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星月之下,尹珉珉坐在山坡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远方。欧阳扬音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不忍,于是走近道:「珉珉,我们明天就走吧。」

「走?去哪?」尹珉珉木讷地问着,眼睛还是转也不转的盯着前方。欧阳扬音的长袖拂过草坪,然后坐在尹珉珉身边说道:「离开杭州,然后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尹珉珉道:「难道杭州很危险吗?不是常有人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我不想走。」

欧阳扬音一把把尹珉珉的头搂住,然后道:「傻孩子,你不走,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西大哥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他……」

「啊——」尹珉珉突然捂住耳朵尖叫一声道,「你不要再讲了!」

尹珉珉瞪着欧阳扬音,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突然撇过脸像是怕欧阳扬音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好半天,她才小声地说道:「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但最近从突然记起我爹临死前说的话……当我听到岳凌楼这个名字时,我就觉得耳熟…〖三五*中文网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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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原来那是我爹留给西大哥的遗言里……提到的名字……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一旁的欧阳扬音听得有些不明白,问道:「你爹的遗言是什么?」

尹珉珉低声道:「叫西大哥小心一个叫岳凌楼的人,没想到他不但没有小心,而且竟然……爱上了他……竟然……」

不对,欧阳扬音不明白为什么尹昀会叫西尽愁小心岳凌楼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欧阳扬音道:「你爹他……真是自杀的?」

尹珉珉点一点头,说道:「我爹自从收到一封信以后就急着找西大哥回云南,但没想到西大哥刚回来,他就……自杀了……」

欧阳扬音吃一惊道:「你爹有收到信?」

尹珉珉回头望着欧阳扬音,不明白收到信有什么好奇怪的,说道:「是啊。经常都会有信鸽来给我爹送信的……」

欧阳扬音道:「珉珉,其实那个一直给你爹送信的人……是我。」

「是你?」尹珉珉瞪大了双瞳,大声道,「那么是你叫我爹自杀的?」

欧阳扬音道:「我并没有叫他自杀,也没有告sù他有关岳凌楼的事情。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给你爹送信,是那个人要了尹昀的命。」

「但是……但是……」尹珉珉不解道,「我爹死了,对那个人有什么好处呢?……哦,对了。我爹要西大哥杀耿原修!」

欧阳扬音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尹珉珉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欧阳扬音道:「我现在只知dào,有一个人用尹昀的命请到西尽愁当他的杀手。」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耿原修只是一个商人,但却操纵着天翔门,想脱离耿原修控zhì的贺峰和荆君祥都有可能起杀心。

「欧阳姑姑……」尹珉珉小声说道,「我想在离开杭州之前做一件事情。」

欧阳扬音一听尹珉珉这话知dào她是答yīng离开杭州了,于是微笑着问道:「什么事?」

尹珉珉字字道:「杀耿原修。」

欧阳扬音一震,立kè肃颜反对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尹珉珉知dào西尽愁答yīng尹昀杀耿原修是被逼无奈,离开篁竹林这么多日以来,西尽愁一直没有提说要杀耿原修的事情。于是尹珉珉决定亲自动手,也算是完成尹昀的遗愿,这有什么不行的?

欧阳扬音道:「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从你爹自杀起这个圈套就已经张开了,现在我们连这个设圈套的人是谁,有是什么目的都不知dào,我绝对不允许你往这个陷阱里去跳。」

尹珉珉朝欧阳扬音吼过去道:「那么西大哥呢?他也是在这个圈套里啊!如果他杀了耿原修,那么他不就正中了圈套吗?如果是我动手,也许就可以救西大哥一命!」

欧阳扬音道:「珉珉,你应该相信你爹!他是不会害西尽愁的!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总之我绝对不同意你插手此事!」

「我……」尹珉珉好像还有话要说,但当她看见欧阳扬音那一双如野兽般凶狠的目光瞪着自己时,不禁吓得收了口。

两人僵持了一阵,欧阳扬音叹一口气说道:「放心吧,你西大哥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

◆◇◆◇◆◇◆◇◆◇

几天之后,杭州天翔门,各路英雄济济一堂。唐易死后一年,天翔门终于又决出了新的门主。贺峰神采奕奕,披着一件深棕色金线镶边的斗篷与前来道贺的武林同道把酒言欢。今日可谓是贺峰最得yì的时候,自己最大的障碍荆君祥因为前段时间千鸿一派事件而势力大挫,耿奕不过是依附与自己力量下的小角色,岳凌楼虽然桀骜难驯但毕竟势力不够不能妄动,而耿原修年轻时虽颇有心机难以应付,但现在也不过是个醉心享乐之徒罢了。

不过,耿原修不除,贺峰始终无法独揽天翔门的大权。为了使天翔门不至于陷入内部混乱,所以杀耿原修一事最好由外人出手。想到这里,贺峰不禁皱眉,西尽愁,你既然已经见到了尹昀,也回到了杭州,但是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忽然,天翔门大门口嘈杂起来,像是来了什么稀客,人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贺峰感到奇怪,心想不知是何人,带着手下走过去看看情况。众人见是贺峰,纷纷让开了道。只见四位器宇不凡的男子正悠然向贺峰走去。

那为首的一人看上去不过三十,下巴瘦削无须,五官配合在一起不但俊朗而且英气十足。贺峰认出了来人正是名剑门的阮浩天,不免感叹道,果然风度翩翩,也难怪当年紫星宫的小公主会盗剑跟他私逃。跟在阮浩天身后的三人,正是西尽愁、赫正龙和夏寂。

贺峰拱手道:「不知是名剑门阮门主光临大驾,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贺峰话说得倒颇有礼貌,只是眼神里魄力逼人,在他看来天翔门和名剑门素来没什么交往,而这次阮浩天会带着他手下三大高手前来,必定是来生事的。

那阮浩天当然也知dào贺峰心里想的是什么,微笑道:「贺门主言重了。这次我名剑门只是赶来恭贺门主的继位而已。」

这时,混杂在人群里的黎震用手肘撞了黎雪一下,道:「你看那阮浩天身后的三人,想必其中之一就是西尽愁,你猜是哪个?」

黎雪当然知dào是哪个,因为昨天她才见过西尽愁的,而且还知dào他和一个穿着白衣的俊俏少年有那种关系。半夜赶回客栈的黎雪受的打击太大,以至于一夜未眠,所以现在两只眼睛又黑又肿。

这种情况下,让她哪有闲情去理那个无聊的哥哥,费了好大的劲,黎雪才抬起眼皮说了一个字——「唉~」

黎震奇怪那个平日里精力充沛的小妹不知怎么变得这么恹答答了,竟然对偶像西尽愁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又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黎雪又费了好大劲抬起眼皮,回答却还是一个字——「唉~」

◆◇◆◇◆◇◆◇◆◇

客人远道而来,天翔门尽地主之谊,设宴招待这种事情是少不了的。庭院内,早已摆好了几十桌上好的酒菜,就等东西南三大堂主给贺峰敬完酒以后就可以开宴了。

贺峰站在堂上拱手对堂下的各路豪杰说道:「我贺峰有幸当上天翔门门主,万分感谢各位的到来。今日,我天翔门还有另外一件喜事,就是东堂堂主之位从现在起就由岳凌楼来继任。」

此语刚落,就见一白衣少年走到堂前,单腿跪拜在贺峰面前双手接过东堂堂主的令牌。黎雪突然双眼一亮,紧紧扼住了黎震的手腕道:「他、他、他……他就是岳凌楼?」

黎震搞不懂黎雪为啥如此激动,把手指靠在唇边示意她安静一点。黎雪这时的心里怎么平静得了,没想到那个炸毁千鸿一派的岳凌楼竟然就是西尽愁的情人。

这时,跪拜在地的岳凌楼垂目说道:「属下为恭贺门主继位,特意准bèi了一份贺礼。」这些程序当然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贺峰当然早就知dào岳凌楼口中的贺礼指的就是千鸿一派的玉鸿翎。他们要让天下人都知dào云南千鸿一派从此归于杭州天翔门旗下。

在岳凌楼一个动作之下,一名青衣的公子走上堂来,双手奉上的自然是千鸿一派的信物。堂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认得玉鸿翎却认不得这位青衣公子,和千鸿一派有交情的人都觉得此人的面貌和已亡的常桐极为相似,但气质却相差甚远。只有黎雪和黎震认出了此人就是他们失踪的堂哥——常枫。当日常枫不辞而别,今日竟然在天翔门内相逢,还说要送贺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凌楼起身对着堂下的众人道:「想必大家都知dào千鸿一派总舵已毁,现在势力分散难以重整。但幸运的是常家却还留有血脉,只要此人出面再凭借天翔门的力量,相信一统千鸿也不是一件难事。」

众人议论起来,他们都知dào常家只有两子,长子常桐已死,次子常枫痴痴呆呆又下落不明。岳凌楼稍稍停顿,等着安静下来后才接着说道:「常桐虽死,但常枫不仅疯病已好,而且还答yīng奉上玉鸿翎归降天翔门,现在千鸿之事就是我天翔之事。而现在这位公子……」岳凌楼把手向常枫摊了摊又道,「……就是常枫。」

这时突然听见旁边有人拍案而起,大喊道:「胡说!」

岳凌楼颦眉扭头望去,那发话之人正是沈重元。岳凌楼挑眼轻蔑地说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吧?」

沈重元一听这话当然气得不轻,心想你岳凌楼不过刚刚当上堂主而已就敢这么嚣张,以后怎么得了?但这种场合之下他的确不便多说,于是望了望荆君祥。荆君祥起身朝岳凌楼走去,缓缓说道:「岳公子请息怒。我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江湖人尽皆知那常枫是个傻子,现在你说这位神智清晰的公子就是常枫不免让人生疑……」

岳凌楼朝荆君祥稍一颔首,然后朝众人解释了事情的首尾。然而岳凌楼想不到的是,荆君祥听完后,竟笑道:「岳公子,我们也想请你见一个人……」

于是荆君祥拍了一下手掌,又一名手持折扇的青衣的公子走上堂来,在常枫身边站定。相同的身段,相同的相貌,除了荆君祥、沈重元和常枰,所有人都不知dào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岳凌楼更是不解,木讷地说出两个字:「他是……」

荆君祥高深地笑了起来,对着众人道:「他就是常家失散多年的第三子——常枰。」

◆◇◆◇◆◇◆◇◆◇

常枰?岳凌楼一时竟怔住了,这个名字他连听都没听过,他不知dào常家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第三子,实在是太荒谬了。

岳凌楼压住胸中的怒气对荆君祥说道:「众所周知,常家只有两个儿子,你现在却突然又带出一个人来自称是常家的,这不是更让人奇怪吗?」

荆君祥笑道:「有什么奇怪的?常夫人可以忍心把自己的二儿子弄成傻子,又为什么不能把三儿子送走呢?况且,看他们两人的相貌如出一辙,就知dào是一对兄弟了。如果岳堂主还是不相信的话,倒还可以来一个滴血认亲……」

见荆君祥信心满满的样子,岳凌楼也不想多争辩什么,刚刚无意中瞥见了贺峰的神色已有些蕴怒,岳凌楼知dào如果再来个什么滴血认亲的话,无疑会使今天的典礼越来越混乱,变成闹剧。

那么就这样承认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是常家的人吗?如果一承认,重建千鸿一派的事自然荆君祥也会借这个常枰插上一脚。岳凌楼正在考lǜ着,他突然看了常枫一眼,常枫正直直地盯着常枰看,那眼神仿佛就是在看自己的亲人一样。

岳凌楼这才想起,常枫在疯病好了以后,已往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现在常家的人都死了,如果现在突然又知dào还有了一个兄弟,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年岳家被抄家后岳凌楼举目无亲,那时他多么渴望能有一个亲人陪在自己身边,而现在常枫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想到这里,岳凌楼正眼望着笑得奸邪的荆君祥说道:「经荆堂主提醒,我也想起以前的确听别人说过关于常枰的事情,看来他们应该是兄弟没错。那么,以后重整千鸿一派的事情就由他俩携手完成吧。」

堂下的众人虽也对这个常枰的来历深感怀疑,但是听到天翔门内两大堂主都已经承认,也就不再多说了。

堂下混杂在人群里的西尽愁操手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黎雪和黎震更是一脸茫然,他们没想道自己怎么又会多出一个堂哥了呢?而且照这样看来,常枰和常枫两个哥哥像是不久就要重回云南。既然大家都是亲人,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告sù爷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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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喧哗了一整日的天翔门终于安静下来,佣人们都在忙着收拾一片狼藉的庭院。今天的继位典礼进行地颇为顺利,只是常枰的出现让众人很是吃了一惊,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ài之事。

在贺峰的命令下,常枰和常枫明日便要赶回云南。而在这之前,岳凌楼必须要弄清楚这个常枰的来历,不然让他和常枫在一起,自己怎么能放心?

常枰的房间里四个角落分别悬着四盏烛灯,但依然晦暗不清。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常枰本应该熄灯休息了,但他还坐在桌前把玩着他那柄不离手的折扇,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来临。

突然一点蓝星从窗口打来,直飞向常枰的脖子。常枰瞬时竖起那柄折扇,抵住那一点蓝芒,只听细小的『当』的一声,那蓝星便弹开了。但常枰没想到的是,那蓝星的尾部还系着一根丝线,蓝星虽被弹开,但那线却缠上了扇骨。如果不是这一挡,只怕那丝线缠上的就是常枰的脖子。

窗外的人用力一扯,那折扇便已自常枰手中飞了出去,常枰追着扇子跳窗而出。其实他知dào,那人并不是想杀他,只是测测他的功夫罢了。现在那人夺扇而逃,也只是想让自己跟着去一个地方。常枰紧追着急速前窜的白影,不知不觉已经跑出了天翔门,等到那白影停下来的时候,常枰从注意到四周是一片没有人迹的树林。

岳凌楼正对着常枰,把折扇甩了过去,平静而不失威严地问道:「我想知dào你到底是什么人?」通过刚才暗器的试探和轻功,岳凌楼知dào这个常枰来头一定不小,不过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为荆君祥办事呢?

常枰一把接过折扇,打开了缓缓扇动着说道:「常枰。」

岳凌楼道:「你不是。」

常枰不说话,他在等着岳凌楼说话。

「我不知dào荆君祥用什么收买了你,但是无论他给你的是什么,我都可以加倍给你。只要你替我办事。」

岳凌楼果然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但常枰却回答道:「他什么也没有给我。这世界上好像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收买我。我只是在办我应该办的事罢了。」

岳凌楼问道:「那你要办的事是什么事呢?」

常枰眼神幽幽地说道:「大概……和你要办的事情差不多吧……」

岳凌楼笑道:「你知dào我要办什么事?」

常枰道:「我知dào你是岳凌楼。」

岳凌楼沉声道:「那又怎样?」

常枰道:「既然你是岳闲的儿子,就一定不会放着你们岳家的怨案不管。」

岳凌楼一怔,为什么常枰会突然提起十年前的事情,而常枰又怎么会知dào这些事情?

常枰缓缓道:「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你的敌人,甚至还可以算是朋友。因为家父与岳前辈是故交,这十年来一直在察花狱火的走私一案,可惜一直没有抓住证据。只要你肯帮忙,扳倒耿原修还你岳家一个青白也不是件难事。」

岳凌楼不答话,怔怔地望着常枰。

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想离开天翔门……但是他知dào他不能走。因为他是复仇者……他要让仇人们都尝到当日他的痛苦。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耿原修,我终于也可以看到你的家破人亡了……

岳凌楼最后问了一句:「那么你现在可以告sù我你是什么人了吗?」

常枰如变戏法一般摸出一块令牌,丢给岳凌楼后字字说道:「朝廷暗行锦衣卫——洛少轩,奉命调查天翔门走私毒品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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