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蝶不顾一切挤到人前,双手合十,连声哀求,“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记者朋友们,求求你们别这样!我请你们过来,是想让更多走投无路的病人知道,这家医院有一个妙手仁心的方医生啊!”
孟母做梦也没料到,自己的感恩,会给方医生和医院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身子晃了两晃,勉强站稳脚跟,一时情绪失控,“嗷”地一声嚎哭起来,两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断推搡着拥挤在一处的记者们,“你们胡说!方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没有犯错误!你们不能这么说他!”
胡菲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站在人群后面,抱着肩膀冷眼旁观。
新闻爆点已经制造出来,下一步,就是写出一篇震惊行业的稿子来,把这件事持续发酵做大,这样才有点击率。
有了点击率,才有业绩!
想拿到公司的百万年终奖,不拼怎么行?
胡菲的视线,在一众人身上游走,最终定格在,当事人之一的方飞浪身上。
奇怪,这男人怎么不慌不忙的?
按理说,这时候最慌的就该是他啊!
四目相对,方飞浪低笑一声,目光幽冷,辨不清喜怒。
“诸位!”
他一开口,众人即刻噤如寒蝉,纷纷把视线落在他身上,静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想当着大家的面,回答一下,胡菲记者的质疑。”
方飞浪身如标枪,站得笔直,整个人迸发出凌厉的气质,震慑得周围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首先,病患的确没有挂号,没填写门诊病例,这是事实。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我的病人,我不能强求她入院治疗……”
方飞浪话音未落,胡菲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反击道,“那您就敢擅自开方下药?开错药吃死人怎么办?病人找谁去负责?”
如此针锋相对,欺负自家女婿,把李翠芳气得肝火大动,一向温婉贤淑的她,突然大声说道,“这是我们医院内部的事,院里自会有部门处理!你继续扰乱医院秩序,我就报警了!”
“哈哈……”
华守义爽朗一笑,笑声惊动在场众人。
在了解到事情的始末之后,华守义拿着架子开腔道,“这位小胡记者,我真为媒体行业,有您这样负责任的好记者,感到庆幸!”
说完,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口气,道,“哎!今日纷争,皆因我而起啊!你们实在是错怪小方医生了!”
“行医三十年,我给自己定下不少规矩,这些规矩经常像矛和盾一样,让我陷入两难之中!”
“为了能准确诊断病患,我每天只治三个病人。很多时候,有些病人病得很重,那么,我就无法遵循自己的规矩!但是,我又不愿意破坏它!”
“小方医生是我的忘年交,知我!懂我!当日,我拒绝病患之后,暗中请他下楼替我接诊病患,因事出突然,也没走程序。但是,我保证,他所下之方,是我二人共同商讨的结果!我不希望自己的顽固腐朽,墨守成规,连累无辜的小方医生受责难!”
胡菲面无表情地看向华守义,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心中暗道,“这老狐狸一扔耙子,好的坏的,全划拉到自己身上,再想找茬都没地方下手!”
没有片刻犹豫,胡菲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边鼓掌边赞美道,“华神医真不愧是当世神医!把苦、累、怨留给自己!将乐、安、康送给病人。我很感动!真的太感动了!”
一句话,既揭开了事情的真相,又赞美了华守义,可谓是滴水不漏了。
顿了顿,胡菲转头看向方飞浪,“方医生,您早该把实情和盘托出,我们大家都是能理解的嘛!”
眨眼之间,满天乌云散尽,又是一片赞美笙歌。
众记者散去后,孟母身子一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城里人,套路实在太深!
孟小蝶手捧着药炉,上前一步,目光殷切道,“小方神医,请您收下我们的谢礼!这药炉不值什么钱,就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方飞浪正想拒绝,忽然听得华守义开口道,“小方,收下吧!礼轻情意重,你若不收,反倒伤了人心!”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了几句,方飞浪也不好再拿架子,只得收下药炉,但是也不敢白收,索性和母女约定,接下来治病所需中药,都由他出钱来买,方才安心。
孟小蝶母女领了情,道了谢,又复了诊,这才拿着药方,千恩万谢地离去。
临走前,孟小蝶还特意把手机号码留给方飞浪,又互相加了微信。
“方神医,我家住在云岭高山之中,世代以采药、种药为生,您要是有需要,尽管联系我们!钱,我们没有。但是传家的救命药材,家里还有一些!”
孟母握住方飞浪的手,迟迟不愿撒开,“我这条老命是您救的,您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只要您开口,万死不辞!”
方飞浪笑而不语。
做医生这些年,每次帮病患摆脱病痛折磨,真是比捡到钱还开心!
这边风波落定,华守义继续去会议室开他的座谈会。
方飞浪则被李翠芳叫到办公室,仔细询问事情经过。做女婿的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翠芳大惊之余,越发惊叹方飞浪的医术神奇,连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些许崇拜。
要知道,就算她的老师华守义,也无法做到断病下方如此精准!
本来叫方飞浪过来,有心问问他,有没有考虑入赘改姓一事,思虑片刻,语气又委婉了许多,“小浪,咱们李家眼看着就要后继无人了,你外公心里急不说,也是出于珍惜你才华的考虑,才希望你能改姓为李,成为李氏医族的传人。你要是不同意,也不用急着回复他,以免伤了他的心。你看,这样行吗?”
“妈,这事等我和老婆办完婚礼之后再说吧!眼下我只想专心给团团和大姨治病!”方飞浪不愿意顶撞丈母娘,只得一个“拖”字诀应对。
提起团团,李翠芳眉头微微一皱,“我早上给她的主任医师打过电话,好像情况不太妙!这段时间,你就别来上班了,专心照顾孩子吧!别看这孩子不是冰冰生的,但是在我心里,就是我的亲外孙一样!”
叹了一口气,李翠芳接茬道,“你外公就是个老顽固!我昨晚和他商量了那么久,都没说服他,把药炉拿给你!”
“你也知道,外公膝下不止我一个女儿……你大姨家那俩孩子,也都惦记着继承药炉,你外公但凡处事不公,那边就又作又闹的,搞得他老人家头大。”
“不过,这事你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方飞浪点头,“妈,您有心了!我先出去工作!”
“去吧!”
李翠芳点点头,准备去会议室陪恩师开座谈会。
办公室里,方飞浪处理完手头工作,忽然想起,孟小蝶母女送他的黄铜药炉。趁着这功夫有空,拿出来摆弄半天,琢磨着用它给女儿熬药。
这一摆弄下来,不由得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