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都是有益无害的体贴安排,换作平常的冷然一定会有暖流上身。但此刻,他仿佛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没有感激,只有怨怒。
“走吧,笨蛋。”紫嫣牵了个头,声音是那种极其温柔的味道,显露了对他的一片善意。
冷然一动不动地仍旧站在当地,紫嫣摇了摇头靠前些,就听他冷冰冰地说:“命是我的,是死是活,与你们何干?你们就放过我吧。”
“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呢,师娘全是为了你好。”紫嫣压低嗓门,小声说,“连我都好奇,师娘怎么对你这般的好?”
马上,她又换了一种口气:“当然,你若固执己见,执意要走,我也不拦你。但你要垫量垫量了,能不能通过他。”说着,她指了指冷然的身后,那座大山纹丝不动,没有得到指令,怕是万万不会贸然离开。
经过先前的那番短兵相接,已经冷静下来的冷然清楚,纠缠下去只会自讨没趣。这一切似乎已成定局,他只好盯住紫嫣,把自己关心的事再一次抛将出来,一字一字说:“我那位朋友当真没有事?我要你保证!”
“我说没事就没事,走吧!先吃饭。一个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她扭身带路说,“真是怕了你。”
二楼是真正意义上的居室,各个生活区块分隔得极有条理。一上楼,便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客厅,布置得温馨舒适,全是赖着女性的审美要求量身定做。
天花板饰有淡粉的图案花纹,连绵不绝地向右铺张,一直到几扇推拉的凤凰门上端停留。凤凰门的中间两扇自然分开,里面有条通道,显然有两排不同用途的房间,比如休闲室、更衣室、书房及卧房等。
现在,紫嫣带着冷然却是朝左拐去。进入餐厅的双开门业已打开,一张浅色调的西式餐桌上,摆满了品种丰富的美味佳肴。
三月堂主似乎也才坐下,看上去不是端坐久等的样子。她的一天都是这样过来的吗?连换装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还没有坐下来的冷然不放心,又问了一遍薛晓桐的安危,像是也希望面前这位怪异的堂主有所保证。
“吃饭吧,我真是服了你,你听师娘的就一定错不了。”说完,紫嫣没忘亲昵地补了一个“笨蛋”的称呼。跟着,她转过脸来面对师娘,调皮的神情荡然无存。她等了一会,仿佛在等师娘还有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交代。
“你也坐下来,吃点吧。”三月堂主不紧不慢地收拾起筷子,目光搜索着能诱发食欲的东西。
“哦,我吃过了,你们吃吧。”紫嫣偷偷推了愣神的冷然一把,“那……没什么事,我先去隔壁看看小倩,弄得怎样了……”
她的话语尚未完全说完,三月堂主就思索着说:“等等,紫嫣。这事还是你来弄吧,虽然委屈了些,我终究是不放心小倩。”
紫嫣一呆,面色微红,瞥见冷然被她推了一把,被迫跌坐下来的样子有些怪,复又笑笑地悄悄退了去,随手掩上了门。
说起吃饭这个事情,就跟睡觉一样,过了头就没有任何想法。邋遢一身的冷然坐得有些不安宁,反而更愿意舒舒服服地洗个温水澡。
他低头,胡乱扒了几口泰国香米,夹了一筷爆炒三鲜,就想起落在阿炳家新添的那两件换洗的内衣,却让他不经意间发现钱包掉了,还有那张诡异女子的旧照片。
旧照片一直就夹在钱包里,它几乎是冷然此行的唯一线索。凭借它,似乎就可以找到偷色鬼,解去薛晓桐身上潜藏的危机。冷然开始冒冷汗了……
当然,钱包也重要,没有钞票防身,那是万万不能的。还有身份证……汗死!他含了一口米饭,丢掉碗筷,着急地摸索全身,脸上明显有些发青。
望着冷然的窘态,细嚼慢咽的对面索性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怎么?”平时,她都是一个人用餐,为的是不让别人影响自己的胃口。
现在,可以肯定兜里只剩下没有信号的手机和两张旧车票,冷然颓然地停下动作,用劲思索。
会不会是方才与巨人冲撞的过程中掉在地上了?那几乎是冷然所遭遇的最难堪的一幕,在平凡世界里绝对发生不了的事,此刻仍是历历在目。他被人扛在肩上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看清地上掉了的东西,可是脑海里分明没有这样的片段。
冷然继续过电影,往来时的方向一路倒退……
对面有较好的脾性,等的神态端庄又似笑非笑,恰巧被冷然的余光撞上,以为是后者,灵光闪现之间,脱口便说:“把东西还我。”
“什么?”她诧异,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更加明显,“我借了你什么?”
“你没有借。”冷然十分肯定了,冷笑一声说,“你是偷。”
对面皱了皱眉说:“偷?我偷了你什么?”
冷然真是忽略了一点,面具下的她常常会给人以错觉,表情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所以他彻底摊牌:“钱包!”
对面恍然大悟,真心地笑了起来:“你的钱包是在我这里,但不是偷的,是捡的。”
“捡的?”轮到放下心的冷然诧异,摸了摸鼻子,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苦笑道:“是我不小心吗?什么时间掉的?掉在哪里?我真是一点都没有印象。”
“你不记得了?在那间储藏室里,你昏迷的那阵?”她提醒。
直到冷然捕捉了记忆,点点头,她才又说:“我随手帮你捡了。”
“那是不是还有一张照片,夹着?”冷然记起重点,连忙问。
“照片?好像是有一张纸片。”她想了想,笑了笑说,“我倒没太留意。捡到钱包的人,似乎更愿意关心里面有多少钞票。”
面具下的她笑得有些勉强,冷然摸不透这样的内心世界,嗫嚅道:“那个……是不是可以……还我了。”
“你这么着急干嘛?真以为那点钱,我好希罕?”她先笑,马上正色说:“你还是安下心来,在我这里住上一晚,莫要再想走的事,时候到了自然还你。”
冷然无语。
她却言犹未尽,讲起大道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你这样子,到哪都会吃亏。”
“我只是担心我的朋友……”冷然淡淡地说,也只说了半句。
“朋友?”她的表情复杂,无法描述的那种,“情人吧!”
一针见底,戳得冷然哑口无言。他的心情也很复杂,艰难地挣扎着。
“你本不该担心她,你本不该和她来这里。你们根本就是一种错,见不得阳光。”对面叹息,又端起碗筷,“再吃一点吧。”
冷然忽然挺起胸膛,大声说:“事已至此,我已别无选择。现在,只希望你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这张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