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2.14(1 / 1)

这天气虽寒,却寒不了这天下苍生汲汲营营想要混口饭吃的本能,护着耳塞,揣着袖子,长袍坠地包了腿脚,仍不敢就坐,坐不了一阵又忙起了身,一边跺脚一边哈着白气的同过往行人高呼,「来看看呀,这菜都是新鲜的……」

季清流知祝傥要去买水果,便在前呼后响的吆喝声中头也不回,直冲冲将他往果摊上领,眼瞅着一片绿油油的菜色中终是见着了一摊摆着黄澄澄果子的,季清流快迈几步,停住了脚,回头看祝傥。

只见祝傥身侧平白无故的便让出一条可供一人行的小路出来,祝傥自己也一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模样,斜侧里忽又冲出来一个大娘,拉扯着他便道,「啊,小伙子,你还是人吧你?」

怎么不问他还是不是个东西呢。

祝傥只好一边将袖子默默往回扯,一边笑的更加温和谦良,「大娘,我不是妖怪。」

「嗳呦,这可真奇了怪了,你瞧瞧,你瞧瞧你瞧瞧,」大娘又忙拉了周遭一圈人,「这个外地人竟然活下来了!」

调门是高之又高,高到直冲冲能入了天帝耳朵里去了,「小伙子,你实话跟大娘说,这城中客栈莫非有敢留你的?」

「这也不是。」

祝傥将袖子全扯了回来,默不作声展平,但见他们一群人围着自己就跟看猴似的,不由得向前努了努嘴,「那位公子是个好心人,看我可怜,便匀了我借宿几天。」

前头季清流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心下却也揣测出八分他如此『招一来集市这么热闹的地方有何用意,故而难得应和他道,「诸位,诸位都请放心,这位可是个捉妖道人,你们谁家闹妖,大可请了他去你们那地方暂住,毕竟我那庙小……」

我那庙小,怕是供不起他。

未及讽刺完,忽见祝傥瞳子好像猛的一缩,尔后硬是拨开了众人,直直上前来一把攥紧了他的手。

季清流一愣,这大庭广众的,他该不会想做甚么吧……想着忙奋力挣脱,祝傥自是怕再累他伤筋动骨,自己妥协的先松了些许气力,指尖缓下,到底还是抓紧了他的腕子。

声音虽小,语气却含了十足十的恳求之意,「别再挣脱我了……」

刚才,就刚才一瞬间,听得他话竟莫名似了几分当年幽冥主。

祝傥到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彼时坐上冥主笑意幽幽,惨白的手持着朱笔轻轻一挥,一张划了鲜艳红叉的纸笺便自眼前飘摇而过,他听得他亲口道,「庙小,我这收不起北烛。」

也不知自己慌从何起,听见过往寻他路上那些相同的字眼便怕的很,总怕眼前这也是幻想一个,指不定倒还是苏管变出来糊弄他的,可见了此时眼前这人一脸嫌恶,双眸里也是毫不遮掩的吃瘪妥协之意时,便又渐渐放下心来。

真是,被你这般白眼相加对待的次数多了,指不定以后哪一天你对我好了,我还不敢认呢……

得着摸他手腕及那手腕下清晰的脉搏跳动又恢复了几分镇定,祝傥露齿一笑,更是幅讨人喜欢的模样,人群中似有几分附和,言辞切切着甚么,『这道士,生的真俊……』,『法力怕也是不低吧,老天开眼了,知道我们这城里头闹事了……』

季清流闻言又是一翻白眼,心说长得好看跟法力能挂上甚么勾去,若是长得好看便能法力无边了,那老子还真是当仁不让了,若真能这么简单,自己这么多年何必再去想脱离幽冥界的法子。

转念又想,果然一群凡人蝼蚁,愚昧,当真愚昧。

祝傥笑笑的应了,几句话头微挑便将自己法力先自他们口中压了三分噱头去,尔后又一转话锋,状似无意道,「其实这城有一位法力更胜我几筹的道友,可不知缘何,他不肯出来相见。」

一句话就引得周遭炸了锅,那声音嗡嗡的七嘴八舌讨论起,『你可曾见过陌生之人?』这边又道,『近来除了这位道长小哥,好似再没见着甚么生人了……』

大家都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是否有除祝傥外的陌生面孔,祝傥这边却笑笑的抱了拳,「各位若有印象,可寻至陲城南头的小巷寻了我,不必多往里走陌生路,你们在巷子口喊喊我,我便是能听到……」

话音不落又有人附和,『道长好耳力啊!』

季清流心下默默唾道:怕是曾经错怪了祝傥,不是他擅长巴结阿谀奉承之语,只怕是凡人都有这些个毛病。想着便更烦,又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蛇虫鼠蚁大杂烩中,难受的很,便忍不住挪了步子。

祝傥自是有一直分心神观着他的脸色,此刻忙再掰扯最后一句好斩了话头,「我早先已观出此城不对之处,奈何一己之力有限,若是有人能替我寻至这位也入了城的道友,我慕幽定当重谢。」

「原来是慕道长,好说好说,我们都记下了。请您静候佳音吧。」

尔后周边人作鸟兽散,祝傥听得他好似暗自吁了口气,面上忍不住压了层笑意,却没松开手,同他一起低头盯着这色泽惹眼的大黄柑子看。

看了会儿,祝傥道,「你喜欢吃这个?」

季清流烦的很,心说大冷天的出来买甚么水果,回来凉兮兮的,吃也不好吃,虽说他现在吃不了熟食,偶尔吃点水果贪个甜味儿,却不知祝傥还真要买水果回家去干吗。

不就是靠着上个街,选个集市较热闹的地方,来这么一出,於是能发动大部分人去替你寻了那妖道吗?

呵,倒也是,这群人难道都是傻子吗,一个两个的尽附和着你,怎么不见着有争议之声?要我便定然要问,你既然说你是道长,可否燃个一二仙火叫我们瞧瞧。

呵,一群愚昧无知的凡人。见着个似仙非仙的人便顶礼膜拜了。

既然戏都演完了,不尽早回家去,还杵在这儿挑甚么橘子?

想着便不由得怒,也不知这怒是否有几分看他刚才那么受爱戴的模样不爽,出口也不由得恶声恶气,「行了,你赶紧的买几个橘子了事回去吧。」

祝傥闻言心下又是一笑,可眼眸却先抬一步盯紧了这差点出了异议之声的小贩,像刚才阻止人群中有反驳之意的那般,定了他的嘴。

不紧不慢的伸手去摸触了几个,祝傥不肯松他的手,便只能靠单手不时的捏捏软硬,尔后蹲下身,季清流被他这一拉扯定然也要陪他蹲下了,语气更是烦躁,「你有完没完?挑个破橘子你也这么磨磨蹭蹭的……」

话不及说完便是祝傥猛的一侧头,嘴唇直接靠上他的耳廓,唇齿微动微湿微蠕之意便蔓了所有神经,季清流听得分明,他沉着嗓音道,「你说,我.操.你的时候也磨磨蹭蹭过吗?」

季清流叫他一句话顶的面红耳赤,又怕着旁人听见,忙抬眼去看了那小贩,却也没敢多看,只瞧着他似乎没在意着他们窃窃私语,便忙暗自扭回头去,心下简直恨不得夺了那摊子上的水果刀,直直从祝傥嘴里头扎下去才痛快!

祝傥瞧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脸都红了,自己倒是嘿嘿嘿的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挑着幽季帝尊口中所谓的『橘子』。

呐,帝君就是帝君,没了仙职堕了人间爬模滚打少说也有个小七百年了吧,柑子橘子都分不清,简直白混了你。

想着又道,你们这群金贵的人,怎么能懂我们这群人的苦呢。

再想下去又觉得幽季这么多年肯定过的更不易了,心下疼的要命,想着便忍不住又凑过去想要扭他的脸吻他。

季清流如今自是没他气力大,被他扭回来就瞧见他那脸凑自己凑得那么近了,吓了一大跳,往后躲得气力也大了起来,脸颊都被他捏的微鼓涨起来了,口齿不清道,「则是大街桑!」

祝傥也略回了神,呆在他身边哪里还能在意周边有甚么东西,他就是眼里的唯一了,虽讪讪的放下了手,可还是忍不住接着微颔首的姿势从他额头上擦了个吻去,然后继续沉着声道,「你怕啊?」

我不想和你说话!

季清流气的打算起身,刚有微起之意发现自己手还被他攥着,好在祝傥现在一手拉着自己,一手握着橘子,而自己的右手是空着的,故而果断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把他手拍开了。

这一声动静不小,引得周围人都回过头来,祝傥却也起身,虽是高抬手,气力却轻,『啪』的一声打回在他屁股上,脸上又是一幅讨好的笑,「兄台都多大的人了,我不就挑水果慢了些么,刚才竟又打我。我这实在忍不住了想还下手,兄台也放心,在下又不是白住你的房子,以后每日三餐你的衣食住行在下都定替你操劳好它。尤其是夜里,更是伺候着您舒舒服服的睡着才行。」

季清流往旁侧连连怔了三大步,胸膛也剧烈起伏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被气的不轻了。

周边人又是暗自摇头窃窃私语,「这道长好脾性啊……」

有人忍不住上前拉扯了祝傥,「道长要不去我家住着吧,不用你负责这么多,就抓个妖怪就好。我看这男的……」这人话音压了些。

季清流暗自挑眉,我怎么了我?!

「这男的长得妖里妖气的……别不是……」

「多谢公子美意……可惜在下法力不甚高,一入城差点被个蜘蛛精害死,你们知道的吧,就是那户姓朱的人家……」

「啊呀,前几天死了全家那个?」

「对啊,那是一窝子蜘蛛精!在下本是想除魔卫道,以伸张大义,没想到他家那么多妖怪,差点力不敌众之时,便是这位兄台救了我。这位兄台其实也是我门中人,只不过隐藏的深了些……」

「他?」人群中又是一阵猛的议论摇头,季清流隐约听见了些甚么诸如——「看看人家慕幽道长长得是一表人才,一脸正气,再见见这个……虽然长得好看,但总是透着股妖气似的,这身段也……」

季清流听得心下更是恶寒,索性一挥袖,转身走了。

祝傥忙不迭把银子付了,拿好了柑子也跟着他往回赶,後来又路过一个小摊,全是摆着红彤彤的大果子,乍一看倒跟仙人掌似的,刺棱八甲。

祝傥硬是绕到幽季身前把他步步给堵了回来,问他要不要吃这个。

季清流现下是有气也不敢冲他发,看着他这个人又郁闷,歪头一瞥眼瞧见了这个,心下便不由得骂了开去:

谁他娘知道这是个甚么鬼玩意儿!是能吃的样子么?!这莫不是棵植株,祝傥在消遣自己。

遂果断摇摇头,「不吃,你要吃就自己买着吃,不要问我。」

言罢又要迈步走。

祝傥心下生暗气,心说这是你自己喜欢吃的你自己都忘了?看他真一副懒得再开口,绕开步子就要走的模样,忙压低了声音道,「我可警告你,你再迈一步我今晚非把你.操.的哭天喊地不罢休。你不信就大可试试,看我敢不敢。」

「祝傥,你!」

季清流知道祝傥不想让自己离开他身边,又觉得他这样着实无礼得很,以往在天庭上,能与自己同起同坐的便没有几个,又怎么会有人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

并且无论怎样想,现下都是自己一人快炸了而已,如今打不过他,更说不过他,再没皮没脸也比不得他那么下流,故而一时被他气的肝都颤了,却到底是不敢随便举步便走。

祝傥冷哼了一声,付好了银子也装好了这水果,这才又道,「行了,回家吧。」

季清流又埋着头在前头走的飞快。

真是、真是、自己甚么时候要听他的话来控制自己言行了?

想了想便燥的很,又难过郁闷的要命,心说怪便怪在自己法力不在,不然活生生打死他都绰绰有余,哪里还能吃这肚子闷气。

祝傥也在心下盘算这事,他还没把偷留了他仙骨的事告诉他,若是告诉了他……估计还是能恢复的。

倒不是不想叫他恢复,祝傥这么多年自是没落下修炼来,法力真是拼了天帝都不见得会输,这北烛帝君……估计一时也难置他于死地。

想着又心唇皆发苦,这是何必呢……你若是将来因我负你,因我对你不好,你打死我我都不会还手,可若你只是因我行事作风、因觉得与我并非同路之人而想处死我,未免……未免太不甘心了。

幽季,想必你生在世,曾所享有的任何东西都是最好的,所以我也一直努力想成为最好的,让你『享有』,且是被你一人独占的享有。

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一个对你这么好的人,你是不是太傻了些?

也罢……你本身就傻兮兮的。

还堂堂一介帝君呢,人间疾苦你也都是从信官口中抑或观尘镜中看一看罢了,哪有我这个真从人间爬模滚打上来的人知晓的更透彻?

这便算了……祝傥又垂下眼看了下左手里头提溜着的黄澄澄大柑子,心说——他叫你们是柑子,你们气也不气?气的话一会儿就酸死他,让他吃着这苦头,记住了何为柑子何为橘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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