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回忆在张泽川的脑海里。
他不记得自己那一夜杀了多少人,反正最后全村的人都倒在了血泊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忍不住内心杀戮的欲望。
他的爷爷被疯狂的张泽川一爪抓断了一条腿,但老爷子好歹有一身不俗的功夫,他知道张泽川现在正处在疯狂的状态,虽然无法阻止,但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他将二丫葬在了大山的粉末中,然后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与情感,独自走出了大山。
张泽川独自坐在雪地上,他的眸子一会儿呈现红色,一会儿恢复正常,他的身上,正有丝丝血光在向外扩散,他略显单薄的身体不断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他本已经尘封了这一段记忆,但在触碰天道的时候,这一段记忆就好像决堤的洪水,朝着他疯狂奔涌而来。
他痛苦,很痛苦,他疯狂的思念着二丫,思念着与二丫在一起的种种快乐,思念着山村里单纯又朴实的生活,思念着他与二丫偷偷许下的海誓山盟,思念着太多太多。
在他的脑海中,二丫的印象逐渐清晰,但始终抹之不去的,是二丫被那一群可恶的畜生侮辱的画面。
他努力想要将这种回忆抛出脑海,但是他做不到,他也不可能做到。
“啊……”张泽川痛苦的大叫起来,他双手抱着头,拼命的在雪地上面翻滚。
不远处,轰隆隆的声音响遍天际,张泽川情绪的不稳定,导致了雪山上面的大地震,山峰从山腰处开始撕裂,裂缝越来越大,无数的积雪纷纷掉落,崩塌,形成一次恐怖的雪崩。
雪山就快要被撕成两半,这种遮天蔽日的恐怖景象,定会让人记忆深刻。
“啪!”一只手搭在了张泽川的肩上。
寒牧眉头深皱,将灵魂之力源源不断的探进张泽川体内。
当寒牧雄浑的灵魂之力探进去的时候,张泽川有片刻的平静,但寒牧深皱着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解开。
他感觉到,张泽川体内正有一股极为庞大的力量,在阻挡自己的探视。
这股力量非常排外,也非常强大,任何探进张泽川体内的力量,都会被那股神秘的力量撕碎殆尽,但寒牧知道,若是这时候不阻止张泽川,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晚了。
寒牧没有撤出自己的灵魂之力,而是手上一抖,一股更为庞大的灵魂之力,再度灌输进了张泽川体内。
张泽川的脸上冒出大量的汗珠,他的头发根根竖起,脖子上,手上也都青筋暴露,他牙齿咬的紧紧的,甚至都能听得到牙齿互相摩擦的“咯呲”声。
张泽川的身体像是个无底洞,无论寒牧输入多少的灵魂之力,都好像无法填满他的身体一般,但就在寒牧想要继续加大力道的时候,张泽川体内那股神秘的力量突然爆发了,就好像一颗手雷在体内炸响,那股力量朝张泽川身体的各个部位快速扩散,一路烧杀抢掠,要将外力统统消灭。
寒牧虽然已经很快的就收回了自己的灵魂之力,但还是有一丝丝残留的力量放在张泽川体内,受到反噬,再加上旧伤未愈,寒牧猝不及防之下,受到创伤,后退两三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张泽川披头散发,浑身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的站了起来。
他耸拉着脑袋,双手下垂。
“泽川……”寒牧捂着胸口,轻声呼唤道。
张泽川好像没有听到寒牧的呼叫一般,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过了大约两分钟,他缓缓抬起了头。
寒牧看到,张泽川的双眼空洞无神,好像被一层厚厚的雾气包裹,他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寒牧,小心,是心魔体。”风舞从寒牧的灵魂印记上面钻出来,看着异样的张泽川,郑重道。
寒牧一脸担忧,勉强站起身来,退后两步,道:“泽川这孩子,强行触碰天道,竟然触发了心魔体,风舞,你有办法吗?”
风舞的双手不停的结着印,在她的身周,阴风似乎已经呈实体化,淡蓝色的阴风环绕着风舞,吹起了她火红色的轻纱,也吹起了她如雪般的白发。
“我尽力一试,你还有伤,可暂且离远一点。”
寒牧点点头,叮嘱道:“小心。”
说罢,寒牧直退到小茅屋处,方才停了下来,他坐在小茅屋前,眼神注视着这边的战场。
风舞结印的速度极快,但印结似乎还没有结成,这是一个复杂的印结,风舞神色凝重,全神贯注。
心魔体是一种特殊的形态,所有的习武之人,如果想要攀登天道,就不得不过了直视自己内心这一关,人这一辈子,能做到问心无愧的人,一个都没有,如果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放下自己内心的芥蒂,放下心中的仇恨,放下心中的挚爱,放下心中的所有,那么在天道之路上,就极有可能被心魔噬体,成为心魔的傀儡。
显然,张泽川现在就已经被心魔噬体了,他心中有执念,要他放下,谈何容易?
“嘎!”张泽川发出一声莫名的叫喊,然后脚下一蹬,伴随着风雷之声,快速接近了风舞。
风舞是灵魂体,心魔也属于灵魂体的范畴,所以张泽川能够看清楚风舞的位置和动作。
张泽川是大自然的宠儿,能够与各种各样的自然元素进行沟通与交流,如今被心魔噬魂,自然力量强大。
他每踏一步,大地都会震上一震,他双手在身前狂舞,风刃,火焰,呈混乱且狂暴的姿态不断的四散而开,他逐渐接近风舞,飞跃起来,一爪就抓向了风舞的身体。
“唰!”破空之声传来,风舞被张泽川抓成了两半。
张泽川重重的落在雪地上,咬着牙,眼中厉芒更甚,他再度看向寒牧小茅屋的方向,脚下一蹬,又向前飞速掠去。
风舞呈现两半的身影在半空中逐渐扭曲,然后越变越淡,接着,在原处,又再度出现了风舞的身影——刚才那道被撕成两半的,只不过是风舞的残影罢了。
张泽川的速度极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单手再成爪,像是一只野兽一般,抓向了寒牧的脑门。
而就在此时,张泽川身后的风舞终于结印完成,风舞的身后,大量的灵魂体聚集在一起,做着与风舞同样的动作——她双手前伸,再交互一挥,接着双手张开,嘴里轻声喝道:“缚,大离魂术!”
张泽川的爪子几乎已经伸到了寒牧的面前,寒牧的脸甚至能感受到那探过来的手爪上带着的劲风,可他依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带着淡定从容的笑,表情未曾变动分毫。
他绝对相信风舞,而风舞也没有让他失望。
张泽川的手爪伸到寒牧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不动了,就这么突然的,毫无征兆的不动了。
从极动到极静,这转变来得太快,当风舞喊出口的时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禁止了。
张泽川的身影一分为二,其中一道身影不停的震荡着,像是随波逐流的扁舟。
张泽川的灵魂体,被风舞给分离了出来。
风舞飘身上前,飘到张泽川灵魂体的旁边,手指一勾,张泽川的灵魂体便被无数的丝线缠绕了起来,像是一只裹满了蚕丝的蚕蛹。
那个蚕蛹像是心脏一般不断的跳动,隐约能够听到蚕蛹内传来凄厉的惨叫。
那是张泽川心魔的惨叫声。
“总算成功了……”风舞微微喘气,一脸轻松,大离魂术对她的消耗太大了。
“有五十年,你没有使用过大离魂术了。”寒牧苍老的声音传来:“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风舞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影响会有的,不过不是太大,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我就要消散了,按理说,在这个时候,我不应该用这种极度消耗灵魂能力的招式。”
“如果在剩下的时间内,我无法进阶到白色灵魂体,恐怕你就只有另寻守护之魂了。”风舞的声音中,难得的传来一丝戏谑。
寒牧直勾勾的盯着风舞,不说话。
他跟风舞的感情,是常人难以理解的,一人一魂,相互陪伴了几十年,每每在孤独的时候,都是彼此陪着对方度过,大小战斗经历过无数场,同生共死也无法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会进入短时间的休眠,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看他的体质,只是……”风舞欲言又止。
寒牧微微一笑,道:“只是他从此再也无法触碰天道,究其一生,只能做个平凡之人了,是吗?”
风舞的眼神充满神采,但还是点点头。
“我们这样做是对的。”风舞道:“若是不阻止他,心魔会带着他屠戮苍生,那对于我们来说,才是天大的罪过。”
“只是你……”寒牧终究有些不舍,风舞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经此一役,恐怕风舞所剩无几的时间将再度减半。
“为了天下苍生。”风舞笑的凄美,雪染银丝随风飘扬。
“为了天下苍生。”寒牧笑的无奈,苍老面庞再锁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