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七夕
东傲,皇宫。
自从暂时执政以来,武念亭几乎就以御书房为家了。
每天早间,她会前往太和殿听政,散朝后她便来御书房处理国家大事。虽然所有的事是已经经了东方六六、于一川、王光宗、魏承启等人的手,但最终她得批复。便是批复,她也是逐条逐
字的看得仔细。
今天,散朝后,她一如以往来到御书房。
简单的喝了两口茶,她一边吃着粥一边看着奏折。
这些天太过劳累,累得她的肚子不时的便有疼痛传来,上官煜为她亲自配了保胎的药才缓解肚子痛的状况。
终于,将一堆似山的奏折批阅完毕,她盯着另外一堆尚没批阅的似山般的奏折发呆。想着她父皇、她皇帝哥哥这些年有多少个这样劳累的白天黑夜。唉,偏偏有些人却愿意来干这个劳累事。
“公主,东方执宰求见。”
幸好,那一天,东方六六挺身而出,趁乱将她推到这个暂时执政的位子,暂时保住了她父皇、她皇帝哥哥的江山。也幸好有东方六六在,现在替她打理着一切,要不然她根本支撑不下去,
“传他进来。”
门外的东方六六听出她的话多少透露着疲惫,心中无形的便有些疼了。大步跨进御书房的同时,便见武念亭正盯着似山的奏折发呆。细看她的脸色,一如前几天仍旧苍白之极。
东方六六一直比较信奉一句话:认定了,便是一生!
眼前这个面容憔悴,明显有病色的女子便是他的一生。
小福子是龙世怀的亲信,如今他只信服武念亭,知道东方执宰和武念亭必有要事相商,他在领着东方六六进御书房后便躬身告退,好生的守在了御书房门口。
“天珠。”私下,东方六六再也没有朝堂上对武念亭的恭敬,而是直呼其名。
“六六,过来,坐。”
缓缓走到武念亭身边,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盯着她的脸,东方六六问:“昨晚又没休息好?”
打了个哈欠,拍着嘴,武念亭瓮声瓮气道:“没办法,奏折太多,感觉每天都批不完似的。”
“没必要苦着自己。有一些事可缓的便缓。”
“如今非常时期,小事都是大事,哪能缓啊。”
“你若是男人,必是这世上最好的帝王。”
武念亭一笑,道:“幸亏我不是男人。”要不然真是个劳累死的命。
知道她极不喜欢这些权利场中的事,东方六六明白的一笑,指着她方方喝过的粥问:“又这样简单的解决了?”“嗯。”
武念亭一边点头,一边又拿起另外的奏折细看,细细的批阅。
才几天的功夫,东方六六便发觉眼前的女子拿着奏折的样子从几天前的稚气到今天便有了老练的沧桑了,平添一股威严。
“天珠,有时候要适时的放权。”
闻得东方六六的话,武念亭突地想起在南召的时候,她也这么劝郑无波来着。只到这个时候她才体谅郑无波当时劳累得根本离不开御书房的事了,他当时的心必如她现在一般是以天下子民
为计的,事情无论大小,在心中就是比山还要重。
见她沉思,而且嘴角还凭添了一股温柔的笑,东方六六看得有些失神。
有多少次,看到她疲惫的样子,他都想冲动的将她抱在怀中,让她暂且憩一憩,让她将他当避风的港湾。
有多少次,看到她微凸的肚子,他都想问她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最终他不敢,因为他知道她此身恐怕只会为一个男人生孩子,那个男人就是上官澜。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忘记上官澜,这也是她一年前离家出走的原因。如今她带着身孕归来,也许……
他怕,怕一问之下她说‘这孩子是我师傅的’之话。
每每这个时候,东方六六觉得自己是可耻的。上官澜死,他曾经也悲痛过,更多的悲痛来自于对她的怜惜。可如今上官澜要是死而复生,他……
“六六,你在想什么呢?像是天下人都欠了你银子似的。”
武念亭调侃的话令东方六六回神,一笑道:“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眉一蹩,武念亭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
“今天是七夕。”
“啊?”
“在我们家乡,但凡这一天,女孩儿就得向月亮乞巧,希望月神护偌她心灵手巧。长大后好嫁个好郎君。”
其实,东傲的习俗也是这般。武念亭‘嘿嘿’一笑,道:“可惜,大业国最好的郎君到我东傲当执宰了。这得令多少大业的女孩心酸难奈啊。”
有一种女人,无论是哭、是笑、是怒、是恼、是疲惫还是清爽,周身总环着一层耀人的光环。而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在东方六六看来,周身便环绕着这样的光环。他伸手,弹了弹她的额
头,道:“今天你要陪我放湖灯,当做惩罚。”
“惩罚?”
“你居然敢嘲弄我这个执宰,小心我来个病休,躲在家里养病,不替你打理朝政。”
“别别别。”武念亭讨好的将手边的茶捧起,恭敬的递到东方六六面前,道:“请执宰大人大人大量,宰相肚中能撑船,千万不要生我等这小女人的气。”
东方六六装腔作势的将茶接过,饮了,最后道:“成,不气了。”武念亭‘嘿嘿’的笑了起来。
眼见着她又要拿奏折批阅,东方六六眼明手快的摁住,道:“休息会子。别批了。”
“不成啊。今日的事不做完,明天的事何其多。”说话间,武念亭还是推开东方六六的手,展开奏折,细看。
看着女子在奏折上圈圈点点。东方六六道:“你休息一会子,我来帮你。”
这几天,东方六六在处理完他自己的事后,总会抽空来御书房帮她的忙。如果不是东方六六,她可能连睡觉的时间都不会有。
放心的起身,武念亭道了声‘有劳了’后,便行至一旁的屏榻倒下。快速的闭目小憩。如今,她是能抓时间睡就抓时间睡。
东方六六呢,一如以往,将奏折全部分为三类。一类是可以直接批阅的,那是已经经了他的手,无需再劳她伤神细看的。一类是反对的,直接画叉便可。还有一类是于一川提出的不同意见
的,这就要她细看了,免得奏折发下后于一川问起来她不知。
仔细将所有的奏折分成三摞后,东方六六看了眼屏榻,武念亭睡得正香。
担心武念亭冷,一直在御书房相伴的天巧又抓了件大氅替武念亭盖上。
东方六六示意天巧过来,然后在她耳边耳语几句。
天巧脸上泛起喜色,点头以示明白了,然后前往御书房门口,轻声在小福子耳边细语了几句。
小福子点头明白了,唤了个小太监过来,很快,小太监机灵的跑远。
武念亭这一觉好睡,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而东方六六则正歪靠在圈椅中,估计他也累,正闭目小憩。
其实,他的眼角也有细细的黑眼圈了,都是她连累的。
看着御桌上一如以往分门别类的奏折。武念亭感动的又看了东方六六一眼,这才起身,将大氅小心替他盖上后。她静静的坐在桌边开始批阅。
一旦他都分门别类好,她的批阅速度就极快了。等她批阅至最后的奏折的时候,东方六六正好也醒了。然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只待她将最后的奏折批阅完毕。他才开口道:“公主殿下
,如何?可有时间陪臣去放湖灯,感受节日的气氛?”
“你可休息好了?”
“精力充沛。”
“成啊。没问题。”
眼见武念亭要起身,东方六六急忙摁了她坐下,道:“等等。”
“怎么?”
“再等个人。”
“人?”“来了你就知道了。来,先喝了这碗参汤。”这是东方六六先前就叮嘱天巧去准备的。放到现在正好,不冷不热。
武念亭笑着接过,喝了。道:“其实那天,真的很危险。如果不是你灵活应变,也不会有东傲的现在。”
“他在你那里,是不?”这些天,二人没有说过什么帖已话,有的都是公务上的往来。有的都是他疼惜她,帮她处理奏折。不像今天,终于有了点私人时间。
明白六六问的‘他’指的是龙晏,武念亭点头。
东方六六戳着她的额头,道:“胆子真大。”
虽然小福子守在御书房外,但武念亭仍旧担心隔墙有耳。于是她招呼天巧也出去守着,这才将御桌上所有的东西一拂,空出一块地,她取了一支新笔,沾了水,在桌上开始写字。写的都是
那晚她遇到方秋文的事以及现在龙晏如何的事。
文字简明扼要,但东方六六看得却是惊心动魄。他亦提笔在书桌上写:你为你父皇、为你皇帝哥哥连命都不要了?
那一夜,根本就是赌,赌的不仅是东傲的江山,不仅是武念亭的命,更有逍遥王府所有人的命。她此举可谓险中求胜。
东方六六只是隐约觉得龙晏的失踪和武念亭有关,但万不想武念亭至今将龙晏藏在逍遥王府中。要知道逍遥王府如今是这东傲城最不安全的地方了,里面眼线实在是太多。如果是他,那天
晚上也许也会做出和武念亭一样的抉择,但他也只限于将龙晏掌在手中当人质以应对于一川有可能的陷害。然后,他会将龙晏换个地方藏起来而不是藏在府中像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引爆的炸弹。
东方六六又写道:你有想过曜儿、晔儿?
脸上露出凄怆的一笑,武念亭在桌上写:我对不起他们。死一起死,活着我会更爱他们。
东方六六清楚的知道上官澜在她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位置,那想当然上官澜的这对双生子在她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位子。如果她为了东傲甚至于连这对双生子都愿意舍弃……
即是心疼又是佩服,东方六六在书桌上写:太上皇、陛下都会感激你。
不想武念亭眼中居然泛起泪花,在书桌上写:我父皇驾崩了!
短短的六个字,将东方六六震得动弹不得,惊骇的看着武念亭。
然后,武念亭将桌上所有的字拂去,用干毛巾擦了,然后又重新提笔沾了水,写下了她和靖安帝遭遇的种种。
当知道靖安帝在未央城为救她而驾崩的事,东方六六的身子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瞪着武念亭。见她无声而落泪,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安慰她。
直至她的身子不再颤抖,他才推开她,替她擦着眼泪,这才发觉她的唇都咬破了。
他提笔写:再怎么办?
原来,送信前往东北边陲迎太上皇归来是假的?
因为太上皇根本不可能归来!
在她执政期间,她不是不能动于一川,问题是于一川的权力虽然不大,但负责的却是京畿重地。没有大军归来护城,要想动于一川实在是太难。人家都说赶狗莫入穷巷,说的就是于一川现
在的情形。若真把于一川惹急了,到时候挟了所有皇宫中的人,然后来个两败俱伤,那个后果真不敢想像。所以,为了稳住于一川,武念亭并没有收回于一川手中的兵权。赌于一川还在权衡利弊。
从这几天于一川的纹风不动来看,于一川似乎选择了等太上皇归来。
如果原来满打满算,东北至东傲,普通脚力一个月路程。八百里快报的话顶多七天就可到达东北边陲,再加上靖安帝就算赶路归来,堪堪一月时间足够。
可如今,一个月后靖安帝不可能归来,那于一川会不会扶持另外的皇子?
如果扶持的话,你总不至于又藏一个?就算你要藏,人家于一川有了教训,肯定也会防着啊。
武念亭在桌上写:我已暗中去信西北边陲,西北大军会有部分兵力回京主持大局。
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方大军的调遣只听从兵符。东方六六疑惑的看着武念亭,于是,武念亭将她得兵符的事也一一写了出来。
原来,兵符在她手中。
所有军队的调动、调令要想出京畿,必得过于一川的眼、手。知道于一川对东北大军那边肯定是严防死守且来往信件察得严实,武念亭不得不和于一川玩了个一明一暗的游戏。
明着,武念亭去信东北林漠寒处,只简单一句话:明镜公主请太上皇归京主持大局。
她二舅非常的聪明,一听这话肯定就知道京中出事了。无论如何,做为帝王的嫡系,他肯定要派兵进京。就算送一个假的太上皇也得有军队护送才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必动用兵符请东北
大军回京。也因了此,严格检查来往信件的于一川也就不会知道兵符在她手中的事。
暗里,她去信前往西北边陲,派的是逍遥王府的一个保镖前往。她相信那个保镖不会误事。
只要两方大军压近,于一川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得掂量掂量造反的后果,哪怕明知太上皇是假的……
她将她的想法都在桌上写了下来,东方六六这才长吁一口气:就算到时候东北大军送的太上皇是个假的,就算于一川有可能会以林府挟制了太上皇而鼓动所有人罢黜林漠寒的兵权。但只要
有西北军到来,一样可以稳定京城局面,必不是于一川一人独大。
眼前的女子在此危急时刻方方面面考虑得极是周到,更下了一手‘连环马’的好棋。只是,此计虽然环环相扣,但万一一步错,那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为了安全起见,东方六六在桌上写:送曜儿、晔儿出京吧。
明白他这是为她好,她又何曾希望无辜稚子随她一同赴断头台呢。她眼中漫泪,写道:于一川人太精,我若送孩子们出京,他必能嗅到味道,到时候是不战而输。
更何况,别说小稚子,就是武老爷子、上官煜,她也不舍啊。
武念亭又写下她的担忧。
虽然打着她父皇的幌子可以拖延一个月的时间,但眼看着这时间过得飞快,如果于一川派探子前往东北打探,假如东北那边的消息不严实,探子来回只须半月时间足够。所以,她的时间不
能以那满打满算的一个月算,只能以半月时间计。所以,她得另想办法,便是拖也要拖到西北大军进京再说。一定要保住皇帝哥哥的孩子才是。
皇权更迭,最先遭殃的是皇子,东方六六深知其中的残酷。如今武念亭多方为龙世怀的几个皇子筹谋,更是都不考虑她自己的孩子的死活了?!
震惊、伤感外带莫名情绪,东方六六写:值得吗?武念亭则写:父皇愿意为我死,我一样也愿意为我父皇、为我皇帝哥哥死。
东方六六看她一笔一画,然后颇是怜惜的看着她。
也许是提到了龙世怀,武念亭想起过往,嘴角不觉噙上笑容,写:小时候,皇帝哥哥大多数时间喜欢陪在我身边,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我想吃什么他就给我弄什么。总而言之,只
要是我想要的他一定替我弄到手。
见女子不再似方才悲伤,东方六六也乐得和她说些别的话,是以说道:“陛下一直很宠你。”
“是啊。特别是我的牙齿,最怕甜。可我就是喜欢吃甜。然后哪怕那甜食是毒药,他仍旧会满足我,然后再求着我师傅替我解毒。”
东方六六一笑,道:“所以,第一次,我看到你,以为你是猪头。”
“那一次牙痛犯病也是我皇帝哥哥的功劳。若不是他给我吃了太多甜食,我也不至于错过了我人生最风光的公主大典。”
是啊,也许我也不会错过你。腹诽之话没说出口,东方六六只是静静的看着武念亭。
“虽然,直到今天,仍旧没有我皇帝哥哥的消息。但我绝对不相信我皇帝哥哥会死于沙尘暴。他的武功那么高,不会,肯定不会。顶多……”语及此,武念亭又开始在书桌上写:他应该是
迷了路。
迷路?东方六六俊眸一瞪,难以置信。
武念亭则写:六六,知道吗?我皇帝哥哥是个路痴。
写及此,她的眼泪又下来了,写:为了在我面前掩饰他这个缺点━━他自认为的人生的耻辱,他总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带我出门,总在有太阳月亮的日子带我出门,可是他却不知,父皇早
就将他是路痴的事告诉我了。这也是我从来不在阴雨天吵着嚷着要他带我出门的原因。
东方六六的脸颊稍有抽动:原来,文武全才的龙世怀有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武念亭又写:所以,我知道我皇帝哥哥会归来,只不过时间的早晚而已。我只是怕,怕一切都来不及。怕东北、西北大军未至,于一川突然发疯。我皇帝哥哥打小孤独,如今好不容易有了
这么多子女可享天伦,只怕他还没来得及疼他的小皇子,还没来得及宠他的小公主,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就……
后面的没有写,想想都知道这些小皇子、小公子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小公主还好说,小皇子,唉……
武念亭牙齿一咬,又写:所以,为了我父皇的江山,为了我的皇帝哥哥,就是死,我也愿意。
东方六六怜惜的看着武念亭,终于明白她心中藏着一个怎么样的悲伤。他在桌上写:你父皇泉下有知,定会为你的所做所为感到欣慰。你们父女、兄妹彼此都愿意为对方献出生命,所以,
不要再歉疚、悲伤、自责了。否则,你父皇会觉得不该救你。他救你不是为了你痛苦,而是为了你快乐的活着。
武念亭定定的看着东方六六,最后提笔写:你的话和我二舅、我大哥他们劝我的话一样。
东方六六则写:因为我们都是男人,男人最是了解男人。
是吗?武念亭伸手胡乱的摸了眼泪,又写:更何况,皇帝哥哥是我的亲哥。本以为东方六六看到她写的话会震惊,万不想东方六六再是平静不过。震惊的倒是武念亭了。她又写:你知道?
原来,多年前,东方六六救助过遇上海难的逍遥王爷一行人,他有看过逍遥王爷所抱的那个沉睡不醒的女子,当事时他只觉得那女子好美,然后就是惋惜这样的女子连活死人都不如。
直至和武念亭阴差阳错的错过几次,再遇武念亭后,他在震惊心痛后悔的同时,总觉得武念亭他应该见过,就算梦中有她,但他总觉得他在什么地方见过武念亭。因事隔多年,他没有将武
念亭和那个长睡不醒的女人联想起来。
直至后来,武念亭为他洗清冤屈,他为了她留在了东傲当执宰,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就想起来了,武念亭和那个长睡不醒的女人有七八分像。
因为他没见过那长睡不醒的女人睁开眼睛过,所以他只能断定武念亭和那女人有七八分像。再想着国人传言武念亭和孝慈皇后长得像……
以他的聪明,很快便联想清楚个中的一切,然后他便去了逍遥王府,在天玑阁中寻到了上官澜。
“听闻,天珠和你朝的孝慈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世间之人长得像的也不独在天珠和孝慈皇后。”
“如果我还见识过一个和天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就可以称得上太过奇巧了呢?”
当事时,上官澜素来不动如山的神情终于有了丝崩溃,而东方六六则笑了,因为他猜对了,逍遥王爷抱着的那个长睡不醒的女人应该就是人们传言早就香消玉殒的孝慈皇后。毕竟,孝慈皇
后曾经是逍遥王爷的妻子。
可问题是,如果孝慈皇后没有死而是和逍遥王爷重续前缘。那武念亭则很有可能是逍遥王爷和林镜镜的女儿。这样算来,上官澜应该是武念亭同父异母的哥哥才是。
逍遥王爷为人就算再不羁,也不至于做出让兄妹结为夫妻的乱人伦的事。
“所以,上官澜,你应该不是逍遥王爷的儿子。”
“想知道天珠的生世吗?我可以告诉你……”
上官澜讲述的桩桩件件,东方六六听得是惊心动魄。最后,东方六六几乎是魂不守舍出的天玑阁。
第一次听闻了一段逆天而行的情,第一次听闻便是为了天遣也无怨无悔的情,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武念亭的情之于逍遥王爷对林镜镜的情而言是那么的渺小。当夜,他是真的喝了个酩酊大
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做对了一件事:救了遇海难的逍遥王爷。
这也是东方六六对武念亭说出她是龙世怀的亲妹之事一点不惊讶的原因。
东方六六一边回忆,一边将往事写下。武念亭看得热泪盈盈。喃喃道:“是吗,是我师傅告诉你的?”
“嗯。”
武念亭心中一热,提笔在桌上写:我师傅没死。
东方六六心中一突:果然。
武念亭又在桌上写:郑无波就是我师傅。她归来,而且是怀着身孕归来,东方六六就隐约觉得这孩子应该是上官澜的。就算上官澜两年前已身亡,尸骨已运回东傲安葬。但东方六六就是可以认定这孩子应该是上官澜的。
他一直奇怪上官澜为什么没有和武念亭一起归来。
他想着也许这个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定。
只是她不说,他就不会问。
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的。
万不想是今天。
更万不想女子会写出‘郑无波就是我师傅’的话。东方六六彻底的懵了。
在东方六六的脑袋几近一片空白之际,武念亭将她遇难遇郑无波,被郑无波所救,然后和郑无波一起到了北极建了南召的事都在桌上快速的写下。
字字清晰,东方六六再清楚不过。
当初,南召建国的时候,他也曾怀疑南召开皇皇后上官天珠是不是就是武念亭。毕竟武念亭带口信回北极的时候有一个就是‘上官天珠在南召’。可是,他又觉得以武念亭抛下两个小稚子
前往寻上官澜的坚定就可知武念亭对上官澜的死心塌地,所以就算郑无波再强悍,武念亭若以死相搏,郑无波亦不可能奈她如何。然后,他在心中一千遍、一万遍的否认彼上官天珠不是此上官
天珠。
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做过郑无波是上官澜的猜想。
可以说,第一次,东方六六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
当武念亭在桌上详细的写下她师傅变成郑无波和巴顿脱不了干系的时候,东方六六这才回了些许神,他开始深思,深思这份异常。
素来不小瞧东方六六的智慧,武念亭快速写下:可想透个中玄机?
东方六六拄着下巴沉思半天,最后,他似乎想起什么,提笔写:我们大业国有个南疆,南疆中以蛊术极为盛行。其中有一种蛊可以惑人心智,但它主要是以控制人的言行举止为主,和你师
傅全然认为自己是另外一人又有不同。
武念亭喃喃的道了声‘蛊’后,细想了想,她师傅除了坚定的认为自己是郑无波外,所有言行并不受人牵制而且极有主见。这和那种蛊惑人心的确实不一。
在武念亭深思间,东方六六打量着女子。可以肯定,她肚中的孩子是郑无波的了。
东方六六既有失落亦有欣喜,五味陈杂不可细叙。见不得女子微蹩眉苦恼的样子,东方六六提笔写:别担心,知道出处总比盲人摸象要好。再说有天医在你师傅身边,一定会治好你师傅的
病。
离开她师傅有大半年时间了,按徐燕如当时所言,她师傅的寒毒之症极厉害。若无女人当解药则必会毙命。但这长时间,南召并未传来南召开皇驾崩的事,也就是说她师傅还活着。如果没
有天医,也许她会认为她师傅有另外的女人。但有了天医……但若说郑无波,呵呵,一个皇帝,总得有子嗣承继江山,而且他那么想要个孩子……
在武念亭怔忡出神的功夫,‘娘、娘’的清脆叫声不绝于耳。
武念亭一惊,接着欣喜的起身扑向御书房外。只见天巧一左、一右的牵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进了院子。
“曜儿、晔儿。”
“娘,娘。”一见他们的娘,两个小家伙便似脱了缰绳的小马驹,撒开脚丫子的往武念亭那里跑。
“曜儿,慢点。晔儿,慢点。”担心两个小稚子摔跤,武念亭一边往上迎一边喊着话。
曜儿素来沉稳,再加上他身材匀称,跑起来不吃亏。可怜了晔儿,长得圆滚滚的,哪像跑啊,简直就像一堆肉球在地上打滚似的滚到了武念亭面前。
然后,两个小家伙像两只小青蛙般的在武念亭面前蹦个不停。就是一素稳健的曜儿自从武念亭归来后也活泼了不少。只是,眼见着晔儿要往娘身上爬,他急忙拉住道:“娘肚子中有小弟,
不能累。”
还别说,她这个时候想抱儿子确实有些难。于是武念亭伸手,一左一右的牵了两个儿子进了御书房,母子三人在屏榻处坐了,然后武念亭迫不及待的抱着他们亲着,惹得两个孩子不停的‘
咯咯’的笑。
东方六六则快速的将书桌上的水迹全部抹去,含笑看着嬉闹的母子三人。
天巧嘴快道:“公主。东方执宰方才说公主想曜儿、晔儿了。还说今天过节,想和两个小少爷团圆团圆……”
自从朝堂惊变,武念亭少有和孩子们相处。每每处理完所有的事后已是深夜,正是孩子们熟睡的时间,她也不便打扰。是以她也总宿在皇宫御书房。
可以说,这是自从她执政以来,第一次看到两个儿子。
难怪他说要放湖灯,难怪他要她再等等,原来是等两个孩子。武念亭感激的看向东方六六。道了声‘谢谢’。
东方六六只是嘴角噙笑的摇了摇头。
晔儿看到东方六六,高兴的喊了声‘东方叔叔’后,急急的蹦下屏榻,跑到东方六六面前,伸出胖乎乎的手,求抱。
东方六六一边抱晔儿起来,一边道了声‘好胖的娃,晔儿啊,该减肥了,要不然你叔叔我就抱不动了’的话。惹得晔儿不满,直伸着胖乎乎的手去揪东方六六的脸。
东方六六一边躲一边抱着晔儿来到屏榻处,就那么抱着晔儿坐下,然后将晔儿放在他腿上,他才笑看着武念亭,道:“听武老爷子说晔儿这个样子和你小时候一个样。”
“是啊。难不成你忘了,当初你见我的时候喊我猪头来着。那个时候我都还胖乎乎的呢。”
念及往事,东方六六心中一涩,如果时间能够回转,他东方六六一定……
“东方叔叔。那个,我要那个。”
顺着晔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东方六六一看,是玉玺。他笑道:“那个不是你想要就要的。”
晔儿直推着东方六六,往腿下爬。然后屁颠屁颠的往书桌走去,接着爬上圈椅,伸手就要抓那玉玺。“不成,摔了可不得了。”东方六六手快的抓过。
“给我,给我。”晔儿一蹦一蹦的,奈何小短腿太短,肉太多,蹦了几下他就累了,见东方六六就是不予他,他气得鼓着嘴看着东方六六。道了声‘东方叔叔,坏,不喜欢’的话。
奈何,东方六六不吃他这套,乜斜着眼看着晔儿,恐吓道:“你不喜欢我,我就去喜欢曜儿。”
说起来,东方六六对曜儿、晔儿一样喜欢,可偏偏因晔儿调皮捣蛋一些,且赖着东方六六的时间长些,是以东方六六也越来越喜欢晔儿,更何况听闻晔儿这样子和武念亭小时候一样,东方
六六就越发的喜欢了。他觉得自己错过了武念亭许多、许多,如今看着晔儿、宠着晔儿,就像一点一点的捡回来曾经失去的缘分似的。
晔儿一听东方六六要喜欢曜儿,急了。急忙伸着他的一双小胖手,抱着东方六六的腿,道:“喜欢我,喜欢我。”说话间,晔儿撒泼似的将两只小短腿亦缠着东方六六。
猛一看,还以为是只小胖猴缠在树上。
别看晔儿年纪小,但手用力的话那还是有些力气的。差点将东方六六绊倒。他不得不放下玉玺,哄:“成成成,不喜欢,不喜欢,你快松开我。”
“不松,不松,带我玩。”
这是东方六六和晔儿长期玩的一种游戏。就是晔儿缠在东方六六腿上,然后东方六六带着他走路。
这边东方六六和晔儿闹得欢,那边武念亭和曜儿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最后曜儿问武念亭:“娘是不是又要离开我和晔儿了?”
武念亭心中一酸,道:“不会。”
“那娘这几天为什么又不回家?”
“因为你们的舅舅出去办事去了,没人替他批这些奏折。所以啊,娘得帮你们的舅舅。”
知道舅舅是皇帝,知道舅舅有批不完的奏折,曜儿心疼起他娘,伸手摸着武念亭的脸,问:“那娘累不?”
“累。”
“曜儿帮娘。”
“你会啊?”
“我看舅舅批过,就是画圆。曜儿会。”
曜儿、晔儿原来也到这御书房玩过。当然也就见过龙世怀批阅奏折。有时候,见龙世怀总是画圆圈圈,曜儿好奇还吵着要画着玩。龙世怀就捡了些无关紧要的只须画圆的奏折给曜儿画得玩
……
东方六六一边带着晔儿玩,一边讲了些往事。武念亭听着听着,眼睛就又红了。
东方六六知道她肯定又伤及那些小皇子、小公主的未来了,于是在晔儿耳边轻语几句。
晔儿道了声‘真的’后,急忙往武念亭这边跑来,接着圆滚滚的身子爬上了屏榻。道:“娘,你上次做的芙蓉糕好好吃,晔儿还要吃。”
今天七夕,有灯会。皇宫也不会落了俗套。虽然民间会更热闹,但武念亭如今这身子,不方便外出。所以,东方六六早命人在御湖中做了准备。
见东方六六方方面面考虑得周全,武念亭便一左一右的牵了两个孩子的手,道:“那就麻烦东方执宰赏光,陪我们母子一起游湖、放湖灯。”
“不胜荣幸。”
夜幕降临,各处灯笼已挂了起来,整个皇宫犹如置身灯海中。特别是到了御湖边,便见湖中已经漂浮了许多湖灯,就像天上的星星跌落人间,更是漂亮。恍若仙境。
曜儿、晔儿年岁小,一见此美景,早就喜得‘呀呀’的叫着,松了武念亭的手,往御湖的大画舫上跑去。
宫人们跟了一路,叫着‘小少爷慢点’的话。
武念亭和东方六六缓缓的行到画舫上,然后,画舫撑离湖岸,往御湖中驶去。
由于湖中湖灯众多,远远看去,感觉画舫就是一艘停在星海中的船,美轮美奂!湖边,一众放着湖灯的宫人们不时的指着画舫‘啧啧’赞叹一二。
画舫中,早就备下了各色菜蔬,尤以冷藏的荷叶、荷花居多。
原来东方六六早听闻四时花季酒楼的那些应季花色菜是武念亭的功劳。他一直就想尝一尝武念亭的手艺,于是,但凡应季花开的日子,他都会收藏一些应季的花儿冷藏在他的战船上。今年
的荷花他也收藏了不少,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东方六六为她所做的一切,再加上两个孩子都挽了袖子决定大干一场,于是武念亭便也挽了袖子,决定只以荷花、荷叶为主做荷宴。
天巧也在一旁帮忙。
东方六六也加入到帮忙的行列。
至于画舫厨房中那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厨子,倒闲手在旁学着手艺,时不时的打个下手。
从热菜到凉菜,从汤到糕点,做吃的这一行素来是武念亭最拿手的,不一时,满满一十八道菜,一式两份,摆满了两大桌。
最事最多、出力最大的武念亭身上干干净净的,和面做糕点的东方六六身上沾了些面粉,而几乎除了帮倒忙还是帮倒忙的曜儿、晔儿两个身上那简直不堪入目。
武念亭随了他们,只命天巧将他们两个的手洗净了,坐到了桌边。
那些画舫上的宫人们见公主居然亲自为他们也准备了一桌荷宴,受宠若惊的在另外一桌坐下了。
只说武念亭他们那一桌,一边吃着自己做的菜肴,曜儿、晔儿两个一边不时的打打闹闹。然后又叽叽喳喳的问着武念亭‘这个菜叫什么名字?那道汤叫什么名字’的话。武念亭一一以非常
美的‘荷塘月色、叶无穷碧’等等做回答。引得曜儿、晔儿惊乍不已。
别说东方六六惊叹这些临时起意的菜名、汤名赛诗,就是另外一桌的宫人们吃着这些极富诗意的菜名,都感叹着明镜公主的心灵手巧,可以说,两桌荷宴,一样的欢乐。
东方六六吃得比较慢。武念亭则几乎都是看着孩子们吃,然后偶尔和东方六六交谈一二。
直至一餐吃完,吃饱、喝足的曜儿、晔儿吵着闹着要放湖灯。
好在东方六六早有考虑到,船头便堆了许多。于是,东方六六牵了两个小家伙的手前往船头,拿了湖灯,然后用火折子将灯芯点燃。曜儿、晔儿则趴在船头,小小的手将湖灯一一放入湖中。看着湖灯飘远,二人兴奋得直是拍着掌。
如此放了十几盏灯后,两个小家伙可能是玩累了,也可能是太兴奋了透支了小小的体力。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眯着。武念亭见状,急忙叫东方六六抱了两个小家伙过来放在屏榻上,哄着两
个孩子睡觉。
“娘,我们要和娘睡。”晔儿闭眼前还迷迷糊糊的说。
“好,乖乖睡。待会子娘抱着晔儿回御书房中睡,啊。”
听到母亲的保证,晔儿强撑的眼皮才闭上。
听两个孩子呼吸均匀了,担心湖上风凉,武念亭这才拿过一旁的大氅给两个小稚子盖上。
武念亭和东方六六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然后东方六六硬拉了武念亭出去放湖灯。
看着御湖,武念亭不知不觉想起南召的御湖。那个时候她眼睛失明,又怕着郑无波,还想在御湖中找一条出南召王宫的路。奈何南召王宫的御湖是人工湖,不似这东傲皇宫的湖是天然而成
的湖,南召王宫的御湖是没有出路的。
武念亭思绪间,东方六六道:“我们那里有个传说,只要在湖灯中写上心愿,只要这心愿漂到了大海,那你的心愿一定会得到海神娘娘的护偌,心愿一定会变成现实。”
闻言,武念亭道:“是吗。我也写一个。”
东方六六立马拿了笔,递到武念亭手中。武念亭沉思一会子后,提笔写下‘国泰民安、亲人归来’字样。
东方六六替她将纸条放入湖灯。然后,和她一起将这湖灯放了。
“你也写一个呗。”
东方六六笑意盈盈的道了声‘好’。然后,他也提笔写了一个心愿。
“我看看。”
“不给。”说话间,东方六六将湖灯放入湖中,然后用手一推,湖灯便漂远了。
“小气。”武念亭恼道。
见她难得抛却了先时的抑郁、伤心,脸上终于有了笑靥,东方六六本来还想和武念亭说几句令她轻松、高兴的话。但却眼尖的发现一条小船正在向画舫靠近。他轻声道:“天珠,于太尉。”
闻言,武念亭轻道了声‘阴魂不散啊,这画舫上他的人还少吗’的话后,缓缓看向小船方向。
于一川的小船正好至画舫船尾,见到武念亭,他急忙作揖道:“臣下在这里察看御湖的安全,不想公主在此,冲撞了公主的雅兴,莫怪莫怪。”
“于太尉辛苦了,这难得过节的,既然遇上了,一道罢。”
“臣的荣幸。”说话间,于一川跳上了画舫。“呀,东方执宰也在,兴会兴会。”于一川又作揖道。
“于太尉,兴会兴会。”
然后,几乎都是东方六六和于一川在说话,二人都是官场中的老手,说起谄媚的话都带着奢靡的味道,说起官话那更是鬼话连篇。
一场七夕赏心乐事,虽然有了虚伪的客套,但最终倒也做到了宾客尽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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