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是也想死!告诉我!”他抓狂一般的叫着。
宁贵妃从狂喜中惊醒,他隐隐感觉到了不妙,想要阻止楚星云。这个样子的楚星云实在是太不妙了,她那个优秀的皇儿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到哪里去了,还是说,压抑了这么久,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终于还是爆发了,“皇儿,够了,这些老臣老糊涂了,你不必和他们计较,更不必动怒。”
楚星云不以为然,宁贵妃又苦口婆心地劝道,“皇儿,你如今已经是皇帝了,这些人你不需要理会,只要你登基以后,他们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闭嘴!”突然,楚星云一反常态,言辞激烈的回敬宁贵妃,脸上满是愤慨。
这个自以为的胜利者,此刻却愣在原地,眼神有些不敢置信。那个自己乖乖的皇儿,自己唯一相信的人,自己的唯一指望,在最后的胜利时刻,竟然……这样对自己。她动用了多少关系,牺牲了多少人手,才将楚星云送上今天的位置。
“我再也不是你手里实现野心的傀儡了,母妃。”二皇子用着道别一样的语气说着,低沉又缓慢,像是一把巨锤敲在了宁贵妃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疼的一塌糊涂。
话音才落,一直在装作悲伤的宁贵妃,竟然慢慢的掉下眼泪来。恐怕此刻就是她最伤心的时刻了吧。
“今天,我就是你们的皇帝。谁敢反驳?”二皇子站在大殿之上狂啸着,他要让文武百官知道,让整个天下知道,谁才是真的帝王。
“谁敢!”
“我敢!”
其实楚星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这样一个声音,让他可以手起刀落,斩下头颅,这样心里会多一份快意,那时候的不安,也就烟消云散了。那些逆臣等待的希望被斩断,何其快哉!
他的内心里一直怀疑楚夜他们并没有死,毕竟那样聪明的一个家伙死的那么蠢,太不合常理了。
他一直都非常清楚,他的敌人是楚夜,一直都是楚夜。
但是没有人站出来,声音也不是从前方传来的。
他扭过头,身后不远处是母妃,似乎还没有从伤心的境地走出来。再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脸上并不是伤心,而是有些狰狞的惊慌。
“母妃?”楚星云有些疑惑,内心从刚刚开始的的忧心和焦躁一瞬间爆炸,爆炸过后的余韵,是害怕。
他在回想那个声音,有些熟悉,有些太熟悉了。
在场的文武百官,所有人也诧异万分,一些资历老的老臣则已经哭晕在地上,不知为何。
“一切都会结束的。”欧阳情的声音开始在回忆里躁动,回响越来越大。
结束的时刻已经到了。
楚星云害怕了,他从未这么害怕过,无数日夜里他都没这么害怕过。
“谁,是谁在这里,谁在说话!谁敢对未来的皇帝这么说?”他惊慌的像只麻雀,四处尖叫。
“我。”声音很轻,却重如千斤。
这个声音……很多年了,都在大地上飘散,整个国度都被支配着,有条不紊。
这下,楚星云听明白了,也知道了为什么母妃那么惊恐了。
这个声音,因为自己从来不曾亲近,所以也不曾太熟悉。母妃与他朝夕相处,自然熟悉太多。
“父皇……”
“可以,还记得我是你父皇。”皇帝冷笑着从还没有封闭的棺木之中站起来,右手提着一把长剑,犹如千斤重。他的目光很是冰冷,像是三月中从还没有解冻的河里捧出来的水,失了浑浊,清澈冰冷得让楚星云感到害怕。
皇帝没有死。
果然,欧阳情所言非虚,这的确是一个可以结束一切的人。
就像一场棋局,白棋黑棋互相绞杀,最终黑棋落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回生之地的时刻,在那一刻,能够决定生死的关键位置,下了一颗棋子,一刻金色的棋子。它原不属于任何一方,但是他可以决定任何胜负。
若真是如此,这颗棋子会是棋盘上最大的变数,可这颗棋子的归属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欧阳情给决定了,他注定是属于他们这一方的,只有让皇帝知道自己再也没了任何依靠,他才会孤注一掷,下最后的一步棋。
这就是欧阳情所说的“结束”,也是欧阳情为什么这么肯定绝对不会输的原因。
在场的所有朝臣都在惊讶之余惊喜,痛哭声惊喜声从玉阶下传来。
而此时的楚星云,浑身冰凉透顶,和宁贵妃一样。
“祁允……你还活着?”宁贵妃满眼不可思议,声音极度颤抖,甚至声音到了最后是在惊呼。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内心在尖叫,她和楚星云分明已经确认过了皇帝的死亡。
“嗯。”皇帝慢慢走出棺材,一步,两步,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却像重千斤的锤子,击打在这母子俩的心里。
“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还……不可能的,不存在的……你居然,死而复生了?”宁贵妃捂住了自己的嘴,一种极度的绝望在心里泛滥,从高到底,心里极度的落差让她无法承认无法理解。难道真的是天命注定让皇帝还活着,注定她和楚星云就是这场战役的失败者?若是这一切都不是幻想,如果皇帝果真还活着……那她和楚星云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
“为什么朕还活着……你不用这般看着朕,没人能死而复生。”皇帝拄着剑,脸色不变,眼神似乎在看别的地方,虚无又缥缈,“我还是人,不是什么厉鬼。所以只有一个理由。”
“你是……假死?”宁贵妃近乎颤抖的得出这个结果,几乎崩溃的说了出来。
“嗯。”皇帝点点头,扫视着这对母子,目光中不带任何情绪。
曾几何时,自己多宠爱面前这个女人,又有多疼爱自己的这个儿子。
宁贵妃,他还记得第一次迎娶她的时候,自己还算气盛自傲,雄心壮志自视甚高。但是看到这个女人羞涩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几乎要放下一切过往,想要去守护这个女人。虽说后来他还是恢复了作为皇帝的理智,但至少那一刻的真心不是假的。
那些日子,那些过去的日子,真怀念啊。
皇帝深深地叹气,下意识低了下头。
还有这个皇儿,楚星云。
在很早以前,他爱着所有的皇儿,但是后来,他开始区别对待。
皇帝深深知道,楚星云嫉妒着楚夜,在皇帝的心里,楚夜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但楚星云同样重要。
他们从不知道,皇帝也可以宠溺一个皇子,但那是因为自己作为父亲,理所当然要对自己的皇儿好一点,但是他同样也要给天下一个合格的帝王。从一开始,楚星云从没被忽视过。奈何,心术不正,难成大器。
而楚夜,则是他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
即便自己是皇帝,但是自己也是个父亲啊……
怎么会这样呢?
第二声叹息,从皇帝的嘴里发出来。
突然,宁贵妃一声奋力地尖叫,打破了皇帝的沉思。
“我求求你,祁允。”她猛地跪下来,满面都是泪水,她嘴里念着以往对皇帝的称呼,似乎是想要皇帝念着旧情,原谅楚星云,“我错了祁允,我不该迷了心窍,不该做这些事情,我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我求你,原谅我吧。”宁贵妃瘫在地上,抓着皇帝的裤脚,近乎崩溃的哭泣着,声音十分刺耳。
“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皇帝垂着眸子沉思着,他的眼中带着冷意,嘴角却是上扬着,“朕啊,曾经最喜欢打猎。有次啊,被一头牛冲撞了朕坐骑。朕头一次那么狼狈还差点丧了命,卫兵们要我杀了这头牛,毕竟它差点的命。但是这时候来了一位农民,说这头牛是他家的,是他的。爱妃你说说,朕该怎么办?这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处理?你且来说说你的高见。”
宁贵妃敛颜跪坐,把这个问题当作求生的机会,擦了擦眼泪说:“臣妾以为,吾皇仁慈,可以饶恕他们。”
很明显这是违心的回答,要是以往她回答,自然是统统大刑伺候,为了一些虚无的映射,这个女人屈服于求生的欲望里。
“饶恕啊……”皇帝砸了砸嘴,“可是这个样子,很容易让朕的部下觉得朕懦弱到,害怕一头牛啊。”
从皇帝的语气里,宁贵妃敏感地捕捉了一些惊悚的欣喜,勾起了心里的绝望,不由自主地摇头,妄想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老皇帝慢慢走到宁贵妃的身前摇摇头,满脸的遗憾,他眼中带着淡淡的悲悯说道:“这种时候最好的结果,是杀了那头牛,连带那个农民。因为,皇权不容亵渎。”
皇帝绕着跪坐的宁贵妃,慢慢地走着,他不再低头看着宁贵妃,因为知道看不到宁贵妃脸上的表情,低头也就没有意义,“爱妃,朕一开始并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你的所作所为,可是朕还是被现实打败了,朕没办法再自欺欺人。朕曾无比厌恶自己,厌恶作为一名皇帝,没有办法给你们更多的偏爱。若是我只是一名普通人,你们所得到的不止于此。”
“这该死的皇权。”他站在了宁贵妃的身后,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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