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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师傅,你回来了(1 / 1)

广袤无垠的戈壁滩,一座豪华的穹庐正缓慢的移动着。

穹庐不都是固定的吗?这座穹庐怎么能够走动?难不成它长了腿?

是的,它长了腿。

不过,它的腿是马腿。

二十四匹健马拉着它。

穹庐前列,有大约二百名卫士开道。穹庐后面,亦有大约二百名卫士押阵。看他们的服饰、手持的盾牌、刀枪就知是王室的队伍,而且是南召王室的队伍。

弑父、杀一朝太后、杀叔伯兄弟、杀庶出兄弟姐妹、过五关斩六将、直逼南越城下杀巴格……

从此以后,郑无波,成了杀戮的代名词。

而且,郑无波的杀戮也造就了巴顿靖难的成功。

巴顿登基后,御封郑无波为南召新任大王。

有资格坐这样的穹庐出游的,必是郑无波无疑了。

远远的,看着穹庐经过,南召的子民都恭敬的鞠躬。

三国中人,个个谈郑无波变色。只有南召的子民知道他们的新任大王的好。

如果说原来,郑无波在他们眼中真不算什么,只是一个躲在阁楼的可有可无、胆小怕事的嫡子的话。自从郑无波为母报仇大开杀戒成为南召的新任大王后,出台了许多惠民的措施。

这一年,他免去了所有子民的税,鼓励他们二次播种。在南召这块贫脊的土地上,头一次出现粮食充足的状况,南召国头一次不再似以往一到冬天就要去掠夺其它周边诸候国的粮食。

当然,因为南召富裕了,那其余的诸侯国就会来夺。也是郑无波,详细的布置了防御计划。他亲自发明了一种连弩,一改南召原来弓箭的笨拙,这种连弩不但轻巧且能够连发。正因了这连弩,其它那些想来抢粮食的诸侯国都吃了亏,可以说是有来无回。

今年一开春,郑无波就开始巡视他的领土。他所到之处,都是臣服予他的子民。

在巡视了粮食的种植后,郑无波又巡视了南召与北极接壤的领土,并重新布防后,这才启程回南召王宫。

庞大的队伍在戈壁滩上缓慢的移动着。

突地,似发现了什么状况,为首打头阵的士兵一路小跑着来到穹庐边,和守在穹庐边的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说了些什么。

那将领示意‘知道了’后,挥手让士兵归队。

士兵恭敬的又跑向了队伍的最前列。

直到这个时候,将领才朗声报道:“禀大王。”

“何事?”穹庐中传出漫不经心的声音。

“前面的河道上有一个女人。应该是个难民,可能饿晕了。”

“是我南召人吗?”

“从她的服饰来看,不是。”

“既然不是我南召人,管她作甚。”穹庐中的声音透着硬硬的冷漠。

“是。”

浩浩荡荡的队伍未做任何停留,依旧往前开拨。将趴在河道上的女人越甩越远。

穹庐中,装饰豪华。

用餐的地方、睡觉的地方、看书的地方、洗漱的地方相当的分明。还有环在穹庐四周的走廊,闲散的时候可以沿着走廊走一走,看看四周的风景。

穹庐内,到处铺着华贵的地毯。

如今,看书的地方,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带着几分慷懒斜卧在地毯上,手下腋窝处支着一个引枕,身上闲散的披着一件紫色的白龙腾云锦袍。

因他脸上戴着面具,没人知晓他的长相,但通过他好看的唇和若雕刻的下巴可以看出,应该是个长相俊朗的男人。特别是他如今握着书的一双手,骨节分明且手指修长,且肤白如玉。

站在一旁侍候的青衣小厮一直不敢抬头细看他的主子。视力所及也就是主子唇、下巴和手。

虽然他的主子到底长个什么模样他真不知道,虽然听说主子打小出水痘后毁了脸,但他真心觉得就算主子的脸毁了也不应该难看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的主子如今是南召子民人见人爱的大王,是其它诸侯国谈之色变的霸主。自从有了主子后,南召受人欺负的历史不再。而是变成其它诸侯国日夜忧心主子会不会兴致勃勃的去攻打他们。

每每想到这里,小厮都以身为一个南召人而自豪。

估计他们大王看书看累了,见大王放下手中的书,小厮急忙递上一杯茶。

郑无波接过,喝了。然后,他起身,颀长的身子立马压了小厮一个脑袋的身高。小厮急忙将滑下他们大王身子的那件紫色的白龙腾云锦袍小心的替大王披上。

他们大王的身子真的十分的强健啊。

是那种穿着衣服显瘦,脱下衣服有肉那种类型的。作为近持,小厮也特别的骄傲自豪。难怪大王那一身武功达到了神鬼皆惊的地步。

替大王穿好衣物,小厮又急忙替他们大王整理好了一头银色的头发。这才急巴巴的将通向穹庐走廊的门推开。

小厮非常体贴心意,这也是郑无波愿意让这个小厮成为近侍的原因。

缓缓的踱步,走至走廊,郑无波放眼看向自己的领土、山川。

颀长的身躯、桃木铸就的面具、紫色的锦袍、银色的头发随风而舞。士兵们一见这身装束就知他们最敬爱的大王出来了,于是急忙向着他们的大王致意。

从对这个大王的怕到对这个大王的敬,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

郑无波示意所有的人不必拘礼后,绕着走廊闲逛,不时弯弯腰、挥挥手。山川、戈壁、河流一一从眼前闪过。

突地,他看到远处的河道上,一个人趴在那里。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动了动。心里不知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似的,他道了声‘停’。

很快,队伍停了下来。

他修长的手一指河道方向,“那里,怎么回事?”

守在穹庐边的将领道:“禀大王,就是末将方才说的那个难民。”

郑无波想了想,指着远方,道:“去看看。”

大王先前不是说不是南召人就不必管的吗?怎么又有兴趣管了呢?

当然,心中便算有疑问,士兵们仍旧唯他们大王的马首是瞻。很快,将领指挥着几个士兵跑向远方的河道。

有一个士兵最快,已是跑至那趴在河道上的女人身边,一把将那趴着的女人翻了个身,接着,他‘啊’的一声,道了声‘公主’。再接着,他又‘啊’的一声,道:“不,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和公主长得好像的人。”

士兵口中的‘公主’也就是郑无波同母所出的妹子。那一天,也就是南召前任大王,郑无波的父亲迎娶南越太后珞珈的婚宴上,郑无波杀了他所有的叔伯兄弟、庶出兄弟姐妹,独独留下了一母所出的妹子郑艾嘉。如今郑艾嘉这个先时不受宠的嫡女已是南召最受宠的公主。只是可惜的是,郑艾嘉是个傻子。

士兵的惊叫声吸引了后面跟随而来的几个士兵,当他们看到那躺在河道上的女人的时候,亦都止不住‘啊’的一声,道着‘真的好像’的话。

“不过,好像是个死人啊。”

“怎么出现在我们大王巡视的路上了呢,真晦气啊。”

“要不要和大王说一声。”

“是说她死了还是说她长得像公主?”

“呃……”一个士兵纠结的看向穹庐方向,道:“如果说一个死了的女人长得像公主,你们说,大王会如何?”

“那就不管她了,免得惹大王晦气。就说死了罢。不管了。”

“好。”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的功夫,一直服侍在郑无波身边的近侍小厮过来了,道:“你们在说什么呢?磨磨叽叽的。”

“寄奴,你来看看。她像谁。”一个士兵指着地上的女人道。

原来,郑无波身边的近侍名唤寄奴。

寄奴上前看了看,一时间眼睛瞪圆,道:“怎么这么像我们公主。”

“是啊。至少七分像啊。”

“可她死了,如何是好?说一个死人长得像公主,会不会太晦气了些。”

士兵们再度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寄奴拄着下巴,觉得士兵们言之有理。如果是他,也不希望一个死女人找晦气。

“怎么回事?”

就在一众人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郑无波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也不知怎么的,他无端的就想走过来看看,看看这个趴在这里的女人,那个事先他觉得只要不是他南召子民就没必要管的女人。

一个士兵急忙上前,拦住他,道:“大王,是个死人。晦气。大王还是不要过去了。”

死人?先前还以为不过一饿晕的难民。

为什么有死人出现在他南召的土地上?而且穿着其它国家的衣服?如果他没认错,这身衣服应该来自于东傲国?东傲国的人死在南召,是偶然还是别的国家借刀杀人?

无数想法自郑无波的脑中冒出后,他睇了那士兵一眼。

只一眼,士兵觉得心里一突,急忙明白的侧身。

寄奴会意,躬身,请了郑无波过去。

只一眼,郑无波突地蹲下,细看地上的女人。

衣物破旧不堪,手臂处还有碗口大的伤口,此时伤口的血已干涸了,不再有血渗出。虽然脸似锅底灰,可是她的容颜,这容颜……

“大王,这个女人和公主长得好像。”寄奴道。接着,又觉得放才说的话不妥,他又道:“不过,这女人没我们公主美。”

郑无波心中一动,伸手,轻轻的揉着女人的脸颊,慢慢的,她乌黑的脸上出现白色的肌肤,紧接着,一道轻微的‘呜’的声音从女人的嘴中发出。

“啊,诈尸。”寄奴吓了一跳,蹦出老远。

郑无波抬头,无语的看着他的近侍小厮。淡淡道:“人还活着,抬到穹庐去。就地安营扎寨,等明天天亮再上路。另外,让血奴过来。”

郑无波口中的‘血奴’是负责郑无波饮食的一个奴婢,为人极是机灵,一如寄奴般也深得郑无波之心。

训练有素的队伍停下,搭灶架柴,很快饮烟袅袅。

当然,更多的士兵则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在议论着那个被抬到穹庐上去的女人到底是谁?怎么那么幸运?

穹庐中,血奴尽职尽责的将那个救回来的女人洗漱干净、换好衣物,也将那女人受伤的地方尽量的包扎好。最后,血奴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这个女人真的长得好像他们的公主郑艾嘉。

不过,将这女人收拾干净后,血奴觉得这个女人比他们公主还要好看三分。

“大王,都已经弄妥了。”血奴长跪地上,恭敬的向着外面请示道。

推开门,郑无波、寄奴相继走进穹庐。

看着躺要地毯上的女子,寄奴有些傻眼。

这个女人非常的高,比一般的女人都高上许多,和他寄奴差不多一个身高。脸上肤色也不再是方才在河道中趴着的时候乌黑抹漆的,而是肤胜白雪。虽然闭着眼睛,但通过眼线可以看出这个女人长着一双凤眼,只要是凤眼,无论大小都是好看的,更何况她的眉若远黛细且长。她的鼻子小巧且挺,特别是那紧闭的唇,是菱形的,就似带着笑般的嘟着,非常的可爱。

一时间,寄奴觉得方才自己说的那句‘这女人没我们公主美’的话有点牵强

郑无波悄然走到卧着的女子身边,伸手,摸向女子的额头。便是戴着面具,寄奴也看到他主子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血奴,去给她弄些吃的来。”

“是,大王。”

在血奴下穹庐的功夫,郑无波则坐在那女人的身边,直盯着那女人脸。

寄奴的眉不自觉的跳了跳。

话说,他们还没有王妃呢。

自去岁大王初封,南越皇帝便一力要为大王选妃,奈何所有的女人都入不了大王的眼。于是这事便拖了近一年。如今看大王的神情,是不是看中这个女人了?

寄奴思绪间又看向晕睡的女人,呃,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个女人和公主长得像,保不准真是一种缘分。再说,这般好看的女人当他们的王妃,真心不错。

寄奴正遥想间,便见那女人‘唔’了一声,将脸往他们大王的手上蹭了蹭,小嘴中还轻叹了一声‘师傅’之词。

寄奴吓了一跳,还没有女人敢往主人身上帖呢,因为敢帖的都死了。

一年前大王选王妃,有女人不识趣,仗着胸肥臀翘的往大王身上帖,大王当时就给了那女人一刀。结果,再也没有女人敢不经大王同意就往大王身上帖了。

这个女人真是胆肥啊。居然敢帖……

呃,不过,这个女人似乎晕睡着。和那些清醒的想占他们大王便宜的女人比,不一样,不一样。

如果说这个女人不一样,怎么寄奴觉得他们大王似乎也有点不一样了呢?

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王,素来杀人如砍白菜的大王,怎么在听了女人的‘师傅’之词后,手居然抖了抖呢?

在寄奴傻眼的时候,只见那女人突地伸出手,一把将他们大王的手抓住,然后将大王的手拉着往她脸上蹭,一边蹭一边还很是惬意的喊着‘师傅,你回来了,真好,真好,师傅’之词。

啊啊啊,这女人莫不是装死来帖他们大王的?这不是占尽了他们大王的便宜了?

可他们大王呢,不但没有抽出刀一把将这个女人砍了,似乎由着这个女人为所欲为。

在寄奴震愕连连间,这个女人突地坐了起来,眼睛睁开,空洞的看着眼前。接着她来了句‘天还没亮’后,又倒下睡去。

便是睡,她仍旧紧紧的拽着他们大王的手。又将小脸在他们大王的手上蹭了蹭。

“大王,她她她……”

虽然没有女子敢往他们大王身上帖了,但想尽办法博取他们大王注意的女子还是蛮多的。这个女人不会是仗着和公主有七分像,于是故意……

“掌灯。”郑无波淡淡吩咐。

寄奴听命,急忙将穹庐各处的灯点燃,一时间,穹庐内亮若白昼。

“你方才看她睁开眼睛了?”

“是。”

“看出了什么?”

未加思索,寄奴道:“很漂亮。”

郑无波睇了近侍一眼,道:“她的眼睛瞎了。”

“啊?”有那么漂亮的瞎子吗?

“去把那个白色的药瓶拿来。”

他们大王不但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更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妹子血奴就在大王这里学了不少急救的常识。而且大王的药瓶很多,按颜色分类放着。

寄奴急忙取了白色药瓶过来。

郑无波打开瓶子,倒出一粒药丸,亲扶了那女子起来,然后将药丸塞到女子嘴中,又在女子背后拍了几下,见女子的咽喉有了吞咽动作,知道药丸那女子吞下了。

郑无波正准备将女子放下。不想女子突地伸手抱住他的腰,道了声‘师傅,你回来了,真好’的话。然后,将头在他的胸前蹭了又蹭,小嘴中还发着欣慰的熨叹。

先只是占他们大王的手的便宜,如今都占到胸了?寄奴举着手,颤抖的指着女人,“大王,她她她……”

方方进了穹庐的血奴看到这一幕,吓得手中的托盘差点砸到了地上。她不自觉的‘啊’了一声。接着,又觉得一年了,怎么自己仍旧这么没有定力,血奴平静心神道:“大王,粥已熬好了。”

“你来喂她吃下。”

“是。”

说话间,郑无波去掰怀中女人圈着他的腰的手。

可女人似八爪鱼的抱着他,叫着‘师傅,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的话。

郑无波不知再该怎么办?接着,他干脆抬起掌,一掌劈在了女人的后脑勺上。然后,女人软软的瘫在了他的怀中。

对嘛,这才是他们的大王嘛。这才是他们大王对付女人的手段嘛。寄奴心中腹诽着。

“等她醒了,你再将粥喂她吃下。”

“是。”

“还有这些药,是治这个女人的眼睛的。每日三次,不要遗漏。”说话间,郑无波将白色药瓶递到了血奴手中。

这个女人哪来的福气,真是好命啊。居然得他们大王另眼相看。不但允她进了穹庐,更是亲自为她看病。

血奴思绪间,仍旧伸手接过药瓶,恭敬的道了声‘是’。

然后,郑无波起身,去了看书的地方,握了本书,躺下。

知道他们大王这是要休息的意思。寄奴急忙上前,将帘子放下。这样一来,穹庐就隔做了两间。

郑无波躺在里间,女人躺在外间。

寄奴侍候在郑无波身边,血奴则侍候在女人身边。

这女人正是武念亭。

那日,她跳下悬崖,跃进奔腾的山洪中。目的只有一个:不能死,一定要活着。

如果死在徐燕如刀下,一定没命。

但她打小水性好,跳进山洪,也许还有一条活路。

可是,跳进山洪的她猛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特别大的错误。因为山洪不似逍遥王府中的泳池平静无波。

波涛汹涌不说,其内还挟裹着山石、树木。她跳进山洪后抱住了一棵树木,然后随着山洪直泄而下,掉进一个深潭。

原以为深潭就是最后的终点了。不想从深潭中方方冒出水面,接着又一阵山洪袭来,她再度被冲出深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手臂被一块尖利的石头给划开的。当事时痛得她差点晕了过去。但她仍旧提醒着自己保持清醒。

凭借着最后的体力,她又抱住了一棵树。然后由着这棵树将她带往远方。

等她抱着树漂进一个河道的时候,她已筋疲力尽。可潜意识中她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而是仗着自己的一身泅水的本领拼命的扑腾着,直到小手抓到土地,她才停止了扑腾。疲软的倒在地上。

这一趴,就是两天。

在山洪中获得生机,又不吃不喝两天,能不像死人般?

偏偏那河道是个僻静处,少有人经过。

此番,若不是郑无波的大部队经过,武念亭的小命肯定就没有了。

她在晕迷中知道有人救了她,更在晕迷中感知着摸她额间的大手。很熟悉,特别的熟悉,就像她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师傅就喜欢这样揉着她的额,揉着她的梅花痣。于是,她贪婪的想求得更多。越是多,越知道是她的师傅。

她欣喜异常,师傅果然没有死,来救她了。

于是,她坐起,睁眼,不想一片黑。

原来‘天还没亮’,是梦,于是她再度倒下睡去。

可是,师傅的大手还是在她的身边。一如以往,但凡她生病了,她师傅就会喂药她吃。

这一次,她师傅又喂药她吃了。

原来不是梦,“师傅,你回来了,真好。”她一如以往八爪鱼似的缠着她师傅,一如以往的在她师傅怀中撒着娇。可是,这个师傅似乎有点不对劲,怎么去掰她的手呢。于是,她叫着‘师傅,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的话。

后面再发生了什么,武念亭不知道了。

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好痛。她‘呜’了一声,伸手揉着她的后脑勺。

“姑娘,你醒了?”一直守在武念亭身边的血奴急忙上前将武念亭扶起。

武念亭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好长的梦,梦中她师傅活过来了,还喂药她吃。可现在,问候自己的明明是一个女声。武念亭问:“你是谁?”

“奴婢血奴。”

“血奴?”

“我们大王救了姑娘,命奴婢侍候姑娘。”

“你们大王?”

“我们大王是南召大王。”

“南召大王郑无波?!”武念亭一声惊呼,令隔壁间仍旧持书而握的郑无波手心不觉一紧,眯眼,放下了书。

郑无波不是南越的附属国南召国的大王吗?

想去岁的冬天,林瑾还兴匆匆的跑到逍遥王府给她和煜儿绘声绘色的讲郑无波的杀人史,那个时候她还感叹郑无波是个人物,不想现在她居然就被郑无波救了?

她不是要去北极的吗?

“你是说,我现在在南越?”

“是的,姑娘。”

“可是,我明明是要往北极去的啊。”

“姑娘去北极?”

“是啊。”

“姑娘去北极做什么?”

眼睛看不见,人都不认识。师傅当年教导过,不要太快对陌生人交底。念及此,武念亭道:“走亲戚。哦,知道了,你们这里离北极国肯定不远。”

“是的。我们南召和北极国接壤。”

“是了是了。我和我兄弟走亲戚。结果碰到了山洪,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呀。姑娘真命大,碰到山洪还能活命。”

“天眷我啊。”武念亭感叹着。

“来,姑娘,我们大王吩咐了的。姑娘醒了,就将这粥喝下。”

虽然是陌生人,但如果人家要害你早就害你了。思绪间,武念亭毫不犹豫的张嘴,一口口的吃着血奴喂过来的粥。

“听说你们大王杀了他爹?”

“呃”了一声,血奴瞟了眼隔壁,道:“奴婢是奴才,不能妄议主子的事。”

“议不议论,三国都知道了。不过,我很欣赏你们大王。”

“哦?”

“若我的母亲为我爹生儿育女,最后却落一个被我爹毒死的下场。我也会和你们大王一样为母亲报仇。”

‘哈哈’一笑,血奴道了声‘姑娘好见识’的话。如果说开始他们都接受不了他们大王弑父、杀君、杀太后、杀叔伯兄弟、杀庶出兄弟姐妹的话。但后来,他们只觉得他们大王杀得好,原来杀了那些人后,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诶,你们大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武念亭又好奇的问。

又瞟了眼隔壁,血奴道:“呃,恕奴婢不能妄议主子。”

武念亭不知现在自己正处在郑无波身边,更不知自己在穹庐中。只当在一个普通的宫殿抑或是行宫里。再加上死里逃生居然是被郑无波所救,难免有些小兴奋。小嘴自然就是叽叽喳喳个不停。她又道:“听闻,你们大王的面相因幼时出痘的原因疏于照顾导致面容被毁,一直戴着面具,是真的吗?”

血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挺燥舌的,她有些为难答道:“我们大王确实一直戴着面具。”

“听闻你们大王一直躲在阁楼不出,怎么就突地有了那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的呢?”

“呃,奴婢不知。”

“你见过你们大王的长相没?真毁容了?”

血奴有些汗湿襟背的感觉,道:“奴婢不知。”

一直守在郑无波身边的寄奴也有点汗滴滴的感觉,万不想他们大王救了一个这么燥舌的女人。

“血奴。”郑无波出声。

武念亭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师傅,怎么是师傅的声音?!

“粥喂完了就下去。”郑无波又道。

“是。”

血奴恭敬的收拾好碗筷,恭敬的退下。

武念亭则怔忡当场。呆呆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郑无波起身,寄奴急忙揭起帘子。郑无波缓缓的行至武念亭面前,清清淡淡问道:“你是对孤感兴趣还是对孤杀人感兴趣。”

“师傅……”这明明是师傅的声音啦。可是她看不见,真的看不见。

又是‘师傅’之称。郑无波蹩眉,眯眼,看着怔忡中的女子。

虽然女子眼神空洞,但风采逼人,相当的有灵气。

蹲下,郑无波直视着武念亭空洞的眼,道:“怎么,怕了?”

明明是师傅的声音,便是这气息也是她师傅的。可是,如果真是她师傅的,哪有不认识她的道理?

“师傅……”武念亭喃喃道。语毕,她伸手,要去抓郑无波的脸。

寄奴急忙上前,一把挡了武念亭的手,道:“大胆。什么师傅,这是我们大王。”

“大王?南召大王?郑无波?”直到这个时候,武念亭才想起他方才说‘孤’之词。

那就是现在蹲在她面前的应该是郑无波喽。

世上真有声音、气息都这么像的人?

“孤可以告诉你,孤弑父的时候很痛快,弑君的时候很痛快,弑太后的时候很痛快,弑叔伯兄弟的时候很痛快,弑庶出兄弟姐妹的时候也很痛快。当然,如果你想死,孤可以成全你,保证你会死得很痛快。”

不,不是她师傅。虽然语气一模一样。虽然气息也一模一样。但她的师傅连她的一点小伤都要心疼半天,哪会口口声声说什么成全她死的呢?再说,人家是郑无波,一个关在阁楼长大的人,一个杀人狂魔,怎么可能是她的师傅呢?

郑无波应该就是一个声音、气息像师傅的人而已。

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林府的林拾和福伯长得那么像,不也没关么?

声音像又算得了什么呢?

念及此,武念亭道:“对不起。不该打听大王的私事。”

只当武念亭怕了,郑无波‘嗯’了一声,道:“你是哪里人?”

郑无波杀戮无数,见识自是无数。自然不能骗他。武念亭可以清楚的感知自己身上的衣物已换洗过了。而她那身东傲的服饰郑无波必然见过。是以,她道:“东傲人。”

“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说‘武念亭’,相信天赐的孙女、靖安帝的公主、逍遥王府上官澜的妻子无人不知。但她现在是逃难。郑无波为人究竟如何、是敌是友不得而知。至于她额间那最显眼的梅花痣,早在陪着她父皇易了面相的时候就用她师傅特制的药水隐去了。不是特制的解药根本不可能显现出来,是以这一点无需担心。

思绪间,武念亭道:“上官天珠。”

郑无波不明白为何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止不住的心神荡了一荡。口中不自觉的念道:“天珠。”

真的太像她师傅日常称呼她时的语气啊。武念亭闻言,身子亦止不住的抖了一抖。只听郑无波又道:“上官……和东傲逍遥王府的上官一族有关系?”

果然,这个郑无波是个厉害的。武念亭道:“已出了五服。他们是首富,我们能裹腹就不错了。”

郑无波轻点了头,道:“睡吧。”

“谢谢。谢谢大王的救命之恩。”

“也许你谢早了。”

“呃?”

“孤救你,也许就是想亲自杀了你。”

好吧,那确实是谢早了。武念亭道:“那就不谢了。”

不知不觉,郑无波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看得寄奴闪了心神。心中一个迳的念叨着:啊啊啊,大王笑了,大王居然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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