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一望无垠,绵延起伏的金色大草原上,看着赤红天空中碧玉般的云彩,蓝发辉月感觉到一种与生俱来的舒畅。“看来魅妖天生便应该在山野、草原和河流中生活!”他嚼着草根,心里有些遗憾地想着。很多年前,在一次天地浩劫中,他被城主姬黯救了下来,自此便一直跟着老师参玄修身,忙忙碌碌这么些年,对于斐丽城以外的世界,他反而有些陌生和新鲜。
远处,一阵“突突”的声音传来,间或掺杂着一两声鸟儿低低地哀鸣。蓝发辉月禁不住暗自摇头:“小姑奶奶这一路行来,要嘛便是缠着我问倒霉家伙的情况,要嘛便是敲敲打打,片时都未曾安静过。这不,又抓住一只兀鹫,在半空中将毛拔得干干净净!”
“辉月师兄快来看啊,这大鸢怎地不飞了,它刚才不是挺厉害吗?”只听得璃仙儿叫道。蓝发辉月只好懒洋洋地起身,定睛看去。只见那只大鸟,惨得可谓一塌糊涂,周身血淋林地,羽毛早被拔得清洁溜溜,两只可以撕虎搏狼的利爪被各自套了一根绳子,鸟喙更被死死地绑住,璃仙儿正将它在地上拖来拖去。
蓝发辉月只觉得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猛地袭来,他心中低呼:“这个地不平都要踢三脚的小姑奶奶啊!”面上仍旧一如既往般优雅,微笑着说:“你把大鸢毛全拔了,它怎么飞得起来,你以为还能放风筝呢?”“这厮鸟定是伪装可怜,方才飞扑小兽的猛样可是厉害得紧!”璃仙儿撅着小嘴,叽里咕噜地说道,上去便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只见那只可怜的兀鹫在空中翻着跟斗,“倏”地一声没入长草丛中。
“仙儿乖,我们休息得差不多了,这便赶路,找你心心念念的倒霉家伙去……”蓝发辉月上前一边打趣,一边好说歹说,哄骗半晌,才拉住璃仙儿往空中飞去。眼角余光中只见小姑奶奶贼溜溜地鼓着大眼,四处东张西望,身上翠绿色衫子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溅着大鸢的血迹,哪里还有半点邻家女孩乖巧可爱的模样。
二人速度很快,没一会便过了“多巴拉”大草场,往“呼尔扎温力”大裂谷而来……
琅霄草原最边缘的“呼尔扎温力”大裂谷,在当地人的语言中意为“不可逾越”的意思。传说中那里天空幽黑混沌,终年湿雾弥漫,纵贯着一条狭长、阴暗而深不见底的地质裂缝,有很多兽禽幽灵和来自地心深处的恐怖恶物出没,所以便成为了游牧业者口中的禁区。而方思羽他们身处的“兽葬之地”,便置身于这条不可逾越的大裂谷中,只不过属于其中很小的一断而已。
蓝发辉月在半空中俯瞰着这片鼎鼎大名的绝地,心下暗自思量:“灵光镜只能测至大体方位,在如此无边无际的裂谷里,如何寻找倒霉家伙却是甚难?”正在反复计议,难以决断之时。那片浓雾之中,似乎隐隐约约有些声音传出!
“仙儿!”蓝发辉月正运使谛听神通,竖耳仔细分辨之时,见璃仙儿“倏”地一声,循着声息而去,连忙扬声招呼。
此时,裂谷内浓雾弥漫,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蓝发辉月摇头苦笑,连忙按落云头,纵身而下。“这里并非传说中的天光暗黑,只是裂谷深不见底,雾障重重,里面必然凶险万分,小姑奶奶如果有失……”他在湿漉漉的雾中,努力分辨周围景物,心中禁不住有些焦急!
“真是奇哉怪也,怎地任何声息全无?”在蓝发辉月寻找她的时候,璃仙儿正瞪着那双大眼,看着前方雾气中的山壁。“刚才这里明明有人说话?”她正想着。忽然感觉背上似乎滑腻腻的,伴随着一股腥味传来,闻之令人作呕。“不好!”她反手一捞,手在雾中穿过,什么也没碰着。过了一会,那滑腻腻的感觉又出现了。缓慢,却又肆无忌惮地将她团团裹住……璃仙儿柳眉倒竖,纤指一弹,一道碧绿色的光芒在雾中朦胧闪烁,只听得微微的“叽叽”声响,那些古怪玩意儿如潮水般退去。她伸手在周身乱摸,竟觉像是刚从蛛网中挣扎而出,粘乎乎的恶心极了!
“滚出来……”娇喝声中,璃仙儿纤手一引。那道碧绿色光芒蓦地大盛,挟着一股劲风,“咚”地一声,将她背后那面山壁击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山壁中空,里面悬挂着一个血红妖异的“蛹”,微微透光的蛹身中,竟头下脚上地倦曲着一个脸色苍白,身无寸缕的红发瘦削青年。青年撮嘴为令,声音忽高忽低,仿若念什么咒语一般。下面密密麻麻,粘乎乎犹如鼻涕似的异虫,便纷纷吐出丝来,丝沿着蛹的下方,不停地交织覆盖。稍顷,蛹身愈发艳红!然后便是渗出滴滴鲜血,覆盖在青年身上。仿佛在吸纳似的,鲜血颜色越来越淡,他躯体变得更加惨白……
这时,蓝发辉月也寻了过来,极为诧异地看着诸般怪异莫名的景象。璃仙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侧过脸去,心里暗自发狠:“没脸没皮的家伙,怎地如此不堪?也不嫌臊得慌……等会定要找茬,和这厮打上一架。只是师兄……哎呀!那些虫儿臭得要命,莫要熏坏我的宝贝!”想到这里,她招手将散发碧绿光芒的法器唤回。那可是她九岁时,太爷爷璃胜猛送的开灵礼物,向来最是宝贝得紧。
法器名为“避火如意钩”,为火山温玉所制。钩长一尺七寸,器身扭曲状若如意,通体碧绿晶莹,实可算得上一件天地异宝。要知道,火山之玉本就难得,一般上品也无非赤红。再好一点的,便是在火山中炙烤了数千年光景的阴阳火灵玉,其色泽白中泛红,可谓万金难寻,价值连城之物。至于这等灼烧得碧绿也似的极品美玉,还从未有人见过。
过了一会,那些鼻涕般的异虫不再吐丝,纷纷蠕动着奇形怪状的身体爬来爬去,空气中臭味越来越浓,闻着使人头脑微微发晕。血蛹中的红发惨白青年,微微动了动身体,突然阴恻恻地说道:“小妮子,我在谷中放牧灵虫,与你何干?你驭使法器杀我如此之多的宠物,总归要有个说法?”他声音嘶哑,犹如刀割锯片似的,让人听着极不舒服。
“看你模样也还罢了!这样罢,我就吃点小亏,许你与我合体阴阳双修,此事便算揭过,如何?”那青年又喑哑地说道。蓝发辉月一听,心知要糟:“贼厮鸟便说其它,以小姑奶奶的性格都不会做得太过,哪知说出这般浑话,今日必是不死不休之局!”微一沉吟,便待纵身上前,对青年略施薄惩,以免双方弄得不可收拾。
“灵虫?臭虫还差不多!你再胡说八道,我便一把火烧了你这具蛹身!”璃仙儿面皮甚薄,又见师兄在旁,本想不予理睬,却听那人说话无耻之极,不由得粉脸通红,娇声叱道。
说话间,只见她脸上诸般妙相纷呈,颜色犹如闪动着的琉璃、彩玉、赤珠、琥珀和珊瑚一般,光怪陆离地不停变化。瞬间,身外身法相竟一化为二,二化为四,连同她的本尊法相,居然是五种不同的神情!尽皆右手执着一件法器,左手分结不同定印……
“菩提自在心法?想不到小姑奶奶竟然修成了以有为之体,行无为之德,化身千万的佛门神功!”蓝发辉月也是第一次看见璃仙儿真正动用本身玄功,以前虽然常见她出手和人相斗,但都未让她出尽全力。“这一次小姑奶奶三昧真火已成燎原之势!我且不忙出手,看看这心法有何厉害之处!”他不禁暗自思忖。
血蛹“哗”地一声,被那惨白青年撕开。他翻身临虚而立,将那具蛹身化为一件血艳刺目的盔甲罩在身体之上。山风中,红发飘飞,掩映着他惨白得有些发青的脸,犹如魔神降世一般!
“小妮子既然不识好歹,我便收了这些法宝,将你元神和**慢慢炼化,供养我的灵虫!只怕到时候,你想求速死都难!”说完,他桀桀嘶声大笑着,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律令。只见地面上,那些鼻涕般的异虫竟纷纷飞起,若有若无的口器中吐出漆黑如墨的烟雾,烟雾瞬间凝聚成形,化为一尊体长约十丈的巨型怪物!
怪物人头虫身,模样便如青年一般,只是神情更加邪恶、歹毒!身体之上百足舞动,令人觉得头皮发麻。它蓦地张开大口,一股霸悍无比的吸力涌出。只听得壑谷中,异风之声大作,四周鼻涕般的臭虫如一缕黑烟,源源不断被它吞没。“几个呼吸间,它身体似乎长大了不少!”蓝发辉月心神闪念,忙出声提醒:“仙儿,这厮在吞噬怪虫的魄体!”
“孽障,你竟敢牧使阴物,对谷中生灵予取予夺。今日我定要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此时,璃仙儿说话的身音完全变了,如洪钟大吕一般,在山谷中回响。她的本尊法相色作琉璃,光芒缓缓流动,已完全不似她平素嬉皮笑脸的样子,真可谓宝相**,佛法无边!
曼声中,另外四道身外身法相,已将所执法器祭出。随着手势结印不断变化,法器在空中盘旋飞舞,浩浩荡荡地透着异彩霞光,划破层层浓雾,不约而同向那愈发高大的怪物砸去!
弹指间,双方便交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