,今日再见,也是有缘,便请老丈为小子算上一卦!”
说着,便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字,重又递了回来,交给周一仙。
周一仙怔了一下,接了过来,看向那张白纸,那是一个“玄”字!字写得工工整整,笔画端正圆润,连接拐角处内敛而圆滑。
但不知为何,“玄”字本无锋,书写亦非铁画银钩,却能让看到这个字的人,感受到一分惊人的锋芒,一股宛若天地鸿蒙,亘古洪荒般的莫名意境!
周一仙凝望着这个字,久久不曾抬头,如痴如醉,这个字几乎像是有魔力一般,将他的精神魂魄尽数都吸引过去,竟完全忘了身外之事。“喀拉——”耳边突兀地响起雷霆之声,周一仙回过神来,脸色蓦地一白,身子也是晃了晃,沉重地喘息着。
却是龙玄又拿回了那张白纸,将它揉碎,旋即掌中凭空生出一道雷霆将纸屑化为飞灰,他的眼中似有诧异之色,面上却分毫未显,轻声笑道:“小子拙作,贻笑大方!今日得见故人,却是欣喜万状,不如老丈随小子一同去附近酒家一晤,老丈意下如何?”话语间,竟丝毫不曾提及这个还没测完的字!
周一仙深深地看了龙玄一眼,面上似是大为欣慰,不理会一边自觉有些难为情的小环,点头颔首微笑道:“还是后生知道礼数,既然小子你那么诚心诚意,那老夫就随你走一遭!”
龙玄淡淡一笑,伸手一引,便引着周一仙祖孙进入一间装饰豪华气派的酒楼之中。他身为剑修,本就性子洒脱,再加上今生转劫于钟鸣鼎食之家,一身吃穿用度自然不会短缺,三人坐定,龙玄便随口点了十来个菜肴,要了三壶美酒,店小二点头不迭,忙自去准备了。
周一仙嘿嘿笑着,他和龙玄都是明白人,这顿酒席说到底,只是龙玄的赔罪罢了!
刚才龙玄所书那个“玄”字却是大有玄虚,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便包含着一分“天剑式”的剑意,却是他拿来试探周一仙的,结果周一仙毫无反抗之力地中招了。若不是龙玄发现不对,及时以雷霆之力抹去纸上的剑意,只怕周一仙就会因此而心神受创!
饶是如此,也让老人家受了很大的惊吓,毕竟神念之力的诡异之处,便是龙玄本人也不能尽窥!因此他心中很为自己的莽撞行为过意不去,却是打算请这对祖孙一顿酒席来略作补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龙玄与周一仙边吃边聊,却是渐渐熟稔起来。
周一仙一生云游天下,见多识广,又兼且口才了得,席间高谈阔论,却也言之有物。龙玄坐在一旁,淡淡笑着,时不时地点一下头,心道这个相士果然是有些门道,仿佛无所不知一般,口述的许多奇闻异事,便是连他都没有听过,但是细细想来,却又合情合理!
也许,他能给我一个答案也说不定?这个念头一产生,便再也挥之不去,龙玄沉默了片刻,轻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太极真元散逸而出,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气圈,周一仙在真元拂过他面颊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停下了嘴里的话头,看向了龙玄。
龙玄面色沉凝,一根食指在杯中蘸了点酒,在木桌上写下了十个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抬起头,望着周一仙,缓缓一礼:“小子游历天下的时候,偶然得了几页残诀,每每起始之处,便有这十个字书于头前。前辈学究天人,不知能否为小子解惑?”
周一仙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奇怪,他死死地盯着这十个字,在不为人注意的袖下,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只是他脸庞之上,在惊愕之后,却又隐隐有几分激动,几分沧桑和几分莫名的复杂。
“前辈!”龙玄看着周一仙的神色有异,不由得轻唤一声!
“嗯!”周一仙回过神来,却是沉着脸,用袖子擦拭起桌上的酒渍,他擦得极认真,也极重,直到桌面上的痕迹全消,完全看不出字形才肯罢手。他望了望龙玄,缓缓摇头,轻声道:“此物名为《天书》,乃是魔教的镇派经典,相传从古至今,所有的魔教真法,均是源自这《天书》之上!”
“魔教之物?”龙玄面上一丝奇色一闪而逝,想必他识海中的三个光点,就代表着这《天书》的三份残卷,第一,第二卷均是来自噬血珠,想是当年睥睨天下的魔教前辈黑心老人留下的。但第四卷却是来自佛门圣地——天音寺的无字玉璧,又如何能说其是魔教之物?
“龙少侠,你错了!”周一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咳嗽了一声,登时那股道古仙风的气派涌了出来,一时间这小小酒楼竟似蓬荜生辉,他望着龙玄,淡淡道:“魔教源自《天书》,《天书》却非出自魔教!”
龙玄抬头向周一仙看去,嘴唇微动,神情迷惘。
“世间人有善恶,法无正邪,佛在心中而非身外,此乃《天书》中与佛门相近之处!”周一仙看着龙玄,忽的说了一句莫名的话。此言一出,龙玄身子大震,他看着周一仙,这位老人的眼中也有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深意!
周一仙淡淡一笑:“你虽然吃惊,却也不至于如此吧?”
龙玄沉默许久,忽然微笑,淡声道:“前辈说得对,却是小子着相了!道法正邪,无外乎心中一念。却不知此旷世奇书,总共有多少卷流传于世?”
周一仙想了想,面色严肃,却是学着龙玄以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然后站起身来,抓起犹自啃着鸡腿的小环,轻笑道:“龙少侠既能得《天书》传承,想来也是有缘之人,却不知此缘是福是祸!今日多谢招待,龙少侠多多保重,老朽去矣!”说着,他抖了抖手中的幡布,哈哈一下,牵着小环走出了酒楼。
龙玄没有看他,只是兀自凝视着桌上的字,笔意古拙,笔势苍劲,直走龙蛇,竟有迎面而出,呼啸苍穹之势,那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八”字!
PS:这是浮世一直想写的一个情节,今天就通过周一仙的口说出来,至于是哪八卷天书,各位书友可从日后的章节中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