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个梦。”山则冉语气极为肯定。
“不是,我常常以为它是。”我摇头,呆坐在藤椅上,垂目看着黑漆漆的鞋尖。
“你忘记了。又或者选择不记得?”
“我没有选择,我只能接受。”
“不明白。”山则冉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
我酌着温热的液体,上嘴唇与杯沿粘合,又松开,“我有一种病,类似于老年痴呆症,会忘记许多以前的事,又会在不确定的时间,记起来。”
“那又怎样?”山则冉不以为意,“要治好并非难事。”
“不,不,不是那样的。”我摇头,“我打个比方,你一打生下来就多了一根手指,这根手指会让你做事不方便,在人前丢脸。你开始十分厌恶它,可是它有时候又显的那么特别,它是你的一部分,你已经习惯了它,它存在也许有它的理由。渐渐的,你再不忍心对它下手了,你开始以它为伴,它是一种独特的存在。”
“听我说,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你需要治疗。”山则冉双手放在我肩上,认真的盯着我的眼睛。
“不,阿冉。如果这样可以让我活的惬意些,为什么不就让我这样糊涂下去呢?”
山则冉沉默,在我眼里探究着。他究竟太聪明了!
“为了他?”
“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别开脸。
“阿月,你不适合说谎。相信我,把过去全都抛弃,别再苦苦挣扎。你现在有我了,不用再退缩,不需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心里一阵感动,掩住面孔,声音哽咽,伏在山则冉的肩上,放声大哭。
山则冉轻抚着我的背,在我耳畔轻语安抚。
过了一刻钟,我渐渐平息下来。
“阿冉,我试过,但失败了。我太害怕了!”
“不不,这次一定会成功。相信我,相信我。”
“他想要禁锢我,我难受,我……受不了这种折磨。这是一种折磨,你知道吗?心肝都搅在一起,呼吸都沉重万分,却又挣扎着求生。这是一种残忍的折磨!!可他明明是爱我的!明明爱我却要折磨我!为什么?”我泣不成声。
“阿月,你太累了。你需要解脱。”耳边轻语。
“是的,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不能再被困死了!绝不能!”
“见他,好吗?一切都说明白。”
“不……!”我推开山则冉,一味的摇头,“我怕,我怕!”
“你怕什么?怕什么?!”山则冉押近我的身体,逼近我的眼睛,眼瞳在燃烧。
我摇头,一下子跳下藤椅,跑到床边,低头扯紧床单。
“你怕他放弃你,离开你,对么?”山则冉坐在藤椅上冷笑。
“不,不是,不是的!”我摇头,不停的摇头。
“阿月,是你自己把自己困起来的。你需要站起来!自己离开他。”山则冉走过来,坐下,轻轻拥着我。
“我做不到!做不到呀!我怎么能摆脱方也俞呢?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我大吼,用手疯狂的推开山则冉。山则冉双臂紧紧的禁锢我,下巴用力的抵住我左右乱晃的脑袋。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今天你太累了。我们先睡觉,不要再想了,乖乖睡觉。一切都是明天的事,乖!乖……”山则冉轻吻我的耳垂,将我报到床上,不断的抚着我的脑袋,紧紧抱住我,抱在怀里。
隔天,一大早,我们就驾车离开。
我隔着车窗,回头眺望渐行渐远的矮小的灰绿色房屋,像倒在泥土里的积木,那样的耀眼,突出。
山则冉尚要工作,他太忙了。我没日没夜的埋在漫画书堆里,工作的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我累!累得再不想走出这小小的房间。
“工作的事。”我拿着手机,横卧在沙发上。
“暂时不想要。”我看着天花板,看着积着灰尘有些发黄的白色灯罩。
“你得走出去。”山则冉在远处叹气。
我思索了一会儿,两个人沉寂下来。
“好吧,什么工作?”
“模特。”
“我不适合。”
“你非常适合。相信我的眼光。”
“……好吧,你在哪里?”
“用不着,我去接你。一起吃午饭。”
“嗯,”合上电话。
模特,模特,模特的话总不算难的吧!我叹气。
山则冉说得对,我不能等死,活下来,去斗争!
山则冉来接我,但没有先去餐馆,去了一家美容院。
“来这做什么?”我看着几尽透明的玻璃门,西欧风格的面墙,和大厅里言笑宴宴的坐台小姐。心里疑惑。
“改变。”山则冉笑着,颇为得意,一把拉过我,推门而进。
一个小时后。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向左边扯开嘴角。啼笑皆非。
何必!
“何必?”我摸着贴近头皮的短发,手指肚微微刺痛。
“从头开始。”山则冉笑得欢快。
“像苦行役,刚刚从牢房里释放出来。”
身后的理发师哈哈大笑,说:“若是有这么美丽的囚犯小姐相伴,我也愿意进去!”
“Vocry,你不知么?”山则冉怪怪的挑眉,“监狱里,男女是分间的。”
语毕,三人皆哈哈大笑。
“你开心许多!”山则冉开着车,在后视镜里打量我。
“你的功劳。”我笑。
“这发型很适合你。”山则冉满意勾唇。
“后面凉嗖嗖的,要一个针织帽,黑色的,像赤井秀一头上戴的一样。”
“去日本买,如何?”山则冉挑眉,嘴角带笑。
“好的不能再好了!”我笑看着镜中的山则冉。
“知道这会儿拍得是什么?”
“小兰!”我惊呼。
“活该进到漫画的世界!”山则冉怪叫,“Turns。”
“什么?”
“双生儿。与你搭配的是最近红的发紫的名模,妃利郎。”
“你要我搭她的顺风车?”我皱眉。
“谁知道结果怎样?大众的品味在这两年出奇的怪!挑选出的人,大多令人失望。”
“这是牢骚,阿冉。”
“你自己见了她就知道了,多说无益。”车开的飞快,他在耍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