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皇子府,炎夜麟依旧没有回来,苏苓草草用了饭,便到实验室中继续研究。可惜这一次没有像上一次那样顺利,一直到天黑了,她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直到小玉来催,苏苓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回到正院用膳。看丘嬷嬷的脸色,苏苓就知道炎夜麟依旧未归。满府都已经是张灯结彩,三日后兰妙婷就要过门了。庭院夜凉如水,有种深夜静谧的孤独之感。
一夜无话。
第二日起来,大大的太阳悬挂在高空中,苏苓洗漱之后,小玉送来了膳食,同时还送来之前苏苓命人去打磨定制的物什。苏苓看到这个,心情倒好了许多,语气中带着欣喜,“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玉笑着点头,“都是皇妃庄子里头的人,一听说是皇妃特地吩咐的,都放下手头的事情。至于保密性,皇妃更加可以放心,前后接手的人不超过三个,每个人对应不同的流程。可以说整个东胜,这块小东西还是独一份儿的呢。”
说到这里,小玉也好奇起来了,“这东西看起来晶莹剔透的,比琉璃还要通润,莫非也是女子的饰物?”
苏苓笑着摇头,“那倒不是,这东西的用处可大了……”
话还没说完,小桃急急跑进来,“皇妃,大事不好了,外头有官兵将三皇子府包围住了。”放下门房的人来报,她还只当他们是胡说,不想一出去差点被当场拿下,吓得她立刻命人紧闭府门,随即来向苏苓禀报。
“官兵?”苏苓眉头皱起,“可看清楚是哪一方的人马?”
苏苓第一反应就是皇后的人,但是皇后懿旨才刚下,侄女还没嫁过来,应当不会这么着急给炎夜麟扣帽子才是。
小桃皱着眉头,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想,猛然拍了拍手掌,“是六殿下,错不了的,就是他。”方才那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的命令就是他下的,小桃可算把他记住了。
炎洛殊?
苏苓眉头一挑,昨日给她指路、对她殷殷劝导的便是他,这才一夜的功夫,他就带人来包围三皇子府,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收好手上的东西,苏苓掸了掸衣袖,“小桃就留在这里,走,小玉随我出去看看。”
此时,围府的士兵正打算强行攻进去,就见紧闭的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随后走出来一行人,为首一人身着华贵襦裙,眉目如画,气度华贵凌然。
为首的士兵不禁后退了一步,态度变得恭敬了一些,“给苏侧妃请安。属下是奉天师府的天师之命,到此地寻找散发不详之气的污秽之物,还请苏侧妃通融一二,让我等进府搜寻。”
“天师府?”苏苓面不改色,心中已是转了几转。天师府是独立于朝廷而存在的一个分支,钦天监便是出自天师府,每年的祭祀都是由天师府的天师主持的。皇帝对天师府向来推崇,民间老百姓更是对天师府的天师敬畏有加,深信不疑。
所以虽然皇帝病倒了,天师府的权利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只是在苏苓这个现代人看来,他们所谓的那些点石成金、通灵鬼神的做法,其实都是一种蒙骗百姓的把戏罢了。所以她并不像小玉和丘嬷嬷那样,一听到天师府的名头脸色就有些发白了。小玉还能站得住,丘嬷嬷已经对着天师双手合十朝拜起来。
苏苓淡淡一笑,“这位是天师府的天师?不知如何称呼?”
“鄙人姓林。”为首这位天师神情倨傲,颇为矜持地回答,半点礼数都没有。可是其他人却都习以为常,好像这样的态度才是对的一般,可见封建迷信的毒害。
“林天师是吧?”苏苓的语气平淡,“不知你所说的污秽之物是什么东西?又凭什么认定就在我们府上呢?”
听到这样的质疑,林天师冷笑一声,“无知妇孺,莫非你认为我在信口雌黄?!我的卦象绝对不会出错,污秽之物必定是出在你的府中,可能是一张纸,一个配件,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别看这东西不起眼,这可是导致皇上龙体欠安的根源。只有找到它并销毁,皇上的病情才有可能好转。”
一跟皇上的病情牵扯上,便是苏苓有天大的理由都站不住脚。
炎洛殊跟着点头,又是气焰嚣张的样子,“苏侧妃既然听清楚了,还不快让开?!”
这副嘴脸,竟是一反昨日的样子,像是完全变了个一个人一样。苏苓淡淡地看着他,“六殿下莫不是有个孪生兄弟吧?”
炎洛殊脸色一僵,嘴上却不肯认输,“胡言乱语,本殿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不肯承认么?
苏苓看着她,神色从容,“昨日在千禧楼遇到故人,我还以为是六殿下,原来昨日竟是我眼拙看错了。也是,那个人神态猥琐,举止轻浮,又怎么可能是六殿下呢!”
“你!”炎洛殊给气得七窍生烟,哑口无言。
“好了,你们要叙旧就到一边去,不要再耽误时间了。”林天师显然也不太给炎洛殊的面子,宽大的袖子一甩,“来人,给我搜。”
一声令下,便有士兵冲了进去。
天师站在门口做捏指掐算状,不时地给士兵指点方位,竟是直指苏苓所住的地方。丘嬷嬷和小玉面露担忧,事关皇帝的龙体康健,若真查出什么,只怕皇妃会有麻烦。
越担心什么就越要来什么。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林天师,果然有发现。”
丘嬷嬷倒吸一口,惊疑不定地看着苏苓。小玉神情坚定,对那士兵的话根本不相信,只是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担忧。
那士兵抱着一幅画走出来,毕恭毕敬地将画交到林天师的手中。画一展开,众人就吓得后退了一步。画中所画的景象太过恐怖骇人,不但有阴森恐怖的牛头马面,还有遭受各种刑罚的人,有的被拔舌,有的被活蒸……最恐怖之处还在于这画就跟活的似的,所有人物都跃出纸面,俨然是地狱中走出的厉鬼。
连那早有准备的林天师,也吓得差点松手将画像扔出去。
“不会错的了,这就是那鬼器,令皇上病体缠染的鬼器。”林天师捧着画像大喊,“这根本就不是画像,而是一张符咒啊。”
炎洛殊吃了一惊,看向苏苓的目光闪了闪。
现场上百人,大概就只有深知内情的苏苓和对苏苓无条件信任的小玉两人比较淡定吧,其他人都被这画像中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看向苏苓的目光带上巨大的恐惧。
有人承受不住这样的恐惧,竟是失口喊出来:“烧死她,烧死这个妖女!”
话一出口,现场如同水入油锅一般沸腾了起来。
“都闭嘴!”炎洛殊竟是开口呵斥了那些人,随即看向苏苓,“既然东西找到了,那就劳烦苏侧妃跟我们走一趟。”似乎生怕吓到她,他的语气竟是和缓了不少,“只要证明那东西与你无关,我们自然会放了你。”
苏苓却是盈盈一笑,虽然不知道炎洛殊在搞什么鬼,但她从来就没打算按他的剧情来走,“多谢六殿下的好意,只是这画确实是我画的。”这张画是类似于现代三d的画法,立体感很强,才会看起来有种要破纸而出的错觉。再加上她画的又是森罗地狱的十八个刑场,看起来自然更加恐怖。
苏苓记得,当日画这幅画的时候,只是因为炎夜麟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他说若是真的有森罗地狱就好了,那些犯人也不至于至死都不肯开口说实话。苏苓灵感突然,便画了这么一张图,给炎夜麟看的时候,他很吃一惊,虽是啧啧称赞,却是叮嘱苏苓不要再将画外传。
想来他就是预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只是林天师和炎洛殊为何会知道她有这幅画呢?再回想炎洛殊的态度,这可就耐人寻味了。
苏苓淡淡一笑,抬眼直视炎洛殊。
后者被她理直气壮的话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结结巴巴半天才道:“你可想清楚了,这画若是出自你的手,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话中不无警告提醒之意。
苏苓收敛笑意,正色道:“这画确实是出自我的手,只是却并不是像天师所说的那样,是害皇上的生病的鬼器。”
“狡辩之词。”林天师怒视她,眼中颇有忌惮之意,“这画中景象恐怖,绝非普通人画得出来。而且画中有阴森的邪气,与鬼怪必定有所牵连。你还不快束手就擒,待我出手可就没有任何转圜的机会了。”
炎洛殊急了,“林天师,你这是何意?咱们原来就约定了,只要将她看押起来就行,待查清楚了再说,你可万万不能私自用刑。”
林天师面色凝重,“六殿下,我原来也不知道她竟有如此厉害的鬼器,请恕我不能遵守约定。今日若不能将她收伏,我愧对皇上的信任。”
炎洛殊急得几欲跳脚。
苏苓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的争执。炎洛殊的态度太过奇怪了,苏苓根本感觉不到他的敌意——与其说是要看押她,倒不如说是要帮她。再结合昨日的事情,苏苓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只是这个时候也容不得她细想。
林天师出自天师府,他的话在这个时候显然比炎洛殊更加有说服力,此时的争论他显然已是占了上风,“六殿下无须多言,待我降服了这个妖女之后,自会亲自到府上请罪。”转头看向苏苓,神色冷峻,“来人,给我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