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阁里的惜画被要求来指点其他姑娘弹琴。姑娘们的技艺参差不齐,教授起来颇为麻烦。可是惜画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毕竟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生意没有了,可是姑娘们还得生活,柴米油盐都得照旧。
平日里的油都是诚信最好的秦姓卖油郎专供,月底的时候,秦卖油照例来送油,看到姑娘们都在厅里弹琴,不由扫视了一遍。
看到青衣素服的惜画就奇怪的问老鸨,“妈妈,那些姑娘都花枝招展的,怎么这位姑娘如此素净?”
妈妈扫了一眼惜画,“她呀?有福不会享的货儿!放着头牌不做,非要划花自己的脸做人人可使唤的素人!”
“本来花容月貌的人,如今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划花了脸?那怎么替你挣钱?”
“要不是有客人愿意听她弹琴,我早贱卖了她!”
“那你现在还卖吗?”
老鸨警觉地看了眼秦卖油,“现在她的身价可不一般啦?!”
秦卖油说:“一个划花了脸的素人能要几个钱?”
老鸨立马叫道:“就是素人才值钱嘛?!不过现在生意清淡,如果有人能出到一百两纹银我也就出手了。”
秦卖油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
老鸨见秦卖油没有接茬,撇了撇嘴,让秦卖油把油送到厨房后来结油钱。
秦卖油来结油钱的时候,老鸨哭穷道:“秦卖油啊,你看我这里现在清汤寡水的,你的油钱可不可以再给我算便宜点?”
秦卖油道:“如果你把惜画的赎身钱降一点,我以后给你的油将是全镇最低价!只要我还在卖油,这个承诺就一直有效。”
老鸨嬉笑道:“秦卖油,看你老老实实的,原来也有花花肠子啊?!挺会算计啊?想用油钱抵我家姑娘的身价?那我可得问问我家姑娘自己可愿意。”
老鸨过去找惜画,低声把秦卖油要替她赎身的事一说。惜画迅速看了眼秦卖油,“妈妈,我能过去问他几句话吗?”
老鸨巴不得这些闲置的姑娘都被赎走,于是点头同意。
惜画来到秦卖油身前,秦卖油有些局促。“你想替我赎身?”
秦卖油道:“要是,要是妈妈能少要几两纹银,我就能赎你出来!”
惜画一把撩起面纱,“你不嫌弃我丑陋?”
秦卖油一惊,低头道:“姑娘贞洁,在下敬佩,并不觉得姑娘面容丑陋。”
惜画道:“你虽不嫌我丑陋,我却嫌弃你是个卖油郎,整日操劳不得休闲。”
秦卖油一听此话顿时挫下一截去。“姑娘高洁,是在下妄想了!”
惜画压低声音道:“你若有心,明日街口相见一叙。”秦卖油一愣,点头答应。
惜画回身对老鸨道:“妈妈好狠心!为了区区百两纹银,就要女儿委身卖油郎。女儿不愿意!”
老鸨一听有些着急,“哎呀,女儿啊,你知道如今阁里闲人众多,如今有人愿意赎你出去,妈妈岂能不放手?”
这是秦卖油过来道:“既然姑娘不愿意,在下就不再痴想。多谢妈妈成全。”秦卖油挑起空油桶离去。
老鸨见秦卖油要走,急着说:“油郎慢走!只要你能出九十两纹银,人你立马带走!”
秦卖油回头道:“多谢妈妈。”
看着卖油郎离去,老鸨恨得想要一把抓回秦卖油,逼他拿出赎身银子。只是如今官府对青楼楚馆很是反感,老鸨也不敢造次行事。
卖油郎走后,老鸨气得拿惜画撒气,“好你个小贱蹄子,做又不做,走又不走!你要活活气死我吗?!”惜画被踹倒在地上,也不辩解,只是躲开了事。
第二日,惜画被支使上街买东西,惜画乘机来到街口去找秦卖油。只见卖油郎将两只空油桶扣在地上蹲在街口。惜画上前示意他跟着走。
卖油郎起身挑着油桶跟随。
走到僻静处,惜画站住了。卖油郎向前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惜画转过身看着秦卖油问:“你真的愿意为我赎身?”
秦卖油点头道:“是啊?!”
惜画道:“你若果真愿意带我走,我不要你赎身。我不想将来有一天,你说我是你买回来的!你若真有心娶我为妻,我有办法逃出来跟你走,只是我们永远不能再回到这里!”
秦卖油惊喜地道:“多谢姑娘成全!”
惜画道:“三日后,我们再在街口相见,现在你回去收拾行装。”
“是,是,是!”秦卖油喜滋滋地挑着油桶回家了。
惜画则赶紧回风月阁。惜画不动声色地将存在熟客处的私房一一取了出来,去银号里全部兑成了银票。
回到风月阁,也对鸨母千依百顺。鸨母见她这样还说:“你看,你现在也有点想开了吧?可使你当初下手太狠,如今你就是愿意接客,客人也见不得你这张脸了!”
惜画低头道:“惜画粗粗笨笨,哪里伺候得了大爷?侥幸会些琴理,弹奏给公子们听就不错了!”
鸨母用手抬起惜画的脸,“你看看,就你这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能迷死不少人!”
“要是你当初没破相,我****,怎么着也是花魁的苗子。”
“算啦,好好的前程被你毁了,你一辈子就是被人呼来喝去的命了!”
惜画不动声色地安排好一切事宜,三日后和秦卖油约定,半夜渡口相见。
半夜,惜画偷偷用绸缎从阁楼溜到地面。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奔向秦卖油。
秦卖油也将所有的家当折合成一个包裹,带着他的油桶等在渡口。接到惜画,秦卖油点灯通知渡口的渡船摆渡。
不一会儿渡船就摇了过来,摆渡人嗔怪道:“秦卖油,你这十文钱真不好挣啊?!熬了我半宿呢!”
秦卖油伸手又给了两文钱,“麻烦老爹了!”
“你这大半夜的要去哪儿啊?”
“我姑母病重,我送我表妹去见最后一面,事情紧急,还请老爹包涵。”
“哦,那是得快点走了,得了,看我快点送你们上岸!”
送过了河,道路四通八达,就像鸟儿出了鸟笼,谁能知道它往哪儿飞呢?
玉凰看镇上好多妓馆都歇业休整了,回来高兴地对太乙说:“师父,好多青楼都关了门呢!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太乙微微一笑,“他们只是暂时被瘟疫震慑住了,时间长了只怕就又恢复过来了!”
“那怎么办?”
太乙笑着说:“天谴会一次比一次重。”
玉凰看到师父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到天谴,心里忽然一毛,“师父好像也不是完全无害的啊?!”
“不过,你收集完此地的秽气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师父,我想去看看惜画,总想她能有个好的归宿!”
太乙起身回房,“她已经离开此地了。”
玉凰听到一喜,“师父,她现在怎么样了?”
太乙停下脚步回头对玉凰道:“她得到了她的良人,可是将来还是会有磨难。”
“磨难不怕,我就是希望她能早离淫窟!”
太乙笑道:“天下苦难可怜之人比比皆是,你哪里管得过来?”
“不知道就算了,但凡能够遇上,便是我和她的缘分,自然要管上一管。”
“这样看来,你倒是该去拜观音菩萨为师,一副菩萨心肠!”
玉凰笑出了声:“师父,难道您是心狠的神仙?”
太乙吟道:“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太乙预料的不错。人是很健忘的,随着疫情的消逝,和青楼阁中宣传手段的使用,慢慢地又有人开始逛勾栏。
也许阴影还有,现在去青楼的人,也就喝喝花酒,听听曲儿,占占青楼女子的便宜。
可是老鸨们已经兴奋不已,只要有人肯来,就不怕他们不花钱!并且每家妓院都花血本新购买**了一批新人。
有人惧怕疫病推辞要走,老鸨就上前道:“爷,咱们这儿可是刚进的黄花闺女,那小姑娘水灵的,身上连个痦子也没有!不是妈妈我夸口,就是送进宫伺候皇上也是可以的!”
“能伺候皇上?”
“能,肯定能!”
“那我试试?”
老鸨嬉笑着将嫖客送入雏妓的房间。
有一就有二,你看我,我看他。耐不住寂寞的男人们开始重新光顾青楼。
就在疫情风波似乎要全部过去的时候,镇上那些得病后痊愈的幸运儿的妻子们相继产下畸形儿!骇得镇上的人发了狂,于是烧香拜佛祈求平安和顺。
寺庙里的法师现身说法,苦渡众人离淫就道。
“佛言: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舐之,则有割舌之患。”
“佛言: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其中有一人听进了法师的话,奈何无法遏制生理的冲动,苦恼间发狠拿刀欲自宫。家人发现劈手夺下了凶器,可是此人彷佛中了邪,一心要去势。
家人无法送入寺庙法师身边求开解。
法师口中念佛道:“若断其阴,不如断心。心如功曹,功曹若止,从者都息。邪心不止,断阴何益?”
随即说偈:欲生于汝意,意以思想生,二心各寂静,非色亦非行。
和尚们劝谏众人弃恶扬善,纷纷走上街头普法渡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有心去青楼胡闹的人难免要避人耳目。有游移不定的人也退回了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