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什么杂念也没有,一心只想取岳凌楼的命!

借着月光,只见数十只飞镖脱手飞出,宛如流星般从各个方向急追岳凌楼背影而去!

瞬间,感觉到迫人寒气的岳凌楼蓦然回头,而但那些暗器已经近在眼前!身体反射似的朝前俯下,飞镖贴着他的皮肤『唰唰』划过!

但刚躲过第一轮袭击,第二轮又接踵而至。岳凌楼正要起身再逃,但脚尖刚一离地,只觉小腿一阵剧烈的疼痛,使不上力,身形一偏,竟直直栽倒在地!紧接着,肩膀手臂和胸口也被飞镖打中,暗器虽然细小,但因为伤口众多,白衣瞬间就被血水染红。

岳凌楼无法再逃,而尹珉珉已经来到面前。

「一年你就该死了,多活了整整一年,早就够了。」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冰冷地就像夜风。岳凌楼蜷缩在草地上,慢慢向后缩去,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尹珉珉。尹珉珉快步上前,嘴角竟浮出一丝寒冷的笑意,手中刀锋清亮的光芒在月光下耀眼夺目。

「岳凌楼……」手中的短刀已高高举起,尹珉珉的表情变得扭曲不堪,她大叫着,「我说过我会恨你一辈子!」

『唰』的一声,刀尖已对准岳凌楼的脖子猛刺下来!

第九部断翼第十八章

「谁有本事捅你一刀?」幽河寨的地牢内,萧辰清问西尽愁。

「告诉你怕你不信,我都想不到自己会冷不防地挨她这么一刀。」西尽愁干笑两声,声音听上去还算精神,但同时又有些无奈和苦楚。

「是那个黑衣人?」萧辰清猜测道。

当日要处决尹珉珉时,是一个黑影突然出现,从萧辰清手中救走了她。但后来搜查树林时,尹珉珉和那个神秘的黑影都不见踪迹。萧辰清一行人只把腹部中了一刀、陷入昏迷的西尽愁草草收监,但还未及做出惩罚,翌日,连萧辰清自己都成了阶下囚,正好跟西尽愁成了邻居。

「不是。」西尽愁摇头,低声说出正确答案,「是珉珉。」

「那个丫头?」萧辰清惊了一跳,『噌』一下从地上坐起来。

他的囚室正好在西尽愁的对面,中间只有两米来宽距离。这几日水寨里大事小事一堆一堆的,恐怕好多人都忘了地牢里还关了西尽愁和萧辰清这两个人了吧?

西尽愁是被萧辰清送进来的,而萧辰清则是被陈凌安送进来的。

现在,萧辰清自身难保,而陈凌安一心挂在尹珉珉和寨主继任问题身上,没有闲情报复萧辰清,更何况萧辰清是萧顺的儿子,陈凌安也不敢轻易动他。所以,比起西尽愁,萧辰清的待遇要好上那么一点——只是戴上手脚镣铐,还没被掉到刑架上去饿肚子。

西尽愁和萧辰清两人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各自立场不同而交流不多,现在同陷囹圄,每天就对着黑乎乎的四面墙壁,日子过得非常无聊。所以闲着没事,他俩也会东拉西扯得谈些无伤大雅的东西。

这会儿,就谈到了尹珉珉身上。

萧辰清走到铁栏边,望着西尽愁道:「真想不到你是被她所伤!那丫头,外表看来挺单纯的,怎么下手这么狠。」

西尽愁道:「所以说,人不可貌相,那丫头的本事比她外表看上去大得多呢。她从小在竹林里长大,接触的人少,作比较的人也少。所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反而外人还知道得比较清楚……」

「外人清楚?」萧辰清有些疑惑。

西尽愁望着正面的墙壁,又道:「比如说,我就知道她不好对付。再比如说,如果哪天岳凌楼遇上了尹珉珉,他不会跟她硬碰,而会先躲开——因为他也知道硬碰不会有好处。毕竟一年前,他被尹珉珉废了三肢,一个多月才好。也许在潜意识里,还有些怕……」

萧辰清静静地听着。虽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不知为何,他越来越相信西尽愁就是西尽愁——名剑门隐剑的持有者,而不单纯是和欧阳扬音一伙的骗子。无论是他的临危不惧,还是冷静清晰的头脑,都已经清楚证实了他的身份。

这时,西尽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显得更加沉重:「我有时候会想,如果珉珉真的无论如何要杀一个人,可能天下之大,没几个人逃得了……」

「也就是说被她盯上的人必死无疑?」萧辰清紧紧皱眉,他开始担心陈凌安了。如果尹珉珉真这么狠毒,凌安和她在一起绝对没有好下场。

听萧辰清这么一问,西尽愁反而没了声音。他也在担心——担心岳凌楼。同时,他又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尹珉珉和岳凌楼真的闹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他夹在中间应该怎么办?毕竟,两边都是他不想伤害的人。

「珉珉曾说她会恨岳凌楼一辈子,虽然我当时听过就算了,但现在想想,却觉得这话非常可怕——她说的不是气话,她是认真的。」

西尽愁一边说,一边抬头,透过天窗望着外面漆黑的天空,他的眼底暗藏着浓浓的不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多话?

也许,在西尽愁的内心深处,预感到了某种不祥——他感觉到,今夜在某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

「尹珉珉恨岳凌楼?」萧辰清重复了一遍,有点难以置信。

西尽愁道:「是啊,恨到差点杀了他。」

「你和岳凌楼的关系好像不错?」萧辰清问得非常保守。

西尽愁点了点头。

「但你和尹珉珉的关系好像也不错?」萧辰清又问。

西尽愁还是点点头。

这次,萧辰清突然沉默了。随后,他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回墙角坐下,「可是,既然他们两个已经兵刃相向,你还可以同时跟他们两个关系都不错?」说到这里,随口就问,「如果岳凌楼真死在尹珉珉手上,你会怎样?」

这次轮到西尽愁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道:「应该……不会吧……我想只要有我在,事情就不会闹到那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萧辰清突然笑了起来:「总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但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与其这么摇摆不定,你倒不如趁现在安静,好好想想——如果有朝一日,必须要在他们两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你应该帮谁?」

闻言,西尽愁的确在想,但想了半天,还是只能叹气:「好难啊……」

一年前,尹昀临终时把尹珉珉托付给他,是他把她带入江湖,带入这一连串的是非之中。事到如今,他绝不能丢下她不管。但同时,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岳凌楼被尹珉珉伤害折磨。

一边是情,一边是义,情义二字,自古难全。当这个难题真正落到自己脑袋上时,西尽愁才知道难办。

「真有这么难?」萧辰清的问话里隐约有些事不关己的轻松。

这时,西尽愁才偏头向萧辰清望来,正色道:「如果必须选择帮谁的话,我想我会选——那个更需要我帮的人。」

萧辰清笑了,「目前看来,是岳凌楼比较势单力薄啊。毕竟尹珉珉的后台是紫星宫,岳凌楼的唯一后台是你,而你现在却自身难保。」

这话听上去虽然有理,但西尽愁却摇了摇头,沉声道:「未必。」

闻言,萧辰清改口道:「那么,你会帮尹珉珉?」

西尽愁道:「如果她真的需要我,我想我会。至于岳凌楼,说起来不可思议,其实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总有贵人相助。」

所谓『贵人』,西尽愁就是其中一个。但同时,洛少轩、常枫、月摇光,甚至紫巽和紫星宫,都在莫名其妙地帮岳凌楼。

◆◇◆◇◆◇◆◇◆◇

正在跟萧辰清闲聊的西尽愁,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百米外的地方,岳凌楼已经被尹珉珉逼到绝境。但是,西尽愁并没有说错,这次——岳凌楼也有贵人相助。

这名贵人便是——常枫。

「滚开!」

尹珉珉的刀尖指着常枫的脸,鲜红的血液连着一线,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那一刀本应该刺在岳凌楼身上,但却被常枫用手挡住了。手掌被刀刺通的地方,连皮下乳白色的蛊虫都断成两截,它们扭动着软绵绵的身子,痛得使劲往肉里钻。

「滚开!」

尹珉珉大吼着,但持刀之手却没有半点晃动,直直对着常枫背后的岳凌楼!

常枫背过手,拍了拍岳凌楼缩在地上的腿,示意他走。但岳凌楼只是向后爬了几下,小腿被暗器伤到的地方抽痛不已,连站都站不起来。下肢的知觉正在渐渐丧失,变得像石块一样僵硬。并且,那股僵硬的感觉还在不断向腰部攀升。

见状,尹珉珉笑了起来,「不要以为你还逃得掉!」

她推开常枫,朝岳凌楼刺去!但刀刚一刺出,就被常枫挡开。

「够了。」

常枫终于怒了。但即使是发怒,声音依旧温和得吓不了人。尹珉珉当然不怕他,反手又是一刀,本想挥开常枫,却没想到只见一抹血光一闪,常枫的手臂上又多出一条血红的伤口。那一瞬间,尹珉珉显得有点呆滞。

「小宫主,你冷静点!你杀了他,祭司大人会怪罪下来的!」

「怪罪!?」尹珉珉一声冷笑,「你不要忘了,当日决定烧死他时,你的祭司大人可是点了头的!滚开!」说着,刀锋再次指向常枫。

常枫把岳凌楼护在身后,还是摇头。

身后是他要保护的人,而眼前却是他要服从的人。

因为岳凌楼在,所以他不能逃,但因为尹珉珉在,他又不能还手,任她宰割。

尹珉珉好像也看出这点,更加肆无忌惮。她推开常枫,跌跌撞撞就朝岳凌楼扑去。而岳凌楼却已经两眼发黑,意识不清,要使劲甩头,才能保持片刻清醒。

眼看刀尖就要刺到岳凌楼的脖子,然而涌出的血还是常枫的——他再次挡在岳凌楼身前,替他挨了一刀。尹珉珉的刀从常枫胸口插入,瞬间喷出的热血溅上了她的脸。

「真的够了……」常枫艰难地说话,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倒下。但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笔直,他用自己的躯体挡住已经完全趴倒在地的岳凌楼。

「你才够了。」尹珉珉的声音也轻了下来,但眼神却有些涣散,「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维护他?……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滚!」

常枫没有滚,甚至连动都没动。

「滚啊!」

伴随着一声大吼和刀锋没入肉体的声音,常枫的胸口再次喷出鲜血。

「滚啊!」

见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尹珉珉拔刀再刺。但常枫还是一动不动,连躲也不躲地挡在岳凌楼面前。

渐渐,尹珉珉变得疯狂起来,她在满天飞溅的血光之中完全丧失理智。她只知道耳边不断传来利器和皮肉之间尖利摩擦的声音,每一股喷到自己脸上的血都是热的,然后慢慢冷却。每一刀都深深没入心脏,直到刀柄抵上胸膛。

她不知道自己刺了常枫多少刀,她只想把他刺倒为止,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倒,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连尹珉珉都觉得他已经死了,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感觉的尸体在那里挡着。

岳凌楼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他无法就此昏厥。尹珉珉刺下的每一刀他都记得非常清楚,一共是十七刀!虽然他看不到,但他听得非常清楚,那声音被放大了若干倍,就像轰隆的雷鸣和汹涌的波涛在耳边震响,盘旋不去。

耳边好吵,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这种声音快把岳凌楼逼疯了。

最后,当第二十刀就要落下时,常枫的身体突然倒向一旁——他是被打起最后一丝精神的岳凌楼掀开的。

尹珉珉的手已经停不下来,第二十刀直直向岳凌楼刺来!

刀锋割破空气的声音在岳凌楼耳边清晰响起,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一刻,岳凌楼竟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期待中的那一刀却迟迟不见到来。片刻过后,竟有一个意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还好被我看见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是月摇光。

岳凌楼艰难睁眼,从眼皮之间的缝隙里,他看到尹珉珉倒在地上,红色的短刀被月摇光握在手里。月摇光向自己走来——在岳凌楼闭眼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月摇光,在笑?

第九部断翼第十九章

翌日,幽河寨内一切如常。

没有几个人知道昨夜是多么的不平静:第一,萧顺把一个藏了二十年的秘密告诉了陈凌安;第二,岳凌楼差点死在尹珉珉手上,常枫因此重伤,而最后是月摇光的突然出现,事情才匆匆落幕。

尹珉珉被月摇光击昏,常枫失血过多倒地不起,就连岳凌楼也神志不清地昏倒在地。所以当时在场的四个人中,月摇光是唯一一个可以站起来的人,他还算负责地趁着天黑,把那三人都带回紫星宫下榻的宿馆,交由紫坤处理此事。

不过,因为那三人都处于重度昏迷中,别说什么惩处,就连招供都不行。所以事情不得不又搁置下来。

这时,离十三寨集会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

昨夜陈凌安一夜无眠,他在陈晓卿的房间里留宿。但即使有陈晓卿陪着,陈凌安还是感觉不到一丝安宁,萧顺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响起,仿佛魔音贯耳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他和陈晓卿无法融和的血液,以及和萧顺融为一体的血液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人的事实?自己身上流淌的鲜血,到底是谁的?

『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争!』

萧顺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回响。陈凌安忘不掉那时候萧顺的表情,他是那样的愤怒地瞪着自己,用尽力气向自己怒吼。但是,在那愤怒之中,连萧顺自己也无法隐藏的是一丝心痛和无奈。难道他真的是……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凌安告别陈晓卿,朝唐碧的居室走去。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避。而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他的亲生母亲——唐碧。

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阳光也变得刺眼。陈凌安行走在廊道的阴影中,他觉得自己浑身冰凉。这条路他走过无数遍,但今天走来却格外漫长。

如果事情真和自己想的一样……该怎么办?

别说当什么总寨主,就连继续在水寨生活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唐碧门前。紫星宫抵达水寨后不久,陈凌安就夺去唐碧的一切权利,把她幽禁在庭院内,能活动的地方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小花园罢了。

不过唐碧自己给自己留下的活动空间更小,整日呆在房间内,根本不踏出门槛半步。也许是陈凌安的变化,给她带来了不小打击。

「娘……」陈凌安的声音低低在门外响起。

房间内,唐碧蓦然一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坐在床边不能动弹。直到陈凌安又低唤了一声「娘」,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开门。陈凌安目光有些呆滞地站在门口。

「凌安……」

扶着陈凌安的手臂,唐碧缓缓抬头,不知怎的双眼就滚出泪来。而陈凌安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阖上门,面对紧闭的门扉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拨开唐碧,径自坐到房间中央的木桌旁。

「凌安你到底是怎么了?娘很担心你。」

唐碧坐到陈凌安身边,推了推他的手。而陈凌安抬头忧愁地看了唐碧一眼,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他竟问不出口。

「凌安……」唐碧又唤了一声,愁容不展。

「够了!」陈凌安闭眼低吼,「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凌安』!我根本就不是陈凌安!」

话一出口,唐碧就愣住了,她的双瞳在那一瞬间突然放大,但随即又恢复平静。她移开视线望着桌面,轻轻笑了一声,道:「你在说什么啊?」

陈凌安的喉咙哽了哽,终于高声挑明问道:「我只想知道我到底姓什么!」

「姓什么?呵呵……你姓『唐』!——你是我唐碧一个人的儿子!」唐碧低吼一句,虽然依旧在笑,但双眼早已失去往日的神采,变得涣散无光,但此时此刻,她的声音却出奇地平静,「既然你这么问,应该是听到什么了吧?」

唐碧的默认令陈凌安绝望地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才道:「是那个男人亲口告诉我的。」

「那个男人?」唐碧沉吟着,终于抬头,眼角瞥向陈凌安冷峻的脸。不用对方多做提示,她已经猜到那个男人就是萧顺——竟是他亲口说出了这个秘密!唐碧冷冷地笑了两声,起身朝窗口走去,问道:「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你是承认了!?」陈凌安霍然起身。

唐碧背对陈凌安,推开窗户,望着窗外,轻声道:「你爹的确不是陈渐鸿。」

陈凌安立在唐碧身后,双拳捏得死紧,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唐碧到底说了什么。

唐碧淡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不想瞒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陈凌安浑身颤抖,他不相信……不敢相信……即使唐碧说一句谎话也好,即使她开口骗他也好,陈凌安也可以为自己找到继续留在水寨的借口。但是,对方什么都没有争辩,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用这么平静的态度把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萧顺他还对你说了什么?」唐碧好像对这个问题特别执着。

「说什么?」陈凌安苦笑着摇头,喃喃道,「果然如此,就像他说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争那个总寨主之位……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

闻言,唐碧蓦然回头,提高声音道:「他说你没有资格!?」

陈凌安好像没有听见唐碧的声音似的,兀自摇头,嘴里低喃着什么听不清的东西。

唐碧上前一步,抓住了陈凌安的手,使劲摇着他,大吼道:「他说你没有资格?他是为了叫你放弃水寨才告诉你一切的!?呵呵……呵呵……」说着说着,唐碧竟也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低喃道,「原来,原来真的是这样……他心中还是只想着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让那个人的儿子登上总寨主之位……」

萧顺忠于陈渐鸿,即使陈渐鸿已经死了,他还是一心要把陈渐鸿的亲生儿子陈商南推上总寨主的位置。虽然水寨内,大家都认为陈凌安最终继任的希望最大,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陈凌安的身上,根本没有半点陈渐鸿的血!

◆◇◆◇◆◇◆◇◆◇

同一时间,萧顺在陈商南的房间内。他告诉陈商南说:「过了明天,你就是十三寨的总寨主。陈凌安没有那个资格,因为他根本就是一个孽种。」

「孽种?」陈商南一惊,他听不懂萧顺的话。

萧顺淡淡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了。如果明天的集会上,他还那么恬不知耻地跑出来,你大可以当着十三寨兄弟的面,把他真正的身份揭穿。」

陈商南来了兴趣,他早就想扳倒陈凌安了,逼近一步问道:「那他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萧顺在圆桌旁坐了下来,轻声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第九部断翼第二十章

故事的主角是唐门的小女儿,还有一名四处流浪的剑客。

很意外的一天,两人相遇了,然后没有任何悬念地从相知走到相爱。和所有情侣一样海誓山盟,希冀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女孩为了那个誓言,背叛家族跟随剑客四处漂泊,他们居无定所,四海为家。

后来,女孩长大了,一夜之间成了女人。十月之后,又成了母亲。

他们的孩子姓『萧』,名『辰清』。在所有人眼中他们都是幸福的一对,经历重重磨难最后终成眷属的一对。但是,故事往往会在最幸福的时候被意外打乱——那个故事中的意外,就是陈渐鸿的出现。

他一出现就是一个优秀到了耀眼的人物,无论是雄心壮志,还是智策谋划,他永远都立于不败的地位。那样的人,生来就是为了受人尊崇的,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身上的光芒吸引。他和萧顺相处的时间极短,但却视彼此为挚友。

但是,他并不知道萧顺已有妻室。在他回水寨的时候,他邀请萧顺跟他一起回去。不知道他对萧顺说了什么话,最终令萧顺臣服,答应助他统一四川十三寨。

萧顺离开的那天,他对唐碧说,等他一年。

但是一年后,回来的只有一封信,叫她再等一年。到了第二年,回来还是一封写着同样内容的信。第三年,当第三封写着同样内容的信送到唐碧手里时,她已经绝望了,一把火烧掉了那间没有男主人的房子。不久以后,三岁的萧辰清被人送到幽河寨,唐碧不知所终。

又过了半年,在幽河寨,唐碧终于出现在萧顺眼前。那一夜,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但是第二天,在陈渐鸿的结婚大典上,他才知道——陈渐鸿的新娘,就是她的妻子。

『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亲身骨肉,认其他人当爹。』

——这就是原因。

她来水寨是为了复仇。她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夺走了陈渐鸿的命,但她不会就此止步——她还想要水寨。二十年多前,陈渐鸿夺走了她的新婚丈夫,二十年多年后,她要从陈家手中夺走十三水寨。这也就是她执意要让陈凌安——这个没有任何陈家血统的人——继任总寨主的原因。

萧顺低着头,对陈商南说:「我永远也无法理解,女人的复仇心为什么会强烈到这种程度。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还是不见淡化。如果是要报复我当年的毁诺,这二十年来,我们夫妻分离,骨肉难聚,一切的折磨都已经够了。但是,水寨是陈家的,是总寨主花了几十年的心血才得以统一的——即使对手是她,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被毁灭……如果凌安他明天出现,我可以作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的身份。这个谎言已经欺瞒众人太长时间,是时候结束了……」

陈商南静静地听着,虽然萧顺的声音一直平缓不泛涟漪,但听在听的人耳中,却是如此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陈凌安也从唐碧的口中知道了这个故事。

唐碧对他说:「就像他不理解我一样,我永远也无法理解,男人之间的友情和崇拜,到底是什么?他可以为了那种东西离家三年……如果我不来水寨,也能还会花掉四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所有的幸福,都毁在这十三水寨,还有那些所谓的丰功伟绩里。」

◆◇◆◇◆◇◆◇◆◇

岳凌楼昏迷了一天,如果不是这样,关于陈凌安的秘密,他应该可以听到。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挂浅紫的薄纱帐,帐外隐约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正想起身看清楚,才发觉浑身乏力,身子里就像灌了铅石,动弹不得。

但是,声音却隔着纱帘传入耳中。

「你再这样胡闹下去,就趁早回云南去!不然,我替你收烂摊子都来不及。」

这是紫坤的声音,比起平常,她显得非常愤怒。岳凌楼猜出被她训斥的人,应该是尹珉珉,但却始终没有听到她说话。恐怕是自知有错,就变得沉默了吧。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把岳凌楼都吓了一跳。

这时,尹珉珉才终于出声,不过只是尖叫了一声「你!」而已。随后又是紫坤的声音,「打你一耳光这算轻的,如果以后再敢乱来,我就拔了你的皮。鬼鸳因为你,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什么?!

岳凌楼突然愣住。紫坤后面说了什么话他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那句『不会再醒来』不断轰响!

回忆中,当时的情况的确非常混乱,岳凌楼自己也是半昏半醒的状态。不过,他还记得那利刃入肉的声音,还有弥漫在夜风中的刺鼻血腥。如果是常人,被刺了那么多刀以后,早就死了。但是他是鬼鸳啊?难道还会再次死去?

没有时间细想,注意力又被帐外的响动吸引去。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还伴随着一阵细微的呜咽。想必是尹珉珉被打以后,哭着跑了。岳凌楼忿忿不平地想:只是一个耳光而已,这处罚未免太轻。但转念又想到,对方可以紫星宫的小宫主,而紫坤却会为了一个傀儡鬼鸳不惜得罪?

的确奇怪……

不知是因为尹珉珉没什么地位,还是因为常枫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要高?

「这么快就醒了,你的命果然挺硬的……」

虽然一声淡淡的感叹,不知何时,紫坤已经揭开紫纱,站在岳凌楼面前。然而出现在眼前的人,除了紫坤,还有月摇光,他抱住紫坤,把她放在床上。以前这个工作是常枫专属的,现在却不得不由月摇光代劳,由此可见,常枫的确伤得不轻。

不顾岳凌楼眼中的敌意,紫坤一改刚才对尹珉珉的凶悍,变得温柔无比,轻声道:「你曾经问过紫巽一个问题:站在紫星宫的立场上,到底是尹珉珉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闻言,岳凌楼怔住——紫坤怎么会知道那件事的?

紫巽死去的那天晚上,他为了拖延时间,曾经以死相逼。而这个问题,正是那时候问的,不过之后不久,紫巽就命丧黄泉。这件事情除了岳凌楼自己,应该再无人知晓才对!

「你不用这么吃惊……」紫坤掩嘴轻轻笑着,给岳凌楼解惑道,「紫巽的一部分记忆已经和风之力融和,在他死后通过又回到我的身边。不过,可惜他已经死了,没法回答你的问题……」说着便露出阴郁的表情,但突然又提高声音道,「现在就由我来回答你,如果是站在紫星宫的立场上——尹珉珉的命可能只是非常普通的一条,但是你的命,却是独一无二的。」

紫坤的话在这里截然止住,她朝岳凌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便吩咐月摇光带她离开。但是岳凌楼却清楚地发现,在紫坤讲出那句话时,月摇光的脸色变化最大。那瞬间铁青下来的脸色,不仅包含着惊诧,更有一层不知意味着什么的深重阴翳。

——独一无二?

回味着紫巽最后留下的那四个字,岳凌楼也沉默起来。

第九部断翼第二十一章

就在岳凌楼昏迷的这段期间,十三寨的寨主集会如期举行着。集会上,陈凌安果然没有出现,就连二男陈晓卿,也都没有现身。陈家三子,只有陈商南一人到场主持大局,并且在萧顺的支持下,没有任何悬念地成为新一任的总寨主。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外,陈商南的地位一确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众揭穿了陈凌安的真实身份。即时萧顺在场,并且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是毫无顾忌地把那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公诸于众。

人群哗然了,陈家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少爷,居然和陈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是唐碧跟萧顺私通生下的孽种。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萧顺倒也坦然了,面对众人的指责和诋毁,他只对陈商南说了一句话:「你只有一点强过你的父亲,就是懂得什么是『过河拆桥』。」

陈凌安始终是陈商南的心腹大患,此人不除,他的总寨主之位就无法坐稳。而唐碧,随着她背后秘密的揭晓,也给了陈商南一个求之不得的机会,可以把她和陈凌安一起扳倒。并且,作为陈凌安的生父,就连幽河寨里萧顺的势力,也可以一并铲除。只要灭了他们一家三口,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面对陈商南的背叛,萧顺显得非常从容,承认了一切。

他从来没想过要从陈商南身上得到什么,即使他一直站在陈商南身后,支持着他,但这也仅仅是因为他知道唐碧的用意,也知道陈凌安的真实身份。陈凌安的出生,已经让他背叛了前总寨主陈渐鸿一次,如果再让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继承水寨,无疑会使他的良心受到深深的谴责。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团火能被你们包了整整二十年,也算有些能耐,只可惜……」刚得到总寨主头衔的陈商南得意地告诉萧顺,「你既然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就应该知道后果吧?我猜在二十年里,你一定不只一次地想,如果没有陈凌安就好了。现在,我就帮你实现这个愿望。」

萧顺猛一抬眼,只见寒光一闪,陈商南的长剑已经准确无误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从陈商南的眼睛里,他看到了残忍的凶光。然后又有不少人围了上来,把萧顺反押起来。

在把没做丝毫抵抗的萧顺押入地牢之前,陈商南阴恻恻地轻声对他说:「我会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上路的,哦不……也许,应该是四口……」

萧顺、唐碧、陈凌安,还有萧辰清。

◆◇◆◇◆◇◆◇◆◇

地牢内,西尽愁仍然是呈颓废状地被铐在架子上,而隔壁的萧辰清,则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但突然,萧辰清蓦然抬头,打了个寒战——他预感到了不祥。

「我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像是自言自语,萧辰清站起身来,朝牢门走去。他拽了拽那把沉甸甸的铁锁,双眉紧蹙。

「你想越狱?」西尽愁问道。

「我一直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只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一走,就意味着背叛。」

当初萧辰清差点杀了尹珉珉,而后随着紫星宫的到来,陈凌安的势力越来越强。萧辰清被关进地牢,听候发落,而现在很多天已经过去,没有任何相关人员来找他麻烦。地牢外的情况,他一点也不知道。

见萧辰清开始撬锁了,西尽愁知道他是认真的,「那你现在逃出去,还不是一样意味着背叛。」

「也许吧……」萧辰清的动作一滞,声音低低的,「但事到如今,我留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不如以一个背叛者的身份逃出去,也许还能帮上凌安一点忙。」

「你好像……对陈凌安非常好?」西尽愁有些疑惑。

「毕竟……」只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戛然而止,后面的『他是我弟弟』这句话只能吞进心里。随着『咔哒』一声,铁锁已经被萧辰清撬开了。

萧辰清没有忘记,唐碧曾经吩咐给他一件事情:取下陈商南的人头。以前,因为顾忌着『萧辰清』这个身份而无法行动,但是现在,作为一名逃犯,他已无所顾忌。萧辰清一手打开牢门,一手捏成拳头,下定决心——他能帮陈凌安做的事情,就是杀掉陈商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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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断翼第二十二章

尹珉珉被紫坤一个耳光扇了出来,她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很恨很恨。捂住红肿的脸颊,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耳边是盛夏唰唰的风声,天气变得闷热,才跑了没多远,就头晕目眩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只知道累极了,心脏跳得很快,因为愤怒,也因为不甘。

她在墙角蹲下,把头埋进膝盖,她以为自己会在这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但是她没有,她竟已哭不出来了,眼角干干的,只有手臂抖得厉害。也许在不知不觉之间,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下,她已经懂得了什么是坚强。

与其说是西尽愁让尹珉珉产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倒不如说是欧阳扬音教会了她更多东西。

她不禁会想,六年前欧阳扬音叛离紫星宫的时候,同样一无所有,但是她却在追杀和逃亡中平安存活下来,并且还活得不错。如果是欧阳扬音能够做到的事情,她也能做到!想到这里,尹珉珉抬起了头,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清醒和觉悟。

突然,她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异响,扭头一看,竟见陈凌安站在离自己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两人的目光短暂的对视后,陈凌安扭开了头。

「你站住!」尹珉珉蓦然起身,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叫住陈凌安。

陈凌安虽然站住,但却没有回头,他背对着尹珉珉。正在这时,陈晓卿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因为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陈凌安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作为二哥的陈晓卿放心不下,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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