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歌在千寒门住了数月,又是一年夏花绽放之际,但千寒门依旧四季如秋,无甚变化。
自那日回到千寒门,悦歌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无法说话了。那夜她在雨中烧得糊里糊涂,倒在路边许久,嗓子哭哑了也唱哑了,被索秋带回千寒门之后便一直未再开口。
这几个月,每隔三日小索秋便来询问她是否说话,可是每每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说,而悦歌静默浅笑着听他讲话。
“师父说你嗓子早就好了。”小小索秋爬到她房间的桌案上质问她。
“……”悦歌无语,将他从桌子上拎下来,碍事的小家伙挡着她练字了。
“就不信你不开口!”索秋伸出小手去拧悦歌的小腿。
“嘶……”一丝抽痛,悦歌皱了眉,可是嗓子依旧发不出半分声响。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或许一辈子也说不了话了。悦歌撑着脸,无比惆怅。
“还难过啊。”小索秋坐在她身边瞅瞅她。
悦歌心中划过一丝窃喜,诡计上了心头。她皱了眉,瘪着嘴,一副委屈模样,肯定的点头如捣蒜,说明自己是个受气小媳妇,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丑死了。”索秋无奈瞥了眼装逼的她。
悦歌写了字拿给索秋看,索秋读过之后明白她是长日无聊,心中思量了许久,开口问:“你愿意拜寒真子为师吗?这样你也有事可做,就不怕无聊了。”
悦歌抬头想了想,如今自己与玉宸国再无干系,那千寒门就是自己的栖身之所了,为了表示自己并非混吃等死之辈也该有所表现,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你以为成为寒真子的徒弟很容易吗?”索秋笑了笑,解释道,“师父他老人家不收女弟子。”
“……”悦歌鄙视的望着索秋,那货纯粹是拿她寻开心吗?
“不过,若你能在一个月后的擂台赛中胜过新来的弟子,那寒真子一定会收你为徒的。”索秋肯定的说。
怎么做好呢,悦歌一头雾水瞅着他。
“你放心,有我这个寒真子的亲传弟子指导你,你一定没问题的。”索秋一脸得意,粉嫩的小脸上都是笑容。
那你可说到做到,不许整我。悦歌眼神给予警告后,跟着小索秋去练功了。枫林深处,他伸了小手递给她一把剑,那剑柄上镶了一颗墨色的宝石,悦歌开心地乐歪了嘴,看起来蛮值钱的,有宝贝啦!
“弄坏了你赔!”索秋瞪着她,一脸严肃的说,“这斩星剑值两万两银子。”
悦歌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纳尼?两万两一把宝剑,太奢侈了。索秋这家伙一定是土豪,一定要抱他大腿啊,悦歌心里对他的崇拜更深了。
“所谓剑,是江湖人士必备武器之一。剑通常可以做出三种攻击,分别是截、削和刺。”小小索秋挽起衣袖,将长袍提起在腰间打了个结,接着挥剑为悦歌演示起来。
“啪啪……”鼓掌声响起,悦歌很是捧场得拍手。
“谁让你拍手了,跟着学!”索秋额头三条黑线。
悦歌扎了马步,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挥起剑。她怎么会答应他要拜寒真子为师,怎么会答应他学剑术?这可不是几天就能掌握要领的,必须真的下苦功,她现在过了最好的练武的年纪,学这些还来得及吗?
“第一式:跃马腾龙出剑鞘。”别看索秋小小身躯,出剑可一点也不马虎,一招一式、一言一行皆是在用心教导。
他希望找点别的事可以让悦歌分心,不再去想那些伤心的过往。他希望她可以走出低潮,早点开口说话。为此,他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帮助她。
七日下来,悦歌握着剑的手也不抖了。索秋打通她的命门,灵台,上星这三处经络,悦歌的行动越发灵活起来了。
练功房内,悦歌打坐,索秋喝茶。一室茶烟绕案,幽静清明,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悦歌感觉自己进步挺快,她将这些都统统归为索秋打通经络的功劳。于是她写了字给他看“听说武林人士只要打通了任督二脉就可以天下无敌,你也帮我试试。”
“噗……”索秋一口茶喷了出来,脸色尴尬的说,“你知道任督二脉在哪吗?”
不知道啊,悦歌摇头一脸懵懂。
索秋给自己顺顺气,还好她现在不能开口说话,要是天天追着让自己帮她打通任督二脉,他不吓死了才怪。
悦歌一脸鄙视的望着索秋,真是小气,既然要帮人也该送佛送到西,这么藏着掖着,好像真怕自己学会了绝世神功会超越他似的。白果子送了他一个又一个,可那小鬼头就是不理会她,着实让人恼火。
“这任督二脉啊,在这里。”索秋放下茶杯,看她一脸赌气,所幸告诉她原由。
悦歌诧异的顺着他狡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以下大腿内侧,顿时会意,耳根烧红,嘿嘿一笑将手里的宣纸揉成团,不再纠结任督二脉的事了。
悦歌默默在枫林中练剑,累了便躺在树下,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闭目养神。听闻悦舞在幽冥谷拜师从医了,悦歌知道了这消息后还惊讶了好久,自己这个粗心大意神经兮兮的妹妹还能当得了医生,真是稀奇,万一把聋子治成哑巴可怎么了得。若然悦舞可以做医生,那自己为什么做不了女侠呢?
翻了个身,悦歌看到身旁的小脚,仰了头去望他,果然是索秋。
“又在偷懒。”索秋话语眼神皆是埋怨。
悦歌拍拍身边的这块草地,示意索秋也躺下来,可小索秋抱臂,扭过头并不理会她。悦歌低笑着将他拉到自己怀中,一并躺在枫树下,捋捋他的小刘海,眼里都是慈爱。
“走开啦。”索秋别扭的从她怀里抽身,但并没有走掉,转过身背对着她。
心如擂鼓,他总是被她弄得不知所措,明明那么想要靠近她,可是……索秋童真的双眼立刻睁大,被眼前这个放大的秀雅面容惊动。
悦歌蹲在索秋身边仔细打量他,发现那小脸上升起可疑的红云,她伸了手轻覆在他额上,微微皱着眉。好像发烧了呢,悦歌在纸上写给他看。索秋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到一旁的小溪边洗了脸。
“没事,天太热,晒得头痛。”索秋甩甩脸上的水,安慰悦歌道。
他自己清楚,他只是血流经脉过快而造成的体热,这都是金剑反噬所带来的变化,他不清楚自己可以撑多久,但也只有继续撑着了。那天雷地火般的气流已经让他很久不能安睡了,他只能靠师父的真气以及自己内力压制着,再无他法。
悦歌没有过多的深究,因为他的身体如何,她一点也不知道,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可以恢复。不过悦歌乐得见到他此番小小模样,她很享受母爱泛滥的感觉。
悦歌抽出袖中的绢帕,弯下腰细细为他擦着脸上的水珠,就如同半年前他们逃亡途中她照顾他一样,在她眼中小索秋就是自己的弟弟,甚或是儿子,有他伴在身边让人很是欢喜安心。
见他这么安静的任由她为他擦脸,悦歌心中越发开心,只是现在自己说不出话,要不然一定会夸他是个乖孩子。
印了个吻在他秀嫩的小脸上,悦歌写了字“秋弟弟,姐姐会照顾你的”给他看。
“你是不是对别人也是这个样子?”索秋低低的开口,话语中皆是酸味。
纳尼?这小鬼怎么啦?悦歌不明所以,难道他不喜欢有人亲他脸?难怪自己之前非礼他时都被他咬了呢。
“以后不许对别人这样。”索秋警告之后跑开了。
那后面的话,他没有勇气说,他想告诉她以后不许对其他人这样,只准吻他一个人,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自己现在生死未卜,且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有天她知道了,会不会就像悦舞一样离开自己。
怎么回事,自己现在这副德行真像个娘炮,他索秋一向是潇洒桀骜,对于佳人也向来是手到擒来,什么时候会这般畏首畏尾了?都是这该死的反噬,整得自己奇奇怪怪。
再返回时,已是黄昏,索秋恢复了成人身形,手中拿着糕点,想要给悦歌垫垫肚子,他知道她最近练得辛苦,偶尔偷懒也说明她真的累了。
待他走近,发现悦歌已经靠着树干睡去,她额上沁着汗珠,手中的剑也未收起来,就这么歪着脑袋睡着了。轻轻从她手中抽出剑放在一边,感受到那因练剑而生了茧的手,他略略有些心疼。
睡梦中的人努了努嘴,但并未醒来。他也同她之前一样,用绢帕小心地为她擦去额上的汗珠。望着那安逸的睡颜,他一时挪不开眼,倾了身慢慢向那诱人的粉色唇瓣靠近。
就在咫尺间,他停了下来,未再上前。他知道她的心里住着楚岚肖,他不可以去破坏现在安稳的一切,她需要时间冷静,自己也需要时间调整,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可以这么做。再等等吧,索秋这样安慰自己。
留恋的抚了她的脸,索秋脱下外袍小心地盖在她身上,然后寂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