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星光下,轻风悄悄吹过。龙玄忽然抬头,那一轮明月,正移上了中天,发射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辉,照耀世间。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其他人都在安然入睡,石洞外边一向都有看夜的弟子,所以大家都很放心。听着他们平静而熟悉的呼吸声,他有些怔怔出神,心中不断翻涌地,俱是关于那奇兽夔牛的记载:上古奇兽,状如青牛,三足无角,吼声如雷。久居深海,三千年乃一出世,出世则风雨起,雷霆震怒。世人谓之雷神坐骑!
对于最后的那句话,龙玄自然不会相信,只当这夔牛是一只难得一见的异兽罢了!可是现在看到魔教那边摆下的那么大阵仗,他却是有点拿不准了。鬼王宗忽悠了那么多魔教同门过来,又大放*,隐瞒自己的真实意图,这是何故?
龙玄心中隐隐有所直觉:整个鬼王宗上下似乎都透露着一股莫可名状的邪气,好像在筹备着一件大事,可是现下他手头的情报太少,始终有些不能确定。
龙玄负着手,皱着眉,深望着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在那如墨的夜空深处,仿佛有一双嘲弄的眼睛,冷冷地看下来。他缓缓盘坐下来,轻叹口气:“希望舅舅那边能有分寸吧,否则的话,只怕我也……”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也不知道他有了何等思量。
同一时刻,在流波山西面,魔教的聚集地,也有着几个失眠的人。某个隐秘的地方,鬼王缓步走出,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怔怔地望着流波山东边的方向。
那里,是正道中人所居之地。
“宗主,夜深露重,你要小心身子!”忽然的,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自鬼王身后传来,黑暗中慢慢浮现出一男两女三个身影,这话便是那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所说。
“无妨,”鬼王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却有一种极力压抑着的激动与疯狂:“龙兄你不用挂心,以我等的道行,寒暑不近,哪里还会惧怕什么风寒。”
这个青年书生赫然是鬼王宗四大圣使之一的青龙,他皱了皱眉,道:“按照我圣教典籍来看,那夔牛出世也在近日,宗主可是我等的主心骨,自然要多多保重才是。”鬼王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微仰起头,深深呼吸。
幽姬在黑纱之下,突然道:“宗主,今日那万毒门的百毒和端木已经到了,一直嚷嚷着要趁夜去偷袭正道营地,被我等好说歹说才算是劝住!”
立在两人中间的,是一个白衣白裙,白纱蒙面的女子,她听得此言,嗤笑一声:“就这两个有勇无谋的憨货能成什么大事,净知道胡吹大气。当年在蛮荒神殿若不是他俩逃得快,早就死在万剑一的剑下了,哪里还轮得到他们今日嚣张?”
“圣姑慎言,当年蛮荒神殿的事被我圣教引为奇耻大辱,眼下虽已经过去百多年,但还是莫要提及为好!”一边侍立着的青龙微蹙眉头,轻声提醒道。
“哼!”白衣女子冷哼一声,也不再说话,只是眼中满满的不屑却是异常明显。鬼王的肩头微微颤动,但很快平伏下来。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最后一丝踌躇已是消失不见,剩下的,全是狂热与执着!
“玄儿,他……也到了吗?”他竟是这么的说了一句,嘴角轻动,有微微的笑意,可是那其中却包含了一丝莫名的意味。青龙微微颔首,道:“不错,据探子回报,玄公子今日晚间已经到了流波山,只是他一身道行太过高深,探子不敢缀得太近,就来向我汇报了,”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与玄公子同行的,似乎还有一个名唤‘陆雪琪’的青云女弟子,两人之间似乎颇有些暧昧!”
幽姬抬头,向鬼王看去,只见他嘴边竟隐隐有一丝笑意,但衬着他那张不怒而威的脸庞,却透出一股寒意:“陆雪琪此女,我倒是听瑶儿提起过,也是青云翘楚之一。当日在滴血洞中更是开解瑶儿,化解了我们父女这十几年来的一段心结,可以说是有恩于我!”
青龙与幽姬同时低下头去,虽然鬼王话语温和,但不知为何,他俩只觉得在这片刻之间,周围的血腥气息突然十倍百倍的浓烈起来,那个男人依旧负手而立,莫名的压力却几乎叫人喘不上气!
“够了,”白衣女子一挥衣袖,身周附近那莫名的血腥气瞬间消散一空,她微皱秀眉,淡淡道:“这十数年来,我看你身上的血煞戾气强盛了不止一星半点,是不是修炼出了什么纰漏?”
鬼王看了女子一眼,见她清冷的面上有着淡淡的关切之色,不由得心中一暖,轻声道:“无妨,近年来我与鬼先生潜心研究‘四灵血阵’,那阵图纹路博大精深,对于血煞一道有着非比寻常的造诣,我参照之下,却是有些不自觉地影响了自己的性子!”
白衣女子面上忧色更甚,她迟疑片刻,道:“当年义父在蛮荒神殿发掘出‘伏龙鼎’的时候,旁边曾有碑文拓印,言及此凶阵乃是来自修罗界寂灭天,凡人不可轻启。而且,”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那鬼先生的来历你我皆知,虽然叛出了焚……”
“好了!”鬼王忽然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白衣女子的话,淡淡道:“小妹不用再多说了,为兄心里有数的,”他缓缓摇头,突然叹息一声:“我鬼王宗上下为这‘四灵血阵’筹划了十数年,可现在这唯一的变数,就是玄儿,我真怕他会横插一手啊!”
“宗主,玄公子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不再插手流波山之事么?”幽姬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鬼王面上显现出一丝凝重之色,他伸出双手,虚虚下压,似乎要将这个天下都纳入掌中:“夔牛三千年一出,若是错开了这次机会,我等何时才能重启‘四灵血阵’?没有‘四灵血阵’在手,我们拿什么对付青云门?”
“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插手的!”白衣女子立在鬼王右首旁,夜风幽幽吹过,掠起了她的发丝。她的眸子,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也有些迷离。她抬起头,深深地望了眼鬼王,嘴角轻轻扬起,却不带丝毫的温度:“你硬要拉我来流波,不就是打得这个主意么?”
………………
日出东方,海风阵阵,这一天,天高云淡,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此番流波山乱局已显,对于正道人士来说,明处有不知目的的魔教妖人虎视眈眈,暗处又有不知敌我的蓬莱仙宗蠢蠢欲动。虽然普通弟子并不知道关于蓬莱仙宗的讯息,但是苍松等诸位前辈长老自然不会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他们商量了一番,便是打算收缩防线,弟子外出巡查之时,必须凑齐几个人才能一起行动。
毕竟来得这些可多是三大派的翘楚弟子,若是折在了这里,便是他们的师门长辈再大度,只怕心里也会生出芥蒂。因此,本着求稳的念头,苍松等人便有了这般决定!
这一次正道三大派还有诸多散修游侠大举东来,自然也少不了龙玄的几位老相识——青云四强中的齐昊,曾书书,彭昌;大竹峰一脉的宋大仁,田灵儿,张小凡,天音寺的法善,法相师兄弟。这些友人听说龙玄到了流波山之后,清晨时分便都赶了过来。
“阿弥陀佛,龙师兄能自死灵渊下脱劫而出,真是可喜可贺!”法相宣了声佛号,面浮微笑,道:“古人云:‘吉人自有天相’,如今信矣。师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高高大大的法善站在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师兄后边,也瓮声瓮气地道了一声:“龙师兄福气啊!”
“劳两位师兄挂念了,小弟感激不尽!”龙玄微笑着道,随即看向了立在他身边的张小凡,现在的张小凡一身青衣,身后背负着一柄锐气凛然的仙剑,看起来倒也有了几分正道剑仙的架势,当下笑道:“张师弟,月余不见,愚兄看你一身神光内敛,想来修为亦有进步吧!”
一边的法相不知为何,听到龙玄提及张小凡的修为,身子微微一颤,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僵。随即发觉龙玄不过是随口一提,才渐渐缓和下来,只是面上的表情犹自有些不自然!
张小凡连称不敢,苦笑道:“小弟愚钝得很,短短时日,哪里来得什么进步,师兄过誉了!”一身火红衣衫的田灵儿来到龙玄身边,面上犹自带着甜甜的笑意,轻声道:“龙师兄,灵儿昨日在流波山的东北角发现了一条好漂亮的小溪,里面有许多三色石纹的鹅卵石,等等灵儿带你去好不好?”
龙玄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田灵儿面上满满的期待之色,同时心忖着流波山局势混乱,若是由自己亲自保护这两个师弟师妹倒也放心一些。一念及此,他就点点头,笑道:“如此也好,等会就有劳师妹带路了!”
田灵儿得龙玄应允,登时笑了出来,伸出一根尾指,道:“既然是这样的话,师兄可不要反悔哦!”
龙玄看着田灵儿孩子气地动作,心里对这个小妹妹不禁又多了几分疼爱,好笑地伸出手指,与她勾了一下:“自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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