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萑苇,九月授衣。风平浪静半个月,时间已到九月中旬,红叶城外扶摇谷上,枫叶醉了酒一般红艳艳的摇曳,路边的早菊竞相开放,红黄交映,芬芳四溢。
卯时刚至,三军操练,王室勤政。军情八百里加急,仓皇而来!
“润雨城七十七万神兵压境,请求支援。”
“天星城被神界反攻请求支援。”
“末将请罪天云城失守。”
“陛下,和风城岌岌可危请陛下发兵。”
“清羽城三十万神兵兵临城下,形势紧迫。”
“白莲城被神界包围,战事紧急。”
“明月城失守……”
……
翻云阁内,一封封加急军报白雪般飘落在王兄的桌案上,不多久便堆成了小山样。王兄双唇颤抖,哗啦推了所有的奏章,累的朱墨泼了一地,他猛一拍桌案:“召军机众臣!”他的胸口起伏难平,五指揪起桌布,青筋暴跳,盛怒之下掀了面前的桌子,怒骂,“神界疯了吗?”
桌子砸地的巨大声响吓得我后退了两步。
果然暴风雨前奏都是宁静的,太平了半个月,顷刻间兵阵排山倒海一般压来,算他们狠!
军机众臣皆是军中担当重任的将领,有勇有谋,都是阿修罗界的英雄人物,此时大家一个个愁眉不展,扶晏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刚刚从练兵场上下来,脸上的汗渍在阳光下还折射着光泽。
扶晏健步走来,递给王兄一份奏折道:“陛下,除了各城驻守的军队外,可调动的兵力已经统计出来,兽神一千一百万头,阿修罗军四千六百万。还有驻在阿修罗界和延迁徙路线护卫……”
“阿修罗界和护卫迁徙线路的不能动。”王兄一把从扶晏手中拿过奏折,迅速看了眼兵力分布的情况,“飞雪城、明月城离得太远,这两个城池的兵力也不能动,一来大军远调磨损战力,二来一旦这两个城池有事,调援军过去更来不及。”
扶晏低眉思索道:“那现在可调动的只有兽神九百万头,阿修罗军三千九百万。”
“装备呢?”
上将军坤晁抱手道:“军库存余充足,末将会尽快配好甲胄和兵刃。”
“军粮?”
上将军左秂回答:“粮饷足以供应三军两百日二十的粮食。”
王兄松了口气:“兵力和物资,还算供应得上。扶晏,你说说你的看法。”
“是。”扶晏哗一声抽出腰间的焱凌剑搭在翻云阁中间摆着的巨大沙盘上,剑尖正指着润雨城的位置,“此城由伽香王后和洛芙王妃驻守,已迁进了六百万阿修罗众,城内可调动兵力六十四万,神界发兵七十七万,已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臣以为当务之急先救润雨城。”他说着又将剑尖移向天云城,“天云城刚刚打下不久,包括边上的天星城、明月城,都没有住进阿修罗众,可以暂时不管。”
王兄认可:“崇肃统帅所言不错,凡无阿修罗众的暂时不用管,丢了可以以后再打回来……”
扶晏正说着,翻云阁的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深蓝色的身影,伴着一道漫不经心的笑声:“若红叶城也失守了呢?”
众人往门口一望,正是半月没动静、一有动静就闹得我众阿修罗不宁的君殿子夜,呵呵,这不冷不淡的嘲讽声如同热被窝里掉了一团雪球,当真让人难受得紧。
我断喝一声拔剑朝他刺去,君殿子夜泰然道:“关这儿吧!”他说着伸手往墙上拍了一道紫光,翻云阁的墙壁、天顶、地面隐现一张紫光结成的网,天罗地布。
浑身的法力仿佛被瞬间抽尽,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临晓剑落地发出咔哒脆响。扶晏眉头一皱,紧走两步将我扶起来。
“封灵咒?”
众人眼神一紧,纷纷抽出兵器,王兄走到众人最前头,喝道:“卑鄙!”
君殿子夜淡淡道:“卑鄙?”他皱了皱眉,“你们屠城的时候,可曾想过被杀的无辜人怎么骂你们的?”君殿子夜转目看了我一眼,“刚那一下摔的要紧么?”
我怒气冲冲地呛声:“要你管!”
君殿子夜沉默了一下,朝我张开手,手心幽光一现,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被什么力量拉向前方,扶晏拦腰截都没截住。混帐,牵引术!
王兄怒道:“欺人太甚!”抽出铜锏刺向君殿子夜,众将士也纷纷前来助阵。众人涌至翻云阁门口,一道结界倏地张开,我被牵引术拉过去了,他们被弹回去了。
靠近君殿子夜的当场,我挥剑劈去,他斜瞥了我一眼,抽出腰间的佩剑,不知道手里挽了个什么花儿,三两下别住了我的剑。
王兄喝道:“君殿子夜你住手!”
扶晏怒砸结界,吼道:“有本事你与本帅单打独斗。”
“没心情。”君殿子夜目光如炬,对我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说完猛地将他自己的剑抽回去,我被回撤的剑力一震,身子踉跄欲倒。
我举剑准备再打,忽然发现在君殿子夜身后三丈出,整整齐齐站着一千多兵甲,各个都面色冰冷地看着我。握剑的手松了松,临晓剑不甘地收回鞘内。
翻云阁内的王兄和一众将领正忧心地看着我。我咬了咬唇,道:“临晓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
君殿子夜说:“等你想到办法时本君已经把他们关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我气结:“你……”
其他人后来被关到什么地方我不得而知,我被君殿子夜软禁在神界王宫南正宫。听说神王君殿川修和王后去了神界西南方闭关,大小事宜全由储君君殿子夜代理,所以眼下君殿子夜忙得很,正好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想法子救大家。
南正宫面积虽大,格局却很简单。东厢是书房,摆着各式各样的书籍,还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上的女子蓝衣翩跹,长发及腰,束着金冠,凤眼多情,长的十分像君殿子夜。啧啧,君殿子夜那张脸,若是女子恐怕就是这副模样吧!
中堂因为开着正门,所以是客厅。
西厢是卧房,摆着桌椅床榻和一架木制屏风。通体色调略显暗沉单一,似男子居所。还有一个瓷坛子,里头插着一大堆卷好的字画卷轴,我闲来无聊粗略看了看,无非画的山水题了几句话。
有一幅画了个着粉衣的女孩,斜躺在梧桐树横叉上,慵懒的半屈着腿,双手枕在脑后,长长的头发或搭在身上或松散垂下,梧桐碎金,阳光倾斜下来,十分惬意。不过看不出女孩是谁,因为她拿了本书盖在自己的脸上,可能是嫌阳光刺眼。画上题字:“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还有一幅女孩的画像,画一个女孩坐在秋千架上,高高荡起,长发洋洋。早春树木青翠,女孩也穿着青色的衣裳,身上落了两瓣桃花,画的是背影,也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这女孩必然很美。
画的真好,挺想看看真人的。
“晚星。”耳边听到君殿子夜的声音。
我正出神,被他的突然出现吓的手一震,手里的画卷撕拉一声,破了个口。
我尴尬地望向他:“这个,怎么办?!”
“没事。”他挥手将破口抚平恢复原样,“这画的是你,你还记不记得?”他回忆道,“你喜欢荡秋千,自己不愿意蹬,就要我推,推的矮了还不高兴,有一次用力过猛,把你从秋千架上推下去了,追着我打了好久。”
“哦。”画面感好强的故事。
“晚星。”
“本宫是临晓。”我把卷轴卷好放进瓷坛子里,“你又认错了。”
“我不可能认错你。”
殿宇外青涩的果香和菊香若有若无的飘来,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外。
冷不防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手将我箍进一个火热的胸膛,吓得整个人一窒息,他在我耳边问:“到底多恨我?怎样才肯原谅我才肯叫我的名字?”
“混账!”我怒骂一声掰开他的手,回身掌掴他的脸。“啪”一声脆响,震的我手都有点疼,君殿子夜的脸上当即现出几根通红的指印。
“君殿子夜,本宫焉旗临晓,不是焉旗晚星,由不得你放肆。”
君殿子夜用手背碰了碰脸颊,龇牙道:“好痛啊!”
我泄了口气:“对不起,没忍住就打了。”
“药在书房左边抽屉里,帮我擦点儿。”
我:“你怎么知道药在哪儿?”
“这是我的寝宫,怎么会不知道?”
“你把本宫关在你的寝宫做什么?”
“那把你关谁的寝宫合适?”
我:“……”
君殿子夜一整个下午似乎都闲的慌,整整一个下午都在不停的回忆过去,从他在人间遇到晚星姐姐,一直说到两人拜天地结夫妻,呵呵,整整三百多年的事情,他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我听得实在不耐烦,严肃的岔开话题:“你打算怎样?”
“什么?”
“阿修罗界与神界。”
他难得沉默,思索了一会,道:“议和。”他说,“神之战,死伤太过惨重,已经打了两年了,够了。”
我给他擦药的手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