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白影一掠而过,留下几缕幽香。
楚流月贴在岸壁上屏气凝神,谁也没有发现她。她正离开,那几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外面那人,肯定是为了火莲花而来,我们出去,可要小心为上。”
“怕什么,火莲花被门主藏在宝阁,外人都道在雪山之巅,谁能想得到?”
楚流月听到什么火莲花,心一动,跟着掠了丈许,听了明白之后,方又掠回身来,暗道:“真是天助我也,我若是走了其他洞道,就听不到这几个女子谈话,若是听不到,还以为那火莲花在雪山之巅。嘿,原来是藏在了宝阁。既然这样,我找个机会把它偷来不就得了?”
楚流月顺着山道掠行,待到洞口时,并未直接掠出,贴着洞壁,探头两下张望,见并无危险,方才跳出了身子。
洞口外是一片林子,依旧被薄冰覆盖。过了林子,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此峰藤蔓倒垂,蔓上裹着冰层,反射着阳光,美仑美奂。峰上刻有数个大字“雪山派禁地,闲人误入。”
楚流月嘿嘿一笑,她还在想哪雪山派在哪,此峰却不为她指明了方向?
楚流月不敢御剑起飞,怕让守峰的人看到光芒闪动。她掠起身形,迅速向此峰攀去。此峰并不甚高,似是一幕屏障。楚流月攀到峰顶,探头一瞧,不由惊呼出声。
原来在此峰后面,有几峦形状极为奇怪的山脉。此山脉高低起伏,被脊不同于其他峰峦的峥狞,过渡平滑,很是秀美。山势由西向东起伏,愈往东,愈发陡峻起来,直到最东侧,本伫立的山峰顶上又生成两座小峰,形似三角,峰顶奇峭如剑。
楚流月眯着眼睛从左往后瞧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这山脉,像极了一只匍匐在地作势要起的雪狐啊!西方地势平稳毫无起伏,便是那雪狐的尾巴,随着向东起伏,便是雪狐躬起的后背,而最东方那尖而陡峭的小峰,便是雪狐的两只耳朵!
初看不觉,在意识到这山峰是一只雪狐形状时,楚流月再看,愈发觉得相像。山体上结有薄冰,又有积雪覆盖,便好似那雪狐的洁白的毛发。
楚流月看了好一会儿,心潮起伏。暗想这数座山峰组成了雪狐形状,绝不可能是人力为之,定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她对大自然的神奇愈加敬畏。
正这么观赏着,忽听一声别样的兽叫,楚流月回过头,便看到数只白影闪过,她忙追了过去,定睛一看,那白影不是别的,正是雪山派的奇物雪狐。
虽然看着狐冰峰就在眼前,但实际距离尚远。楚流月来到了这雪山派的地界,不敢轻举妄动,小心蹑行,寻到了一处荫蔽处藏身,待到了夜幕降临时,才又现出身形,借着夜幕掩映,迅速向狐冰峰掠来。
狐冰峰之所以称为狐冰峰,一方面是其形状酷似雪狐,另一方面,便是其山体覆盖的终年不化的雪冰。
月亮缓缓升起,明月光辉倾泄,狐冰峰仿佛被渡了一层奇怪的金色,美仑美奂。楚流月攀上了这狐冰峰的尾巴,顺着尾巴向着雪狐耳朵攀去。随着地势绵延向上,攀行愈加困难起来,冰层甚滑,下垂的藤蔓也挂满了冰,她不敢御剑飞行,用棉袖包裹着手向上攀行,但不过片刻,那冰层便渗透棉袖,寒气直逼入手掌。
楚流月冻得透心凉,鼻子流出来片刻便成冰棱了。
她咬了咬牙,想到自己是为了秋辰受的这般罪,一边骂着秋辰,一边耐着性子上。掠过了尾巴,窜上了后背,只听一人喝道:“谁?”
楚流月身子一缩,滚到一块巨石后,动也不动。前方飘行来一男一女,女的一袭白裙飘飘欲仙,男的碧色长袍俊朗风发。两人向左右掠行,察看一番,未见异况,又掠了回去。
楚流月探头一瞧,见不远立着一亭子,那女的跟那男的便站在亭中,说着话,一边用剑比着什么,似在探讨着剑术。
楚流月心想这俩人应该是雪山派夜晚守夜的。她屏气凝神,慢慢掠进,正行间,见树丛中一雪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楚流月心生一计,拿一粒石子向那雪狐掷去,亭中两人听到声音忙掠了过来,见一白影跳跃而过,笑道:“原来是雪狐发出的声响。”
两人携手回了凉亭,楚流月却已趁机过了这关卡。
她顺势而上。前方两个亭子前后错开,人却都集中在上首那座亭中。只听有人道:“李师兄跟张师妹一起执夜,你们猜,二人会不会发生什么?”
“去去去,你在这嚼舌根!本来只须张师妹一人便可,但是门主说今日不同往常,害怕张师妹有危险,便令李师兄去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张师妹对李师兄有意思,她会不会趁此机会……”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一众女子掩面而笑。
楚流月心道真是孤男寡女是非多,这些人在这嘀咕什么,若真好奇,去下面瞧瞧便是。
楚流月隐在暗处,通山的山道只此一条,她若想过去,非得想法将几人引开才是。楚流月听几人谈来谈去,又绕到什么李师兄与张师妹身上,楚流月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来的路上去市集买御寒棉衣时,与老板娘砍价未果,便随手顺了她一条肚兜。她在怀中一抽,便将那条粉肚兜抽了出来,向前上方一扬,又是顺风,那肚兜飘飘荡荡,几下便飘到亭中。
有人惊呼一声,“哟,这是什么?”
众人一看,怔了一下,紧接着又反应过来,愈加兴奋,凑着脑袋嘀咕几声,果然蹑着脚步向着下方探去。有一年龄小的在亭中不肯出,也被人拉了去。
楚流月心中暗喜,见众人离开,方才探出身来,几下掠了过去。不多时,又见一亭子,亭中一青年公子拿着卷书,一边读着,一边来回踱步。另还有三人,相互倚着睡了。
那青年公子不知读到了什么,大为兴奋,叫道:“好诗好诗!”见同伴正自酣睡,一人踹了一脚,道:“还睡还睡,你们就是这么守夜的?”
一人咕哝道:“想到下去找夏师妹她们玩,你也不让啊。”
青年公子哼道:“不是睡就是想着玩,你的职责何在?”
那人打了个哈欠,道:“咱雪山派与世隔绝,即便有人想来,恐怕也寻不到那洞门,即便寻到洞口,也有数条洞道,除了主洞道,其余都布有机关,若真有人进来,肯定会触动机关,警铃大作,咱们肯定知道了。要我说啊,这守夜,才不合理呢。”
“就是就是,我来雪山派到现在,二十五年了,还没见过一个外人呢。”
那几人很是惫懒,迷迷糊糊说了会儿话,又转过身睡了。那青年公子还想说些什么,也让几人不耐烦地打断了。
楚流月暗想原来二十多年从未有人来过这雪山派,怪不得这些人防备意识这么差。
几人虽睡着,但那青年公子却醒着。楚流月摸了摸怀中,正好还有一块迷香。她燃了迷香,轻轻吹了数口,又挥动掌力,将香烟向那亭子方向吹去。过了片刻,那青年公子连打了两个哈欠,兀自咕哝道:“为了守夜白天已经睡了,怎地又困了起来?”强撑着看了会儿,再也忍耐不住,趴在同伴身上睡了起来。
楚流月几下掠了过去,片刻到了这雪狐的背颈。这峰壁极为陡峭,但只消攀上这峰,便到了雪狐脑袋,再去那耳朵。她观察良久,直觉地认为,那所谓的宝阁便在这雪狐的耳朵上。
这陡壁高约十数丈,又如刀削般平整,附了寒冰,又极是光滑,更无藤蔓垂吊。楚流月暗想,若要上得顶端,只能御剑而飞了。
陡壁下并无人看守,两边有两只木船,船身倒扣。船本是水中物,楚流月见这两只木船被置于此方,心中感到怪异,但没有多想。见四下无人,知道机不可失,祭出猎魔剑,腾身而起。
正在她踏上猎魔剑之时,忽听一人道:“老六,你睡着了没有?”
万籁俱寂,楚流月乍闻人声,差点跌倒。又听有人回答道:“没有,黑漆漆的,还没有月亮照着好睡。”
话音未落,左方那倒扣的木船忽地翻了个个,只见一人正卧在其中,四脚撑着木船,那木船好似成了摇篮,来回晃动。
另一人道:“我也是,睡不着。”跟着声响,另一只木船也翻了过来,里面同样睡着一人。
楚流月大吃一惊,其中一人距离她不过几步远,她尚未腾飞,怕破空声响引起二人警觉,缓缓地按落仙剑,正要撤到下方阴影中,左面那人忽地坐起身来,楚流月心提到嗓子眼,连忙趴在地上,屁股挪了两挪,整个人移到了船体阴影处。
那坐起的人道:“老六,你是不是放屁了,怎么这么臭?”
那老六骂道:“我也闻着臭,以为是你,没好意思问你呢,你倒质问起我来了!”
那人奇怪道:“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是谁放的屁?”
楚流月左右闻了闻,暗骂一句,果是臭死了,这俩王八蛋有一人铁定撒谎了!
老六狐疑道:“是不是有人偷偷潜了进来,正好藏在船下,又正好没忍住,放了个屁?”
楚流月闻言心中一惊,难不成他们已经发现了我,故意拿我取笑?
她屏气凝神,全身肌肉绷紧,但凡二人有点动作,她便窜身反击。
另一人哈哈笑道:“老六,你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咱雪山派与世隔绝,世人有慕咱名来访的,重重机关下,哪这么容易到了这镜台?”
楚流月暗中耻笑:“好个重重机关,好个不容易到了这镜台。”
那老六道:“那人若是真不费炊灰之力到了镜台,恐怕心里也会纳闷,这传说中的雪山派,太也不济事了。”
楚流月暗道确实不济事,确实不济事。
两人闲谈了会儿,只听峰顶传来一声笛声,那老六闻之哈哈一笑,道:“高师兄,刘充来替我了,老六我要回房休息了。”
那高师兄一窒,道:“说好的值一夜,你怎么中途撤退?”
老六笑道:“刘师弟欠我人情,他替我值,也当是我值的夜。高师兄你不要不服气,谁让我的人缘比你好呢。”
只听钉铿声响,峰顶缓缓垂下一条船,荡荡悠悠。楚流月凝神一瞧,原来那船并不是平空而落,两端挂有铁链。
那刘充跳下身来,与两人打了个招呼,将铁链解下,又给老六的船系上。拉了拉绳,老六便随着船荡荡悠悠地往上升。
刘充从怀里摸出一本书,贼笑道:“高师兄,长夜漫漫,咱俩看这个解闷。”
那高师兄凑过头一瞧,笑得有些猥琐,两人凑到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楚流月爬出身子,见老六船体还在荡荡悠悠,回头瞧了眼高师兄与那刘充,见两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趁机在船体上一踮,掠起身形,又在峰壁上一个借力,双臂前伸,一把抓住了那老六的船底。
船体随着顿了顿,老六身子一挺,凝神等了片刻,不再见异动,放下心来,又卧在船中。
楚流月四脚紧撑在船底,过了片刻,船体一顿,船身一下变轻了,那老六似乎踏上了悬崖。
楚流月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慢慢爬到船中。也在这时才发现,这崖边上,坠着数十条船。楚流月不禁哑然,这雪狐派下这壁崖,不用御剑飞么,偏偏弄个船升来升去。
她也来不及多想,探头瞧了瞧,分立左右两侧的雪狐耳朵。这两峰相距百丈远,其上均有几缘房屋卧在其中。最顶端,也都伫立着一座三层高的阁楼。
楚流月暗中忖道:“这宝阁,是哪一个呢?”
她想了想,决定先往右峰去瞧一瞧,若是右峰寻不到,再往左峰不迟。正待动身,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月光下,两人急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