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良的命令很快落到了实处。
医治一名重伤员的时间足够医治3-5名中等伤势的病人。更重要的是对医生而言,体能和精神上的消耗减缓了很多。
车队仅有的两辆豪华卧铺客车成了伤员专用车,倒是还有一辆普通的软座客车也在路断之前冲了出来,最终成了儿童车,相比成年人,他们更容易被冻死,而且他们是人类的希望。
实际上,不光是没有足够的帐篷和御寒衣物那么简单,按照季良的区域分划,人们甚至缺乏足够的地方度过这个寒夜。
乍一听,这是一件难以置信到让人觉得搞怪的事,这里已经是石门的郊区,穿了雪衣的菜田、农田,显得格外的空阔,真是天宽地大。
是很大,可惜能称的上安全的,可以用立锥之地来形容。除了车辆里、车顶上,最好的地方就是断了的立交桥,有墙墩隔着,变异的田鼠们没可能飞起来祸害人。所以这样的地方属于女人们的。
然后是冰雪的、和由大块桥梁碎块组成的台子。事实上,2000多人,宿营的主要工作就是搭这两种台子。烧水,用冰当凝结剂,滚雪球……都是为了筑这两种台子,台子上就是人们用以过夜的地方。
身体单薄的,缺乏足够保暖衣物的站里边,身体壮实的,穿的厚实的站外边,尽可能的找能够挡风御寒的东西围在外圈然后注意头部的保暖,因为在寒冷中,人体流失的热量,90都是通过裸露的脑袋散掉的。
这就是季良提供的过夜的点子,像是南极洲孵蛋时期的公企鹅,它们将蛋夹在双腿中间,放在脚上,以保持其温度,然后排成阵列,像军队一般站在那里,长达几周之久,它们经历狂风和暴雪的洗礼,仿佛随时都会被湮没,但实际上它们会不时的摇摆和抖动身体,将雪抖落,踩在脚下,然后一直等到出海捕猎的雌企鹅带回食物。
生存从来都是件很残酷的事。季良不是刻意要让人们重新记起这些,是这个已经改变了的世界,要让人们重新明白这些。
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不光是女人,男人也哭,在零下30多度的寒冷中站一夜,这种苦逼事情,很多人都是有生以来第一遭遇到。他们怎么能够毫无感觉?尤其是很多人还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受了很多惊吓,而且肚子里也并没有多少油水,晚餐发放的那点食物根本不够吃,他们自己带着的,都被收缴上去了,此时此刻真的是比较悲。
有人开始唱歌,大家基本都会唱的、脍炙人口的、比如国歌、国际歌。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大家不用那么认真、跟着哼哼,众生合一,也能感觉出那种浑厚、并清晰的体会到彼此的存在,心理踏实些,顺便打发时间。但是过了后夜,唱歌就不成了,起了风,野地里本身就比城里风大,更何况经历黄昏时分的第一次地壳运动之后,地形地势的改变使得天候也随之有了较大改变,足以折毁树枝的8级大风呼啸肆虐,吹起积雪,形成一种扬沙尘埋般般碎雪漫空的天候效果,不说张嘴就往里灌风,光是那风从耳畔吹过所发出的隆隆声响,就掩盖了一切声响,哪里还能听到什么歌声?
也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野怪们出现了。
狼群捕猎野牛从来都不贪心,它们选好目标,适时攻击,放倒目标、及时收手。野怪们基本也是这样,那种不管前边是架了机枪、还是火炮,首领一声嚎叫就全体成为死士,不死光绝不撤离的情况,在真实的世界是不大会发生。
虽然现在还是浩劫初期,但野怪们已经学会了借着夜色和风雪的掩护而来,并且通过一些粗浅但往往很有效的手段来为狩猎制造机会。比如田鼠特工队。
田鼠是后来的鬣鼠的祖先,现在的它们可不像后来那么牙口好,轻易就能啃断钢板铁管,这个时期它们主要仰仗的是掘土潜行的本事,后来大量的永久冻土出现,并且越来越厚,而且各个物种也越来越趋于独立完善,它们才一部分向地上发展成为鬣鼠,一部分向地下发展,成为幽暗地域最常见的几种生物。
这是一次猫、狗、鼠的联合作战,鼠负责搅浑水,狗负责佯动诱敌,猫负责趁机掠食。
地面抖动,设立在宿营地外圈的防风火盆未被大风吹倒,但被田鼠们经过时拱倒了,这样明显的情况人们不可能不注意到,更何况田鼠们不是一只两只,眼睛尖的、借着稍微熄灭的火光,不难发现地面的蓬动。
“地震,是地震吗?”
“不是,是怪物来了!怪物来了!从地底下,”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它们钻不破石台和冰台。”
“地上也有怪物,我看到了它们的眼睛,绿油油的,好多!”
“不要慌,我们是有准备的,保持肃立,只要不下台子,我们就是安全的。”
嘭嘭!两颗照明弹升到了空中,可惜能照亮的范围实在有限的很,人们也就是影绰绰看到些身影,但还是有人开枪了,队伍中的神枪手,被编了两个班,分别在四辆车的车顶,就像是火力点一般卡在关键点,监控整个临时营地。
这样的天候,可不比晴朗的白天,这边开枪,那边情形如何,能看的一清二楚,现在就连瞄准都是有超过一半在玩感觉,开过枪之后,也根本不知道是否命中,这是非常考验射手的心态的,不得不说,营地中真正心态过关的没几个。
坐在奔驰尊逸车顶上的季良对身边的刘富道:“如果还有下次,我建议射手们的配给弹药减一半。”
刘富尴尬的笑,和平年代,部队们都把兵派去‘丰衣足食’了,又是菜篮子、又是肉篮子、再不跟驻地地方政fǔ联合、搞点建设项目,都快当农民工用了,也就是个别有光荣称号的旅团营连,作为脸面,训练的狠点,其他的全都靠军士(志愿兵)们撑着,说个难听话,除了纪律,业务方面,那两年兵真不比军训完的大学生强多少,他所在的3844团,就是典型的这样一支队伍,能有现在这样的表现,已经相当不错了。
季良解开斗篷,递给一旁的柳青,“多留意我的动作,跟怪物战斗,准和狠是最重要的。你必然会成为甲士,如果在进攻方面有足够的天赋,那么就会成为和我一个类型的甲士,就算走另一条路,一个没有伤害输出的t也是很废柴的。”
“哦。”
季良身子向前一挺,从车顶滑下,一探手,取了倚车而立的战戈。这戈是临时制造的,柄没什么太多的说法,基本能达到隋朝第一凶器马槊的材质,只不过制造工艺有所不同,而且能够在能量的滋润下进一步提高质地,就像是那些正在异化形成的星银、星铁、星铜一般。戈头就比较奢侈了,二级文物,战国时期的东东,几百万也是有价无市,不过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而浩劫之后,这两样都不值钱,毕竟命都不值钱了,谁还在乎这个?
这要是另一个时空,季良意念一动,自身战能流通整个武器,使之如臂使指,那是再正常不过,但现在就不成了,说到底这身体还没有完成2次洗炼,他可以说是比觉醒者还像觉醒者的非觉醒者,假的就是假的,十方丝那是没办法,这个嘛,就当手电筒般使用了,外部供能,符文能量节,效果跟通了电的假原力剑差不多,戈头亮起了青朦朦的光芒,越来越亮,到最后吞吐着三寸长的能量光芒,看起来也挺神兵利器的。
然后是甲胄,甲胄同样也是外部供能,不过今晚这样的战斗,还不值得耗费能量,因此季良只启动了荧光效果,看起来就像是创战纪中的战斗服一般,装逼效果不错,但实际没有能量防护效果。
当然,季良不说,没人知晓这位‘大内高手’实际上有着一肚子的苦水,差不多都是神仙混成神棍了。人们都是看表面的,一看季良这扮相,显然是高手再度下场,有这么一位定海神针在,大家心中都感觉安全不少。
“敲地鼠都知道吧?现在就是这么回事。靠外围的兄弟们你们走运了,你们手里的家伙就是用来打地鼠的,看到有地鼠在台子边缘露头,就敲下去。”季良一边从容的走,一边声音沉稳的说,这声音也是借助符文起到洪亮效果的,没有战能,有些技巧只能靠道具来完成,也得亏是如今他掌握的符文体系已经完美版本的,这类简单实用的小应用,学起来用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否则连神棍都会当的很累人。
田鼠特工队这时已经进入攻击阶段,但它们发现想要将营地搞的一团糟确实有些困难,桥上的暂且不说,就连地上的,也是在柏油路面上筑起了冰台或石头台,能有两米左右高,滑不留手、又足够坚硬,刨不动。蹿跳一下,上两米台对它们而言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毕竟是丧失了最具威胁的一种作战——拉人下坑,不能如此,想要搅浑水可就得付出点血的代价了。
而这时,季良已经到了一个冰台附近,出枪如电,直接从土里插起一头心怀不轨的田鼠,另一只手一抖,将一枚火能符文珠砸在这田鼠身上,顿时,田鼠就化成了一个火球。
附近台子上的人一看,好家伙,团起来普通洗脸盆都盛放不下的老鼠,身子还在乱抖!
季良一抖戈,直接将这田鼠甩飞了出去,一团能够着好半天的简易火堆这就算是搞定了。异变田鼠的皮毛油脂比过去的海豹海狮还给力,很不错的燃料。
叉一只、点一只,生堆火,季良的动作其实并不算快,但总体效率还是很不错的,最难得的是随着火堆的增多,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季良的作为,他们自知人家这是功夫已臻化境,举重若轻,自己比不了,但那份海子里叉鱼般轻松惬意的派头,还是成功的让他们受到了感染,心说不就砸个地鼠么,咱其实也不太差!
实际上季良单位时间内能杀死的田鼠很有限,几百田鼠,就是排队一动不动的在那里杀,他也得杀半天,他把自己弄的这么炫目,又不断的搞出火堆,就是为了人们看到他的杀戮。
民众需要血气,最忌讳的便是慌乱,有一头慌,向后退缩,便会将另一边的人挤下台,如此一来,都慌了,没人打地鼠,田鼠的威胁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被挤下台,然后拉紧土坑里,那就真完了,季良都没法救,浅土层绝对是田鼠的天下,它们在其内就仿佛是水中的鲨鱼,强悍的狠。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领袖的作用就是旗帜,能够让人们看到后血气上涌的旗帜。有的领袖靠的是一张嘴,不过在浩劫之后更流行实际行动,所以领袖即英雄、即出色的觉醒者这一公式渐渐被确立,季良现在做的,也不过是在这个时代先其他觉醒者一步而已。
外围的野狗们一看田鼠行动不力,当下便长嚎短叹的压了上来,这种战术被后来的人类称之为‘叼羊’,一拥而上,如浪涌来,然后似水银泻地,隐入黑暗,至于猎物,谁叼到算谁的。
这时候,季良使用了沸血战嚎,然后将大批的怪物引向火力陷阱,一通狠杀。计划是蛮不错的,惟一的问题就在于野怪的首领、对其麾下的控制,要比异族高阶对低阶的控制强力的多,这或许是因为从根源上讲,野怪就要比异族单纯的多的关系。所以当野怪中的首领发出嚎叫,其余野怪也跟着呼嚎,季良的沸血战嚎基本上就算被破掉了。
如果是另一个时空的战场,这个时候往往就是甲士与野怪首领开始‘歌唱比赛’,然后其余战职者趁着乱劲,要么就斩首杀野怪首领,要么就多杀几个普通野怪,尽可能削弱对方战力,视情况而定。
但在这里,唱歌比赛是没有意义的,高台上的人群就是固定靶,而野怪们就是轻骑兵,风一般掠袭,从整体看,从来到走,速度相当快,所以……
“啊!”
“啊!”
“救命!”……惨呼声在某个时间段以一种极高频率出现,有人被叼了羊,当即咬死拖走还算是好的,倒霉的是那些未曾死的,简单的拳打脚踢没意义,反抗激烈些,马上会有另外的怪物过来,照着胳膊有或其他地方一口,然后两只怪物撇头一撕……挣扎彻底结束了。
阿猫阿狗们如风而来、如风而去,田鼠们也紧跟着撤退,别人吃肉俺喝汤,它们扮演的就是这种角色,在它们的字典里,没有什么食物是不能被消化的,所以后来能成为鬣字辈的野怪,确实没委屈了材料。
很多人都还有些蒙,怔怔的在那里发呆,季良则开始往回走,战斗已经结束了。经常看动物世界的人都知道,类似的场面在非洲大草原上那是常有发生,猎豹捕猎羚羊,一头羚羊被扑倒了,猎豹开饭,羚羊们也继续吃草,成为猎豹餐盘肉的羚羊,首先是运气不好,被选中了,然后是能力不佳,警觉性不够,又没能跑掉,就是这么回事。
不过呢,这样的话显然不太适合直说,大家去慢慢体会好了,会体会到的,这就是浩劫之后,普通人类与野怪的典型关系。可以说,也算是变相的用牺牲少数来换取大多数的安全。
当然,谁都不容易,像这次,野怪们就亏了,它们留下了很多尸体,都是某些野怪崽子的父亲母亲叔叔阿姨,甚至还有孕妇,这样的战斗多来上几次,这个团队就得覆灭,就得消亡或被其他团队兼并。
谁被谁更高贵?大自然将这个问题重新扔给了人类,让他们去思考。还有各种相关考试,考不及格就得死。所谓弱肉强食,便是如此。
“夜风,依旧在呼嚎,营地区域燃烧的火光,让所有将目光投注过来的生命都能意识到,这里曾在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激战。这一次人类胜了,他们杀死了几倍于自身牺牲人数的掠食者。野怪们,只能靠很少的一点食物聊以自慰,那头领袖,还很不甘的长嚎了几声,似乎在宣布,这仇,他日会报。”
“是的,仇恨还有清算的机会,因为不论是失败者,还是胜利者,都清楚,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这样的交锋就不止只有一次,下一次,谁会胜出,还是个未知数。这是荒野中的一个很普通的夜晚,生命们都在为各自的存在而忙碌着、努力着,他们或许会记住这个夜晚,或许不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一天的存在,都让他们或多或少的有些收获,幼崽会长大,新丁会成为老兵,而生命之歌,会在这样的过程中一直传唱下去……”
季良抑扬顿挫的说完这段话后,对柳青和刘富道:“这样的台词旁白,还是由赵忠祥老师来诵读才最带感觉,我打小就爱看他解说的动物世界。”
好半晌之后,刘富竖起大拇指。“季指导,你真有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