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不时传来虫蛙鼠蚁的叫声。
云倾月把强力手电筒捏在手心,在坑坑洼洼的树林里跳来奔去,尽管有些累,脚步不停,也不敢停。
瞄了一眼左肩上正懒懒闭目养神的嘀咕,心中一暖,至少还有它陪着自己。
“算你还有点良心!”自从捡到鸟蛋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躲不掉它。
五年的朝夕相处,说实在,她真舍不得就这样割舍了。
“嘀咕!”某鸟一副那当然的神态,低头整理刚才飞得太急而有些乱的绿毛。
保持光鲜帅气的外表是它毕生的追求,这话好像是主人讽刺它说的。
虽然有些过了,不过——它喜欢。
云倾月脚步不停,耳目敏锐地扫着周遭。这黑森林在揽月山庄后山脉的一个山谷中,谷璧高耸,光滑如镜,根本无法攀爬。
而这黑森林之所以黑,是因为里面长满了一种黑色的藤蔓。
这生命力极强的小东西,缠满岩石,爬上树梢,挂满树枝,把整个山谷都变成黑漆漆一片。
半年前,太爷爷令人在外间放置驱赶动物的一些红外线声波仪器,据说当时跑出来的蛇虫鼠蚁多得吓人,而且多数有毒。
虽然无法全部清除,但还是少了挺多。不然,她在天亮前肯定无法到达谷口。
周遭安静得有些压抑,顶上偶尔闪下来几丝光芒,是那黑云的闪电透过黑色藤蔓的缝隙照进来的。
黑乎乎中忽然一闪光,更显黑暗的邪魅,更加地骇人。
“嘀咕!”某鸟紧紧地依偎在她怀里,动物的本能反应。
“怕了?不许躲!我也怕啊!”云倾月嘲笑着推开它。
“嘀咕,嘀咕!”那怎么办?
“睡觉吧。这叫转移注意力,懂不?”
“嘀咕!”主人,这明明是自我欺骗嘛。
“再啰嗦就拔光你的鸟毛,让你泡不了妞。”
话音刚下,某鸟立刻闭嘴,低拢着脑袋。云十一冷哼,这招好,百试百灵。
如果再让它嘀咕几声,即便她的脚步飞快,也难保有蛇嘴馋过来吃它。
据她所知,这里面的毒蛇就有好几百种,实在不能大意。
一路避开黑色藤蔓,脚下深浅不一,但总算有惊无险。
扫了一眼手电筒上面的数字,天快亮了,跑了整整一夜。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脚微微发软,轻轻颤抖。
她停了下来,强力手电筒仔细地扫了扫前方。不远处有一大树,枝干甚大,藤蔓披散在树上,树干笔直无任何遮掩。
心想:那些有毒的小东西无处躲藏,靠一靠还是安全的。
“那边的大树安全系数高,我们过去休息一下。”云倾月低头看了一眼嘀咕。飞了好几个小时,又一路奔跑颠簸,它也累坏了,圆溜溜的眼睛没有平时的光彩,布满疲惫。
靠在大树干上,平抚呼吸,喝了一大瓶水。
看着嘀咕喝完瓶盖里的水,她一笑,拿出压缩饼干一起吃起来。一人一鸟快乐地分享着。
突然,顶上一道火红色的光劈来!一人一鸟惊呆住了!
电光飞闪时,火花四射。天地也晃动起来,“轰!”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声——
嘀咕内心恨恨的,笨蛋啊!打雷闪电竟站在大树下,安全系数是屁话……
云十一本能抱紧身边的东西,只觉得周遭一片混沌,四肢僵硬,全身疼痛。激烈的晃动,无边的下坠……
一切都在黑暗中,她只觉得一片黑沉,无比安静。
意识渐渐恢复,手脚微微试着动弹。
过了许久,有东西在轻啄她的脸,一下、两下、三下……该死的嘀咕!不知道有没有擦嘴?
她费力地睁眼,闪亮如水晶的黑眸片刻恢复精明,思绪转动,动了动手脚。
还好,没有受伤!是该说一句“谢天谢地”,还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管了,反正没事就是最好的事儿。
安抚一下那只嘀咕不停的死鸟,眼神一扫:原来她还在那大树下!
左看右顾,深深感慨:乖乖,这样也行啊……
脑筋一转,侧头,自言自语喃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欢迎来到一千年前!”
“你说,我长得像观世音菩萨吗?”某女烦躁。
“嘀咕!”不像,像观音土,一样白。
“那像不像圣母玛利亚?”某女更烦躁。
“嘀咕!”不像,像母夜叉,一样凶。
冷冷的眼刀飞过去,某鸟闭嘴低头深深忏悔。得罪生气的女人是罪过,会受罪的。
“那既然都不像,凭什么让我来救人!”
某女真的想咆哮:“啊!!现在谁来救我啊?”
绕来绕去半天了,却一直走不出去。
某女看着身边的东西,导航仪四分五裂,手机断头断脚,指南针分崩离析,针也没了。
唉!把东西都塞回背包,她无语看天——呀!藤蔓的空隙透出来一些光,天亮了!
太好了——终于有方向感了。
轻松地走着越来越平坦的泥面,云十一感慨良多,“嘀咕啊!今天我们又一次深深地体会到老祖宗话语的经典。当你实在无语时,一定要看天……。”
“嘀咕!”我一直无语啊,可不可以不看呀?
“不行,多看有益,不看伤身。”云十一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面,貌似认真地给自家宝贝解释。
哪门子的逻辑啊?嘀咕彻底无语了。
就在那天黎明时分,不仅有人有鸟被雷劈了。有人也被劈了,还有人被射了,还有鸟也被射了。
黑乎乎的森林口,一人横躺着,身上伤口满布,全身血迹斑斑。
一人半靠着,右手插着两根箭,左腿也插着一根,血流满地。
被他靠着的是一团巨大的黑褐物,翅膀像扎针般布满了箭,血流成河。
尽管满身狼狈,两人仍自在地谈天说地,脸上一片平静。
血继续流着,人继续躺着靠着,聊天继续着。直到后来,声音慢慢淡了,小了,微了。
“弋,我好像看到仙女了,飘忽着飘来了……。”
“嗯,看见了……”
“仙女……漂亮吗?”陷入彻底的黑暗。
“很……漂亮。”也陷入彻底的黑暗。
仙女轻快地踩着步伐,逗弄着肩上的小鸟,很快就来到了森林口。
看到眼前的情景,两人一鹰,血流满地,看样子都伤得不起,晕迷不醒,徘徊在生死边缘。
一愣,侧头轻问:“你说,他们中的一个会不会刚好是太祖爷爷?”
“嘀咕!”嘀咕兴奋地拍着翅膀,似乎发现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我是问这地上的两个人,不是说那只巨鹰。”云十一手指轻弹,小嘀咕两眼盯着黑褐色巨物流口水,身子本能一歪,口水又继续着。
“嘀咕!”我怎么知道,这么帅气英武的鹰真少见,这次赚翻了!
云十一眉头微蹙,不救?那万一其中一人刚好是太祖爷爷,不救代表着整个家族将不存在,那她也会不存在。
自己也成了欧阳世家的第一罪人,罪名不轻啊……
再说,见死不救可不是什么美好品德,能不发扬还是不发扬的好。
最后决定:“算了,宁愿救错也不能放过,既然走过路过,就不要错过。”
放下背包,取出一堆医用器具,动作娴熟地摆弄起来。
既然是来救人,目的十分明确,所以昨晚尽管收拾匆忙,也不敢大意。
背包里主要是中西医药物和器具,都是她常常在医务室摆弄的,熟悉得很。
欧阳世家的人大多数都会点医术,有些甚至是世界级的医学专家。从小在太爷爷身边耳闻目染,再加上专家级别的训练和培养,她的医术也算精堪。
拿出消毒清洗液,冷静而快速地给昏睡着的两人清洗伤口,该缝合的缝合,该清除的清除,该止血的止血,该包扎的包扎……
嘀咕也不闲着,赶紧飞到那只黑褐色的巨鹰旁,在它巨大的身躯上蹦来跳去,检查它的情况。
一个小时后,云十一擦掉脸上额头的滴滴汗水,轻吁一口气。总算大功告成!
看他们两人的身形,绝对是身强体壮的类型,而且意志力也不低,应该很快能恢复意识。
不过,两人都失血严重。想了想,她赶紧拿了一颗“造血丸”出来,喂那个满身伤口的人吃下。
这“造血丸”是她的一个中医师傅亲自配制,补血效果不仅好,见效也快,不过用的药材十分罕见难寻,所以配制的量不大。
考虑到数量不多,她不敢多用。受箭伤严重的另一位血型跟她一致,她便抽了自己的一些血,慢慢给他注入。
瞄了一眼手臂上的针孔,云十一轻轻吹了吹。
看着自己殷红的血液正慢慢地、一点一滴地输入到另一个人的身上,感觉有点怪怪……
心里有些莫名的悸动,可能是自己第一次输血给人吧。
出神中,衣领被用力地撕拉着。她侧头:是嘀咕!正拼命地拉着她往那只昏迷的巨鹰拽……
“嘀咕!”主人,赶紧救它吧!
“它不可能是我的太祖爷爷,也不可能是你的太祖爷爷。”云十一有些不情愿,她已经累得够呛,实在不想动。
关于这句话的可能性,她还是很肯定的。
“嘀咕!嘀咕!”
某只嫩绿的小鸟拼命地拉拽着她的衣领,眼神十分着急地看着巨鹰。
实在拗不过它,云十一只好来到巨鹰前。刚才只顾救人,根本就没仔细打量。
巨鹰一身鸟毛十分黑亮,眉眼间一小簇金黄色鸟毛极好看耀眼。鹰眼紧闭,但全身凝聚的傲气和凶猛却仍让人忽视不了。
检查一番后,低声说:“它的皮毛厚实,被射到的箭虽然多,但主要都在翅膀上,伤不到内脏。
只是失血过多,晕迷了。不过,它的左翼被一只箭射穿,可能以后飞不远,甚至不能飞了。”冷静地说完,等着嘀咕的反应。
“嘀咕!”你也治不了?嘀咕盯着她看,眼里满是怀疑。主人,你的医术那么好,怎么可能治不好!骗人吧?
云十一有些气恼:“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什么兽医。我从来都没说我是万能的。再怀疑我就不救了……”
嘀咕急了,拼命地飞扑在她头上,可怜兮兮地求着。又飞到那只巨鹰的身上,一头扎在硕大的鹰头上,哭爹哭娘似的哼哭着。
云十一满脸黑线,见它一副“你不救它我也不活的”徇情样,瞥开眼,无奈叹气,她点头:“我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