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过敏
转眼入得深秋。
东傲，皇宫中，层林尽染。
龙世怀呆坐御书房中，看着飘飞的红叶出神。
将龙儿还予东方一一，他得有多大的勇气。但他相信，相信他龙世怀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一定会帮他照顾好她。他什么都有，而她不过一个龙儿而已。他不能自私，自私的将
她的命根留在他的身边。
“龙儿，你娘要回大业了，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外公、外婆？”
“龙儿，内功心法，父皇都传授予你了。这是《霸刀刀法》。记住，只学父皇教你的武功，别学你娘那太过娘们的武功。”
“龙儿，如果你娘贪念大业的亲人、故土，那你要好好陪在你娘的身边，不要让她伤心，要尽力让她高兴才是。”
“龙儿……”
临别前，他千叮吟、万嘱托。
小小的龙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哭，就是不松手。
万般无奈之下，他狠心点了龙儿的睡穴，并偷偷的将龙儿送到了战船上。
那个时候，他看到她了，她正仰头看着天空出神。
他不恨她，也不怨她，但却跨不出和她告别的那一步。于是，他毅然转身，消失在了送别的人群中。
转眼已过半年。当时告别的一幕幕若在眼前。
“龙儿，你是父皇选定的继承人，你一定不会辜负父皇，一定不会。”
在龙世怀沉思的功夫，德妃魏歆款款步入御书房中，她牵着的小男孩正是龙晖。两岁有余的龙晖有龙世怀七分的模子，可以说是除了龙儿以外最似龙世怀的孩子了。再加上他幼时失母的原
因，龙世怀对他颇是疼爱。
见龙晖进来，龙世怀含笑招着手，道：“晖儿，来，父皇这里坐。”
龙晖颇是羞涩的一笑，跑向龙世怀那里。接着被龙世怀抱了起来，坐到了龙世怀的腿上。
“中午吃了些什么？”龙世怀和蔼的问。
龙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稚嫩的声音说道：“吃了好多。”接着，他举起小手，“父皇，给，好吃。”
原来今天林镜之、陈唯进宫看望龙晖，带了许多龙晖喜欢吃的东西，小孩子嘴馋，魏歆也没怎么管就多吃了几口。龙晖本有午睡的习惯，奈何今天多吃了些，他睡不着，于是就来找他父皇
，还给他父皇也带来了他认为好吃的东西。
龙世怀一边笑着就着龙晖的小手吃着小稚子送到嘴边的食物，一边不时点头道：“好吃，好吃。”
“父皇喜欢？”
龙世怀再度点头，肯定道：“喜欢。”
“下次，我要大伯父再多带些这样的饼进来给父皇吃。”龙晖口中的‘大伯父’指的是北静王爷林镜之。
“嗯，好。”为了小稚子的帖心，龙世怀赏了他一个额头吻。
魏歆含笑收拾着御书桌上的奏折、笔墨纸砚等物，偶尔也扭头看向相偎说话的父子。只是她的手腕处不时有亮光闪过，耀着龙世怀的眼。
龙世怀看向她的手腕，便见亮晶晶的东西是镯子。他笑道：“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今天怎么有兴致也戴上了。”
魏歆摸了摸手镯，道：“曦姐姐送的。”
魏歆出生即不是世族七贵也不是寒门五姓，她的父亲魏承启是京畿府尹。当年龙世怀对七贵是深恶痛绝，还曾对武念亭说过太子妃到底立谁他心中已有定论，更说‘便是定魏歆为太子妃也
不会定她于长月’的话。不过后来，因为林珺的原因，最终魏歆没有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如今也只居德妃之位，暂时执掌凤印，管理着后宫。
她没有于长月、陈曦、燕秋等人的美艳，也没有她们棋琴书画的才能，但她擅长于文件的归档整理。这也是龙世怀现在的四个妃子中，她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的妃子的原因。很
多时候，她会帮龙世怀整理奏折，分出孰急孰缓、孰重孰轻，因了她的提前整理，龙世怀批阅奏折就省了许多事。可以说，在文件档案整理这一块，龙世怀对她是绝对的信任。
一来因她执掌着凤印，二来因她可以自由出入御书房，怀着心事的于长月、陈曦、燕秋等人自然而然的便想讨好她。
今天她戴的手镯就是贤妃陈曦送的。
“你不是对水晶石过敏？”龙世怀问。
说及魏歆对水晶石过敏，就不得不提龙世怀的北极郡之行。
前段时间，魏缘的女儿东方不凡满百日，龙世怀亲自前往北极郡探望。东方不凡的长相似极了东方二二，漂亮之极，龙世怀喜爱的要抱。但东方二二将女儿抱在怀中不放手，还冷冷的看着
龙世怀，搞得龙世怀莫明其妙。后来还是魏缘解释说除了东方不凡吃奶的时候东方二二放放手外，便是睡觉也要将她抱在怀中，恁谁也抱不走的话，龙世怀才讶然，原来那个说“我东方二二眼
中的女人极少，缘缘是难得的一个。以后，她会是我的老婆，我们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只要在我眼中，她是女人就成”之话的东方二二当初是在放大话、言不由衷。
也许是东方不凡的来之不易，更也许东方不凡是毒人的原因，东方二二对这个女儿爱得不放手就可以理解了。
上官澜和龙世怀是一起去的。当事时，上官澜替东方不凡检查了身体，说‘一切尚好’，又叮嘱说‘千万小心，不要让她有伤口或者破皮处’的话。
上官澜的话一出口，不得了。东方二二将女儿的闺房悉数改变了布局。从地面到墙壁都钉上了厚厚的地毯，桌子板凳等物亦是包上了地毯。仆妇乳娘们的指甲都要检查，锐利的饰物越发的
不许她们戴。
为了不使襁褓中的女儿受伤，东方二二对待所有物什乃至人的严格检查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待魏缘亦如此。
魏缘的首饰本就不多，长期戴在头上的有一枝水晶簪子。偏偏被东方二二检查出那簪子太过尖细，要扔了。
这可是魏缘的母亲留下来的，魏缘好说歹说劝住了东方二二将它留了下来。最后实在放心不下护女心切的丈夫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毁了这上好的、有纪念意义的簪子，魏缘便将簪子送予
了龙世怀，要龙世怀转送魏歆，就说是对魏歆这两年辛苦管理后宫的谢意。
于是，龙世怀将水晶簪子带回，给了魏歆。
不想魏歆才戴了两天，头皮又疼又痒。这才知道自己对水晶石过敏。
世上水晶石做的饰物本就少，本不喜欢那些饰物的魏歆对水晶簪子却是喜爱之极，奈何过敏，只得束之高阁。
这也是龙世怀问出“你不是对水晶石过敏”的话的原因。
魏歆笑道：“不要紧，不戴不礼貌，好歹戴两天表示我喜欢才是。”
虽然她接受了陈曦的礼物，但也还了价值相当的礼物以示感谢。魏歆这个人不喜欢占人的便宜，更笃定拿人家的手软。所以，之于前两天于长月、燕秋二人送的礼物，她一样也送还了价值
相当的饰物以感谢。当然，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欢，无论是于长月、燕秋二人送的礼物，还是今天陈曦送的饰物，她都会戴两天，务必不要厚此薄彼。
“我看你就是怕得罪了贤妃。”这段时日，龙世怀陆陆续续见魏歆身上有饰物出现，不是于长月送的就是燕秋送的，他本就觉得奇怪了，今天又见陈曦送礼物，他奇怪问：“她们这段时间
这么讨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只不过前儿个是臣妾的生日，诸位姐姐送礼物予我，很是正常啊。再说，曦姐姐送这水晶手镯予臣妾的时候，还说这水晶手镯和陛下送臣妾的那枝水晶簪子很配，正好凑成
一套呢。”
“你生日？”龙世怀有些讶然，接着他很快道：“对不起，朕忘了。”
“不是陛下忘了。是陛下前往北极郡去了不是？再说，陛下从北极郡给臣妾带来了水晶簪子，臣妾很开心。”
“那是缘缘送你的，再说你还过敏啊。这样，你将那水晶簪子和这个水晶手镯都送给贤妃算了。朕再送一套上好的饰物你，不管你要什么，自己去库中选就是。”
“不，臣妾就喜欢那水晶簪子。”
龙世怀笑道：“你们女人啊，明明过敏的东西也当个宝似的不放手。真奇怪。”
“陛下不许将臣妾对水晶石过敏的事说开了去，要不然曦姐姐她们会笑话我。”
“成，朕不说。”
龙世怀、魏歆二人正说话间，龙晏、龙昀从学里回来了，来御书房拜见龙世怀。
龙世怀的小皇子、小公主中，大些的诸如龙晏、龙昀在开春的时候就上学了。而小一点的诸如龙杲、龙明、龙星、龙晖等人则各自在宫中跟着他们的母妃学些《三字经》、《千家文》之类
的书。
等孩子们拜见后，龙世怀笑着要他们起来，然后招手示意这两个孩子也过来他身边坐。
一见哥哥、姐姐回来了，龙晖从龙世怀的腿上爬下来，上前，一左一右的牵了二人的手来到龙世怀身边，三个孩子都规矩的坐下了。
“父皇，方才回来的时候，天上居然飘了雪。”龙昀口快道。
龙昀的长相越发的像林珺了，龙世怀喜爱的伸手，轻摸着女儿红彤彤的脸颊，道：“那明天会越发的冷，记得要你母妃明天替你穿斗篷。”
不待龙昀回话，龙晏举手道：“儿子记住了，明天穿斗篷。”
一笑，龙世怀拍了拍龙晏的头以示鼓励。
“父皇，夫子说明天要授棋，明天要我们带棋去学堂。父皇，我要自己带一副，至于龙晏的，他自己带。”
皇子、公主中，学堂入读的只有龙晏、龙昀二人，所以不论什么活动，夫子一般都是将他们二人归为一组，方便管理也方便比较。但凡关系到合作的，诸如棋这一类的，一般只要他们带一
副便可。可今天，龙昀死活不依，偏要带两副，还要和龙晏分开。
原来，龙晏虽然比龙昀小两个月，但于长月于琴棋书画一途都精通，自然而然，龙晏的琴棋书画在这帮小皇子、小公主中是最出色的。魏歆于琴棋书画一途虽然懂，但不精通，她教导的龙
昀当然就比不过龙晏。龙昀每每都比了下去，心里不舒服了，死活再也不愿意和龙晏做对手再或者当组员了。这也是她今天决定各自带棋的原因。
龙晏很是委屈的看着龙昀，低声道：“你下棋已经不错了，只是赢不了我而已。再说，跟我做对手只会提高你的棋艺，这你都不懂。要不然，你的棋艺怎么在学堂排第二。”
“我就是要和别人做对手，输给别人都可以，只要不是输给你就成。”
“你和别人做对手，赢了别人又如何？还不是排第二。”
“我宁肯和别人下棋，赢了别人排第二。也不愿意和你下棋然后输给你排第二。还有，怎么只说你能提高我的棋艺就不说因为有我这个对手，你害怕我超过你，所以你就拼命的提高自己的
棋艺呢。你总排第一也有我的功劳不是。”
龙昀嘴快，叽叽喳喳个不停。龙世怀以手抚额，万不想林珺生的丫头偏生有林瑾的脾性。
龙晖在旁边听懂了，扯了扯龙昀的衣服，道：“姐姐，明天我也去学堂，我和你下棋。我输给你，让你高兴高兴。”
龙昀白了眼龙晖，道：“你，上学堂？小不点，过两年再说吧。”
无论是龙晏还是龙晖，在龙昀这里都吃了瘪，两兄弟都低头瞪眼瞅着龙昀。龙昀呢，拉着龙世怀的手不停的摇，“父皇，好不好。我专门带一副棋，龙晏他自己也带一副。”
“你带着棋打算和谁做对手呢？”龙世怀好笑的问。
“上官晔。父皇，晔儿棋好臭，如果我和他下，定然赢他。然后龙晏和上官曜下，如果龙晏赢了，我们皇家就是二比零赢的上官家。龙晏输了，也不要紧，我赢了晔儿，皇家和上官家也不
过一比一。如果龙晏和上官曜平手，哈，那我们皇家就是一比零赢的上官家。所以……”
上官曜、上官晔也在那个学堂读书，请的是个老翰林教导他们。万不想这些小家伙们在一处就比上了，私下以皇族对上官族最是厉害。龙世怀归结为这全是龙儿留下的后遗症。毕竟原来，
龙儿总是带着龙昀、龙晏和上官家的兄弟打架。哪怕现在龙儿不在了，这个恶俗仍旧保留了下来。
在棋之一途，龙晏和上官曜二人比试的话，输、赢局数差不多，是平手，在学堂并列第一。
龙昀堪排第二位。
晔儿就不成了，他不大精心于琴棋书画，所以当然也就不如龙昀。
龙昀这个分析倒不错。很是为皇室增分，龙世怀很欣慰。
只听龙昀又道：“那个上官晔真是欠揍，居然说我没有那个叫什么胭脂的可爱。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娶胭脂当老婆。哼，赶明儿长大了，等我能打赢他，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然后踩着他的
脸说‘不娶我是你的损失’的话。”
闻言，龙世怀和魏歆相视一笑，龙世怀更是鼓励道：“好样的，我龙世怀的女儿就应该有这个气魄。敢不要我的女儿是他的损失。”
得到父皇的肯定，只当自己的举动非常的正确，龙昀小眉毛一挑，笑得颇是得意。
父子、父女们在御书房热闹了一阵后，知道龙世怀又要忙了，魏歆牵了龙晖，然后示意龙晏、龙昀二人出来。送龙晏回了钟粹宫后。魏歆一左一右的牵着龙昀、龙晖回了延春宫。
一进宫，先安排好龙昀去写作业，又安排了小太监带着龙晖玩去，魏歆才急急的褪了水晶手镯，道：“雅兰，快，拿水来。”
宫女雅兰是魏歆的大丫头，急忙取了水来，为魏歆洗着手腕的同时道：“娘娘也是，明明过敏，偏要戴这手镯，岂不是自己找罪受？明说了就是。”
“你不懂。如果我说了过敏，曦姐姐肯定会要回水晶手镯，再想办法送别的东西我。然后我又得送别的珍贵的东西还礼。送什么呢？当然最好是那个水晶簪子。那簪子是陛下从北极带回予
我的礼物，我可舍不得送人。”
娘娘这是爱屋及乌，哪怕是支过敏的簪子也当心肝宝贝似的不放手。雅兰心中叹息着，手仍旧不停的替魏歆擦洗着手腕，然后利落的上药。同时道：“这东西好是好，可惜娘娘无福享受，
那就如那簪子束之高阁，每天饱饱眼福就是。”
“嗯，每天看看就是。”
雅兰笑着将水晶手镯和水晶簪子一并递到魏歆面前道：“瞧，今日的眼福可是享了？”
知道雅兰在戏谑她，魏歆伸手揪着雅兰的鼻子，道了声‘鬼丫头’的话。
未进宫时，雅兰和魏歆两个就胡闹惯了。进了宫，除了在公众场合维持着宫中规矩外，私下二人情若姐妹。
见雅兰俏皮的扮着鬼脸，魏歆又笑道：“赶明儿等你出宫嫁人的时候。我啊，就将这一套东西送予你当嫁妆。”
“罢了罢了，奴婢可没福份享受这好的东西。奴婢要在宫中侍候娘娘一辈子。”
东傲皇宫中的宫女到了二十岁可以自行出宫、嫁人，如果她不愿意出宫，那下一次就得等三年，必须到二十三岁出宫，再然后是二十六岁、二十九岁……依此类推。
一般情形下，宫女们到二十岁都会出宫，然后皇宫会另选新的宫女进宫补缺。
特殊情形下，如果宫女们得了帝王宠幸的，当然就出不得宫了。
还有一类情形，那就是对自己的主子极忠心，想一辈子侍候在主子身边，终身不嫁的，这一类的自然也无需出宫。
更有一类情形，那就是喜欢上了皇帝，希望一留再留下能够得到皇帝另眼相看的，然这一类人一般是白头老死宫中也未得皇帝青睐。
随着魏歆进宫的一批侍女们几乎都走光了，如今宫中的都是新来的宫女。雅兰算得上是特殊情形，她是极忠诚于魏歆的。
当然，魏歆心善，也曾问过雅兰是不是喜欢上了龙世怀，如果喜欢上了，她不但不介意而且愿意撮合。她甚至于偷偷探听过龙世怀的口风，问龙世怀可愿再纳新人。奈何龙世怀说有她们四
个足够了，不必要新人了。
也就是说，不但这宫中的宫女没有一个是入得龙世怀眼的，就是按《周礼》的三年一度的秀女大选，只怕以后也要懈怠下来了。
有这样一个不好女色的皇帝当丈夫，本应该是人生最衬意的事，奈何她的肚子不争气，生不了孩子。
每每念及此，魏歆都有阵阵的心痛，觉得对不起龙世怀。
魏歆又在伤怀间，只听雅兰道：“既然娘娘这么喜爱陛下送的水晶簪子，那就不要放在显眼处，免得被不知事的打翻了、碎了可惜。这个水晶手镯和簪子倒也配，很像是一套，这世间难得
以如此巧合的，不如放在一处。就放在柜子里吧。”
魏歆展颜一笑，道：“都听你的。放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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