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靖做了一番安排,次日一早便带上几个心腹偕同杜仲悄然离开。
走得匆忙的他却不知,从此以后,他再无回来的机会。
而冬娘,只要多熬一日便熬到头了,却也没能坚持住,时如此,命,也如此。
木靖一走,陈辰便动作迅速的开始后续动作。
安稳许久的会亭城迎来了头一遭混乱。
一帮黑巾蒙面的男人再一次在凌晨夺粮失败,改而对城中富户动手,夏家便在其中,仓皇逃命时遁入城中府,追捕的人不得不求见木靖。
可悄然离开的木靖哪可能出现,跟着木靖跋扈惯了的护卫既说不出木靖的去向,态度还不好,很快便起了冲突,事情越闹越大。
这时有人想起前些日子纵火抢粮的一帮人也是蒙着面,后来也逃入城主府中,当时那些人还嚷嚷着说是木公子指使他们的,那是不是……
木靖越是不露面,往这个方向猜的人就越多!
次日,也不知是谁起了头,被围困了近一日的城主府被众人从外攻开,可找遍了整个府邸,也没能将木靖找出来,那些逃进来的黑衣人更是不见踪影!
于是有人就说,“该不会是木公子知道事情败露,和那些人一起逃了吧?”
一瞬间的死寂后,有人附和,“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不如我们再找找?”
又找了一遍,几乎要将整个宅子都翻过来了,连姑娘们的屋子里都没放过,可依旧没有找到人,却找出来一具尸体!
也是木靖作孽太多,命数到了尽头,离开之前一夜,他很是折腾了一番,高子俊自己都是半残在床上动弹不得,哪还能给姑娘看病。只能照平常那样给她们开方子。
被折腾得最狠的那个次日开始发热,吃了药后也不见好,拖了一日便断了气。
而她死时,刚好是城主府被困之时,人心惶惶之下,谁也没注意,侍候她的丫鬟只以为她家姑娘是睡着了,也没多想,直到有人来搜屋子时才想着要去告知姑娘,哪想到却怎么都唤不醒人。一探鼻息。气息全无!
丫鬟吓得尖叫一声。晕倒过去!
与其说这人是他们找到的,倒不如说是被这声尖叫吸引过来的!
因为在发热,天气也热,女子身上几乎没盖什么东西。凌乱的衣裳遮不住那一身的伤,让屋里的人一阵沉默。
陈辰是个心狠的,现在大好的局面,正是掀开木靖那层皮下真面目的时候,叫人将还活着的七个姑娘唤来,也不用她们脱衣裳,直接道:“撩起你们的袖子。”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当着一众男人的面咬牙都撩了起来。
屋里一阵抽气声。
“裤脚也撩起来。”
姑娘们隐隐明白过来,这回都没有犹豫。不过是丢一回脸,说不定能挣得一条活路,值,反正她们这脸面也不值钱。
“这都是……”伏睿都不知道要怎么问,这是他根本没想到的事。
“前几天晚上我在半路还截了具尸体。和她们一样,满身鞭痕,和手臂上小腿上相比,身上才更可怖,全是木靖造的孽。”
伏睿看向一众女人,“平时,木靖就是用鞭子招呼你们?”
先是沉默,然后,女人压抑的哭泣声传来,伏睿知道,他不用再问了。
就在城主府,他曾经住了十余年的地方,不过短短时间就成了地狱。
伏睿咬牙,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那个天杀的东西!
这些人还有用,陈辰怕伏睿接下来的话是要放她们归家,忙道:“你们安心住下来,木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们答应。”
七个女人都看向他。
“你们身上的痕迹不要用药消除,可能不用多久就会有人来,到时你们这一身的伤就是证据,到时不管他们问你们什么,你们都要照实回答,我不知道你们恨不恨木靖,但是你们如果这么做了,一定能让他翻不了身,明白我的意思吗?”
几个女人此时只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毫无预兆的突然被人从深渊中解救出来,她们一定是在做梦!
恨不恨木靖?恨,当然恨!天天生活在痛苦中,怎能不恨!
能让他翻不了身的事,她们当然愿意做!
只是,“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陈辰点头,“我很确定。”
女人眼角的泪又滑落下来,她也顾不上擦,连连保证道:“大人放心,这伤痕我们不抹掉,要是需要,就是再给我们多添上一些我们都愿意,只要……只要能让那个人不得好死,我们都愿意!”
话里深沉的恨,让屋里一众男人听着背脊发凉,可是一想到她们平日里过的日子,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对女人动拳头挥鞭子,窝里横算什么本事?不是个男人!
陈辰微微点头,看向伏睿,“伏大人,她们的安危你多费心。”
“我知道轻重。”伏睿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是刚才回话的那个女人,两人对望一眼,看向她。
女人很紧张,紧紧绞着帕子,道:“我们几个姐妹里,除了我是会亭人,其他几个都是木公子一路上从其他几城带过来的,知道的事不多,但是有个人说不定对几位大人有用。”
陈辰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那个大夫?”
女人用力点头,“是他,他是跟着公子从燕都来的,平日里从不说与医药无关的话,但是我有一回在……在侍候公子时听到公子和他说,若想他一家老小平安,就不要起其他心思,妾身听那意思,像是高大夫的家人被他扣在手里了,他是为了家人才不得不跟着公子,妾身也不知道这对几位大人是不是有用,希望能帮上忙。”
“很有用,多谢。”陈辰道了谢。当没看到对方绯红的脸,和伏睿并行离开,屋里其他人也都不再久留,虽然是一群花样年纪的姑娘,可看着那一身的伤,他们是半点绮丽心思都没有!
一出门,伏睿就召了个人过来问,“有没有找到一个男人,是个大夫。”
“有,不过城主府的侍卫护他得紧。说是伤着了。动弹不得。所以属下也没敢用强,您随小的来。”
两人进去时,高子俊靠坐在床头看书,看到两人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有半句多余的话,也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被逼成这般模样。
陈辰在他面前坐了,静默半晌后突然道:“做个交易吧。”
高子俊放下书,静静等着。
“在做交易之前我想先问问你,你被木靖拿捏多长时间了?”
高子俊眼神动了动,毫不犹豫的说出年月,“四年八个月二十五天。”
记得这般清楚啊,陈辰心里有了底,神情也跟着放松了。“木靖的妻子死时开始?”
“是。”
“行,其他的我也不多问了,做交易吧,若有人问起你这些,你悉数吐露。做为回报,我会让人去将你家人救出来,得罪了木家,燕都是不能呆了,你不妨说个地方,我让人送过去,事毕后你直接往那里去便是。”
高子俊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可陈辰看到他握着书的手用力得指关节都白了,“能成?”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陈辰却理解了,“能,袁家并不比木家弱,成心要拿这事说事,必然会往这里来查证一些事,到时自有你发挥的余地。”
袁家,高子俊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想隐藏其中的情绪,还是单纯的在考虑,陈辰和伏睿也耐心的等着。
大概等了有半柱香,高子俊才睁开眼睛,“请公子将我的家人接来会亭城,木靖的事,我半点不会隐瞒。”
陈辰有些讶异他会选择会亭,却也不多问,点头应下,“成交。”
陈辰不是无话找话的人,高子俊更是沉默得彻底,事一谈成,陈辰就起身离开,待走到门口时才又回头问,“你的伤如何?可还动得?”
“伤了筋骨,得养三月。”
“医者不自医,我一会让人来给你看看。”
高子俊没有拒绝。
离得远了,伏睿才长长叹了口气,“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得了,可现在看着,却觉得处处陌生,木靖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就祸害了多少人,死有余辜。”
“他未必会死,但是想再如之前一般作威作福是别想了。”以三师弟的性子,最后哪怕是会暴露自己也会将那人治好,毕竟那药是从他那里出来的,不解了他良心难安。
他这回做的,怕是触了三师弟的底线了,还不知被怨成了什么样,没有下回便是了!
伏睿心下不解,“既然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了结了他?这不是生生给我们制造一个敌人吗?”
“活着未必比死了更舒坦。”陈辰也不多解释,转开话题道:“我这就回去和我那妹夫去汇报了,这里的事伏大人多担待,还有,木清留下来的那些人用起来,别闲置了。”
“黑衣人的事他们也知情,真的没事?”
“能有什么事,他们心里只认木清一个主子,木靖从来和木清不对付,他们现在不知道多痛快,你见见人就知道了,要用他们也简单,只要你事事以木清说事,他们一定提着脑袋给你用。”
“我用他们提着脑袋干什么。”伏睿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这是无为道长的二弟子对他的提点,抱了抱拳当是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