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飞扬,蹄声滚滚,浓浓杀气悄然弥散。蜂拥出城,六千余西里西亚守军悍然杀奔目标,冲在阵营最前方,身先士卒的年轻王子把握十足。秘密侦探至今,消息确凿无误,留守里格尼茨城的罗斯人不到两千。知己也知彼,忍耐已久的憋屈气至今未发,活该凭空冒出的所谓虎贲团倒霉。
也不避人耳目,光天化日挥师急进,亨利三世踌躇满志。先父无辜枉死,守军一败涂地,急需一场胜利安抚臣民。至于对手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不手足相残,任谁也无法指责,包括教皇。
率部一口气奔至天黑,徐徐夜风吹熄少许勇气,眺望黑沉沉的东方,年轻的亨利三世暗暗勒马,“停,派出一队三百人的侦探骑兵,继续打探消息,谨防罗斯人设下埋伏,本王可不会上当。”
吃一堑长一智,小王子分外谨慎,低声询问不离左右的卫队长,“敌主力军是否确已杀奔西北方向?有无最新消息回报?哦,潜入城内的兄弟们究竟有多少?找到斯拉夫主教大人没?”
“回陛下,负责秘密跟踪的小分队传回消息,罗斯驸马爷的确率虎贲团主力杀奔波西米亚境内。潜入城内的兄弟应该不少,但……”一一回禀,卫队长暗自咂嘴,“恕末将无能,听闻罗斯公主下令封闭四门,无从得知兄弟们的准确消息。”
“也罢,只要其主力不在,城内必定空虚。凭我们现在的实力,且里应外合,破城只在朝夕……”皱眉琢磨,紧张心情渐渐缓和,但一个更大的疑团始终萦绕年轻王子脑海,“罗斯人究竟想干什么?仅凭三千余轻骑兵,为联盟而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主动惹祸倒大有可能,这帮人疯了不成?”
“也不能排除联盟的可能,罗斯人俨然救世主,公然打出抗击恶魔的大旗,必然四处联络……”胡乱猜测,卫队长轻蔑一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三千来号人马,即便加上新来的一千余众,也太自不量力。”
“别管这帮蠢货,只要夺回城堡,西里西亚依然属于本王……”再无疑虑,年轻王子果断下令,“途中不得停留,我们大举杀奔里格尼茨城,让攻城兵团加快速度,别拖全军后腿。”
夜深人静,危机四伏,城内大教堂烛火通明。相陪的通事疲倦不已,大主教皱眉沉思,苦苦相劝,儒者焦虑不安,“大人千万犹豫不得,万一暴民作乱,势必引发一场腥风血雨。以微臣之见,对十日以内入城百姓一律隔离,确保万无一失。此艰巨任务由抽调出的部分勇士和本城壮丁共同完成,当然少不得大人出面主持。”
“总管大人,来者一律家破人亡,既已接纳,却又如此对待,岂不让人寒心?”默默摇头,大主教左右为难,“同为教民,理应一视同仁,大人是否草木皆兵?”
“大人慈悲为怀,自然把所有人都看成一样,可在微臣眼中,却大不相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儒者苦劝不休,“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入城者全属教民,也不乏作奸犯科者,我们不可不防。万一引发骚乱,导致伤亡,到时可悔之晚矣。何况,也只严格隔离一段时间,并不伤害其分毫。”
“也罢,依大人所言……”实在熬不下去,哈欠连天,大主教无奈妥协,“一切只为全城百姓平安,上帝会宽恕我们的,希望大人督促勇士们,别闹出误会。”
“这个自然,主教大人尽可放心……”揉揉眼,儒者高声下令,“来人,自今夜始,由四名勇士轮番保护主教大人,谨防暴民伤害。三百罗斯勇士配合巡街民众彻查十日内入城人员,收缴所持兵刃,凡反抗者,一律当场拿下。就地审讯,严格盘查,谨防居心叵测者作祟,万万不可懈怠。”
“遵令!”按密令贴身保护,萧不察斤高声应诺,挥手示意属下,“快去找列昂尼得大人传达指令,天亮前完成任务。拒不配合者,不用请示,直接击毙。驸马爷临行前曾再三交代,入城民众中必有敌军奸细,必须尽早查出。”
对高昌语闻所未闻,看着人群相继离去,大主教呐呐无语。一个人枯坐教堂,不时窥探侍立左右的彪悍勇士,暗自发呆。总管大人话语虽客气,但其部属显然更听命于罗斯驸马爷,连名为虎贲团主将的罗斯公主看似也一样。相处至今,驸马爷看上去倒也随和,为人大度,只是行为举止让人琢磨不透。
临时抽调出的三百守城将士值守城内各处要道,三百罗斯勇士充当主力,一千余精心挑选出的本地壮汉按区一一盘查。尽量少惊扰百姓,大搜捕紧锣密鼓,天亮时分,秘密潜入的三百余军士很快暴露。
负隅顽抗在所难免,但各自为战,且寡不敌众,大部分奸细相继落网。少许聪明者见势不妙,爽快交出利刃,任由盘问,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将所有嫌疑对象集中拘押于城中央大广场,派人请来大主教,老军师脱脱罕不慌不忙。
命人带上被捆成粽子的一干奸细,喝令跪下,儒者淡淡一笑,“大人,请看,这群歹徒分明不怀好意。个个暗藏利刃,而且,拒不配合盘查。微臣断定,还有少许意欲作祟者混杂在人群中,不过,兄弟们自会严加看管,大人尽可安心。”
满脸不相信,一一仔细询问,眉头越皱越紧,大主教默默摇头。悄然折回,回头扫视一眼,幽幽叹气,“唉,本属同根生,何苦相煎急?”弯腰施礼,低声恳求,“这群人虽罪不可赦,看在小民的薄面上,总管大人能否网开一面?”
“行,既然主教大人开口,微臣照办便是……”摆摆手,老军师淡淡下令,“将这帮人严密拘禁,等驸马爷回来再做论处,带下去!”
肃清潜伏者,巡察全城布防,儒者殚精竭虑。奉令出城侦探的众勇士相继传回敌军迫临的坏消息,城内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情郎不在,自觉摒弃前嫌,三大公主联手对敌。将所有家眷集体迁入守将府衙和相邻的几座大宅,不论身份高低,会舞刀弄枪者一律无条件上阵。
白日带女人团协助勇士们巡城,晚上换班休憩,同居一室的三位公主忧心忡忡。主心骨一去不回,也不清楚胜负如何,叹口气,卡娃暗自神伤,“周郎,你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局面错综复杂,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
“妹妹别担心,周郎吉人天相,必然逢凶化吉……”暗指床铺,依婷公主压压手,“仙儿姐姐一天一夜也没合眼,让她睡一会。要不,你也去眯会,我来值守。”
“别,姐姐也累坏了,去睡吧……”悄悄擦泪,摇摇头,罗斯公主语气坚决,“敌军随时杀到,尤其夜晚,万万疏忽不得……”轻轻摆手,悄步出房,低声叮嘱眯眼打瞌睡的爱女,“我去巡察城防,打起精神,随时准备登城迎敌。”
“亲妈妈,我怕……”头埋入母亲怀抱,小公主小声啜泣,“亲爸爸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呜呜……”
“怕什么?亲爸爸征战至今也未尝败绩,此番也一样……”一把搂紧,卡娃喃喃自语,“但愿我虎贲团早日生擒敌酋,周郎早一天完成夙愿,也不枉我当初一眼相中……”
“亲妈妈,小宝很想知道,你和亲爸爸相知相爱的故事?”朦胧泪眼相望,小公主一边擦泪,一边好奇询问,“远隔万水千山,如何相识?”
扫视一圈纷纷抬头的众女人,脸瞬间变红,卡娃莞尔一笑,“老天爷安排,都抓紧时间休憩,乖,别怕,我先去了。”
千里之外,静谧的伏击地被轰隆隆的蹄声打破宁静,蜿蜒火龙伴随如云军团转眼即至。秘密蛰伏于隘口以东高地,一百死士一眨不眨,所有目光投向急行军的大批骑兵。火光照亮夜空,早牢记敌酋特征,一一甄别,人群一动不动。
道路宽敞,足以容纳二十骑并行,埋头赶路,五万余波西米亚军一声不响。两千轻骑兵分列左右居前探路,五千步兵埋头跟上,紧随其后的三万余重甲军井然有序奔行,七千余轻骑兵配合五千步兵奉令断后,严谨阵势无可挑剔。
由重甲军全程保护,波西米亚王显得异常谨慎,高举火把,五百近卫队贴身拱卫,一个个东张西望。夜黑,风高,月无影。火光虽明亮,依然看不远,周围地势越来越险峻,众将士本能提高戒备。
主道以东均为陡峭山岭,影影绰绰中,隘口南方出现一大片幽深密林。西侧更避无可避,火光辉映下,偌大的一湖山水泛出白惨惨的亮光。被迫收缩,以二十骑为一组,弓箭一律瞄向两翼,全神戒备的五万余波西米亚军依次通过险隘。
奉命蹚道,两千轻骑兵不疾不徐,一路无惊无险,众将士勉强安心。退下路肩,回报安全消息,下令用箭雨侦探附近可疑方位,波西米亚先锋官恪尽职守。得闻前方安全,五千步兵飞步而过,一个个头也不回。一眼望不到头的重甲军列阵穿越隘口,紧张心情随着天色发白而渐渐舒缓。
左右各由十名近卫贴身保护,防守极为严密,波西米亚王优哉游哉。恶魔显然大举撤军,怎可任由一帮暴民肆意抢掠?东张张,西望望,“别紧张,附近并没有成建制的敌军,哦,那两名使者何在?罗斯虎贲团到底什么来头?”
“回陛下,两名使者就在后面,此番主动献媚,这群外来者该不会拿我们寻开心吧?”回望后方,近卫首领耸耸肩,“不拿出相当诚意,仅凭口舌,万万信不得,谁又清楚这帮莫名冒出的虎贲团究竟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呢?摇尾乞怜罢了,怕本王发兵围剿,故而一再派出使者求情……”扫视如云大军,波西米亚王恢复王者风度,“先观望一阵再说,万一该死的鞑靼人突然杀回,且看这帮人如何应付?”
拱卫阵势极为打眼,蛰伏于隘口东侧相距约一百步的两处高地,一百死士几乎同时发现目标,弓弩微张,暗暗锁定目标周围的活靶子。五支响箭同时上弦,徒单克宁淡然自若,一路西征,对以寡敌众早习以为常。平缓呼吸,调整心情,沉住气等待目标靠近。
大致估算出对手的行军距离,一字排开的众多陷阱远离险隘,确保不惊动敌后方。临湖密林离主道约三百步左右,潜伏其中,周文龙不急不躁。陷阱以西的大片树林内鸦雀无声,风声掩盖了少许窸窸窣窣的响动,久经战阵,一千主力军缄默不语,只等攻击信号。
被左右重甲军士严密看管,兀曷赤心急如焚,一旁的西里西亚特使毫不知情,自顾自喋喋不休,“早托上公文,至今却见不到陛下,我们不如辞别。大人,大人,您在想什么?大老远而来,难道只为陪他人急行军?”
“嘘,小声点……”心烦意乱,兀曷赤低声叮嘱,“也罢,等过此险隘,我们再次要求面见陛下,不然可无法回去交差!”
“不许交谈!”听不懂番语,厉声呵斥,左侧军士扬扬利剑,“行军中不许说话,否则休怪……”
“呜……”莫名中,五支响箭突然飞出,一路穿云破雾,扶摇直上被火把照亮的夜空。“杀——”呐喊如滚雷,箭雨似桶倒,骤然飞出的死神数不胜数,一头扑向猝不及防的波西米亚重甲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