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随我们一通去赣州?如何?”
曲妙凌见对方面色沉痛,便道。
这个辛稼轩确实有大才,若是放他走,着实是可惜了,但是若是留为己用,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管到最后,这一世的辛稼轩有没有高中,她都没损失,不过是一餐饭食而已。
可若是他真高中了,结识这样一位栋梁之才也是幸事。
最让曲妙凌高兴的是,司徒怀渤的一饭之恩被自己抢了来,她倒要看看,没了辛稼轩,以后司徒怀渤还靠谁化解危难。
想到这儿,曲妙凌笑了笑,面对辛稼轩的时候,神情也更加温柔。
这笑容让辛稼轩不适的挪了挪,但马上他就开始唾弃自己,萍水相逢的,这位小姐出手相救已经是大恩,他怎么能妄想这位姑娘是看上自己了呢!
而且看这姑娘出行的随从,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他这种人,哪里配得上。
再说了,人家都说了会带着自己去赣州,以后的路,他还得自己走。
马车摇摇晃晃的,就来到了赣州城门下。
如今,武德候的亲弟弟曲庭在这里做太守,赣州位置绝佳,是绝好的产粮之地,富庶不说,也无难无灾的,当初侯府老夫人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二儿子弄到这里当个闲散官员。
以他侯府二老爷的身份,再加上太守的职位,也没人敢指摘他什么。
在这里,他比在京城过得还要逍遥,逍遥得都让武德候羡慕。
太守府内,曲庭皱着眉,此刻他已经被罢免职位,赋闲自家。
闲是闲了些,本来以他的性子,该更开心的,当初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继承老侯爷的爵位,心中遗憾,在加上存了躲难的意思,在老夫人提议的时候,他便答应了,走的远远的,离开京城那块是非之地。
可没想到,就算他再怎么逃离,麻烦还是找上门来。
“老爷,大小姐该到了,咱们出去迎迎?”太守府人马氏道。
马氏也是大家闺秀,见老爷愁眉苦脸的,怕他耽搁了正事,劝道。
“去什么去!她一个小辈,还要我去接她不成,我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二叔,长辈去接小辈,像什么话!”曲庭一甩袖子,怒了。
马氏哭笑不得,“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夫人派曲小姐来,也是为了帮你,你怎么能……”
“帮我?”曲庭冷笑一声,“若是真的要帮我,她怎么可能只派一个丫头片子来,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你让我去求着她帮我,我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曲庭吹胡子瞪眼。
“老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夫人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她是向着您的,若不是有把握,她不会派大小姐来,许是,老夫人已经寻到应对之法,只是让大小姐来给您传个话呢?”
见曲庭的脸色有所缓和,马氏再接再厉道:“老爷,大小姐此次前来,明面上可是去怀德寺给仙去的慧灵郡主祈福,您作为东道主不去的话,不是又给人添了话柄吗?”
马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曲庭很没面子,他低吼道:‘好了好了,就你会说,我去就是!不过,别想我给她好脸色!’
曲庭拉着脸来到城门口,不远处,曲妙凌的车队也缓缓朝这里走来。
“小姐,好像是二老爷!”轻柔掀开马车帘子,惊喜道。
对此,曲妙凌也只是“嗯”了一声。
马车停下,作为小辈,曲妙凌下马车后给曲庭行了一礼,“早就听说二叔在赣州城里呼风唤雨、气势卓然,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对于曲妙凌的夸耀,曲庭面不改色的接受了。
紧绷的神情缓了缓,但还是冷然的。
“二叔,你放心,祖母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妥当。”
俩人一前一后往太守府走的时候,曲妙凌忽然压低声音道。
然后她便站回原位,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曲妙凌的举动让曲庭很是诧异,他不由自主的看着自己这个十余年没见过面的外甥女,原本他还以为这丫头也就脸能看,是个红颜祸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聪慧。
还知晓避开众人,偷偷告与他。
曲庭对曲妙凌的好感骤生。
“二叔,祖母很担心您,您也放宽心,我定会想办法帮您的。”
来到太守府,挥退身边人,曲妙凌又道。
一方面,是为安曲庭的心,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知道,远在京城的祖母,很是挂念他。
“二叔,当年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但祖母那么做想来也是无奈只觉,在她心里,还是很在乎您的!”
曲庭垂头陷入沉思,一会儿后,他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后悔,但是……”
“哎!”叹了口气,曲庭继续道:“娘亲为我着想,我也是知道的,就算是有气,十几年也灭干净了。”
听到肯定的答案,曲妙凌信了松快了些。
她最希望的就是家庭和乐美满,如今曲庭也做了保证,她便放下心。
但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叔,你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为何会被文相的人盯上?”
从她刚才跟曲庭的交谈中,她便能看出,这曲庭不是个作奸犯科的人!
曲庭一听,又叹了口气。
“妙凌,这——”曲庭吞吞吐吐的,这就更让曲妙凌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二叔,既然老夫人走相信我能解决,您又有什么顾虑呢?”
曲庭看了面容坚定的曲妙凌一眼,到底是咬牙道:“是这样的,三年前,文弘之还是户部小官的时候,我跟他一起押送赈灾粮款往西南,结果到了西南,那边接收的时候,却发现银子的数目不对,十万灾银,少了一半,但奇怪的是,装银子的箱子并没有人减轻重量,也正是因为如此,一路上才没人发现。”
想起往事,曲庭的表情变了。
“当时我是主管押运,文弘之只是副手,银子丢了,责任全在我,皇上知晓了定然会大怒,而当时西南在闹水患,这赈灾款子发不过去,到时候指不定整个侯府都要受到牵连,我害怕自己会……”曲庭的声音弱了很多。
谈起这亏心事,他就愧疚的不行。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当时,文文弘之也害怕,若是曲庭被抓起来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文弘之胆大,他当机立断,反咬一口,说曲庭监守自盗,还故意喊得很大声。
曲庭怕极了,立马捂住文弘之的嘴。
“你胡说什么!”曲庭目眦欲裂。
文弘之眼底泛红,跟疯了似的,他甩开曲庭的手,嘶哑道:“就是你,你把银子偷走了!”
“不是我,不是我!”曲庭只顾着替自己辩解,却忽略了自己已经钻进对方精心设计的套子里。
“你怎么证明不是你!”
“我……”曲庭哑口无言。
他没有办法自证清白,而文弘之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他走到曲庭身边,凑在他耳边就好像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怎么样?害怕了吗?”
曲庭怕的浑身发抖。
“你不怕?”曲庭反问。
“我当然不怕,又不是我做的,我怕什么!”
“也不是我做的!”
“是,就是你做的!”文弘之不断给他心理暗示,最后因为情绪崩溃,曲庭自己都在重复,“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文弘之笑了,“对,就是你做的,你要赎罪!”
“是我的错,我要赎罪!”曲庭呆呆的,他接受文弘之的直指使,而文弘之也答应他,会帮他解决这件事。
再往后,他问他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对方神秘一笑,没说。
但是过了许久,久到他离开京城来到这里做太守,远离京城,远离文弘之的时候,这件事忽然又被提出来。
而这期间的几年,文弘之一直威胁他,让他帮他做事,他有苦难言。
可这次,这件事竟然又被翻了出来,虽然只是风言风语,他也很害怕,谨小慎微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会被重提,也许是受文丞相的指示,不过——
忽然,一个想法在脑子成形,曲庭道:“妙凌,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宁王想要陷害我!”
怎么又蹦出来一个宁王,曲妙凌有些呆。
可听曲庭继续说下去,曲妙凌也觉得是有这个可能。
当初皇帝要狩猎,还要野狩,就需要他们这些官员去各处山峰上巡视,寻找猎物多一些的、地势还平坦一些的的场所。
当时,曲庭去五岩山巡查,结果带着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烟火四起,不大,却能看的清晰。
曲庭当时就呆住了,他还想着,是不是这有人家,但是带着人过去一看,就看到一处黑黝黝的山洞,而山洞下面,是一处宽阔的平地,穿着甲胄手持兵器的兵士在演练。
宁王竟然私自豢养士兵,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曲庭害怕了,带着人连滚带爬,可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太显眼了,那群人也早都发现了。
听着身后呼啸的风声,还有马儿嘶鸣的声音,曲庭在心里直喊着:完了完了,他几天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了!
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他怎么可能逃得过?
宁王带着人围过来,将他跟两个下属围住。
“曲庭?你看见什么了!”宁王大吼。
“下官,下官有眼疾,对,下官眼疾未愈,什么都看不见!”曲庭慌忙解释。
宁王冷冷一笑,“是吗?我看你逃跑的时候,眼神儿挺好的啊!”
“宁王殿下饶命,下官保证,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保证?保证要是有用,还会有战争?还会有屠戮吗?来人,把曲大人请回去,好好招待!”
曲庭害怕极了,大喊:“我今天来是替皇上办事,若是我没回去,定会有人来找,到时候,宁王觉得,自己的秘密还能藏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