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微微惊讶,盯着瑶思看了很久,像是从来都不认识她。
白衣小仙像是有许多难言的心事都在他不由自主开开合合的唇瓣里全然暴露。
瑶思像是好不经意的朝他笑了笑:“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的举动太明显了,任谁也知道是有心事不好表露。
白衣小仙心中微动,鼓足了勇气向前走近了瑶思,似乎有一瞬间,他真的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莽莽撞撞的捅破这层似是似非的窗户纸。
可他没有万分的笃定,不是他不记得瑶思了,是瑶思的戏码遮掩的太好了,他总能恍惚觉得是她又不是她。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里还攥着方才飘落的一半桂花,小心翼翼地,生怕惊到了眼前姑娘,握住她的手,将手心里的桂花瓣点在她手心里。
他的喉咙还是被堵住了,沉默几许,换言道:“前几日灵女曾为小仙做过桂花糕,小仙无以为报,便将这桂花瓣赠予灵女,有朝一日小仙神散,神元会汇入花瓣,忘能护佑灵女平安顺遂。”
瑶思有些不知所措,越发惶急的拒绝:“仙君怎可如此,我不过是做了盘糕点,仙君恰也喜欢,何以神元来报。”
“小仙本就孤家寡人一个,有幸运结识灵女为挚友,况小仙修为尚浅,神元里仙泽也并无几许,灵女莫要推脱。”
瑶思滞了滞,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多谢。”
他二人磨磨蹭蹭有些时辰,那厢绾玉白泽倒也不便打扰,时辰久了他二人还在难舍难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白泽凑上前打断了二人叙话:“小美人从前也是见过魔君染荒的,此一番回了灵都不知何时再见,可要去魔界走一遭?”
绾玉打断道:“魔君染荒如今不在魔界,那魔君从前是辣手摧花狠厉角色,一朝揽美人入怀,便是整日四处游玩,神龙见首不见尾,何处寻他?”
“辣手摧花?本君何时辣手摧花?”
身后熟悉的声音爽朗响起,除了染荒再无其余人了。
白泽顺着声音瞧去,挑眉打量了他一眼:“哟,今日怎么没带着小娘子外出?”
染荒怒嗔了他一眼,亦是反讽着:“本君何时同你一般,整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呵。”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他今日的确是一人来的,白泽身旁可不就站着绾玉这号仙子。
白泽吹了吹龙须刘海,没去理他。
染荒难得客气的转过身去拢手颔首对上瑶思:“许久未见,灵女可还相识?”
瑶思揉了揉额角,上下打量了一眼黑衣黑袍,当真像极了辣手摧花无情的狠厉角色。
一念想起从前她于九重天醒来,身旁坐着的除了澜渊可不就是这位魔君,说来,她也应好好谢谢魔君才是。
她礼数周全的回了礼,热络道:“魔君大恩,自是不敢忘。”
染荒似笑非笑的动了动嘴角,恰瞧见瑶思身旁站着的白衣男子,澜渊这易容的术法实在瞒不过魔君的眼睛,他不明一笑,质问:“你这是……”
“咳。”白衣小仙一咳,立刻按着阶品规矩朝染荒做了礼:“小仙见过魔君。”
染荒两眼怔了怔,神色不由自主瞥了眼瑶思,了然于心颔首应了他的礼。
“呵,魔君这么堂而皇之相送就不怕家里那位拈酸吃醋?”白泽那家伙总是不正经说话。
染荒置若罔闻,没去理会他,对于白泽这种话多嘴贱皮又痒的人,只能选择性失聪。
瑶思挑了挑眉,略有好奇问道:“家中那位可是转轮王之女清霜?”
染荒眉心蹙了蹙,她当真一点都不记得吗?
“是。”
他轻轻道了句是,似乎又想多问些什么,当目光触及到身后那位清冷的白衣小仙时,一切都在心中有了答案。
瑶思急不可耐笑着:“几位不必如此伤心了,若是有朝一日几位……咳……大婚之日,可莫要忘了灵都的在下。”
染荒抿嘴笑了笑,记忆里,他还是初次这般低眉含笑,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含羞。
相比较白泽与绾玉二位朦胧的暧昧不知要过上几万年才能正大光明的昭告天下,染荒进展可谓是快马加鞭,大约过上千年,小宝宝也生出来了。
所有的一切都那样旖旎美好,她来此地千年,除了对不住心尖那人,再没有其余遗憾了。
她回首不敢去触碰身后人清澈的眸子,她怕自己下一刻便要崩溃决堤,只能默默瞧了眼远山,将袖口里书写经年的信笺摸出。
难得她这样一个糊里糊涂从不收拾打扫的邋遢性子,能将一件看似不起眼的薄纸放置一年之久。
信笺折的规整,纸张得墨迹有星星点点的渗透,她将信纸递于白衣小仙,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若是能瞧见澜渊,便将这封信赠予他,你若……当真要去忘川,临走之时可否将此信转给姻缘府的月老,托他交于澜渊。”
白衣小仙身形止不住的发抖,颤颤巍巍看着那崭新却又像隔了经年的宣纸,心中朦胧又觳觫。
染荒向前轻拍了拍那小仙后背,他适才有了几分清醒,指尖轻轻接过那信件便收于怀中,轻声答:“定不负灵女所拖。”
语罢,心中似还有一事不明,又问:“敢问灵女,此信是你所书还是……还是从前那位凡人所书?”
瑶思有些恍惚,她没想到澜渊更名改姓换了皮囊在她身旁试探了许久未果,事道临别,他心里原还有那么多放不下。
她装作不识,故作离别了一年之久,一则是为了借九重天的仙泽消磨戾气演的真实,二则是让澜渊放下对她的思念,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眼前,澜渊的一句话让她质疑自己的选择是错的,她不想背负那么多,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只想和爱人相守一生。
可究竟是哪一件事,哪一个须臾,让两个相爱的人不得不越走越远的呢?
她实在做不到亲眼目睹的决绝,戏做了一年,若此刻崩溃,那便是前功尽弃。
到最后,瑶思连她自己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让自己开口说的话:“从前那凡人灵元所书,我瞧见过,是写给澜渊的。”
澜渊一直垂目,尽可能掩饰起自己一分一寸的反应。
直到瑶思抱拳转身,嬉笑道:“各位,有幸相识。”
她不知何时握起破灵扇转身看似潇洒离去,他才缓缓抬起头,望着那千年未变半分的熟稔背影,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