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边立着一个男子,四方脸剑眉星目倒也算是好相貌,可上官凝知道这个男子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看着温文尔雅道貌岸然,实际上就是个贪财好色、卑鄙下流的地痞流氓,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和前世里那个赫连穆宁还真是如出一辙。
“给祖母请安”!
“给母亲请安”!
母女二人同时福身施礼,蒋氏强行压下满心的不安和疑惑恭敬的向坐上的宁氏问安。
“你个不要脸的贱妇,我上官家的脸都要被你这贱妇丢尽了”!
伴着话音,一个青花冰纹的茶杯连着滚烫的热茶从正座上飞下,上官凝早有所察伸出右臂不着痕迹的推了蒋氏一下,将将好避过了飞速砸过来的茶杯,但两个人的手上和身上都难免溅上了热茶。
蒋氏顾不得其他,赶紧扳过女儿,上下查看了一遍,确认女儿完好无恙才稍稍安下心。回首望向上座的老太太,这才瞧见老太太已经从四方椅上站立起来,一只手扶在身侧的扶手上,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的青筋条条分明,另一只手则还保持着扔掷茶杯的姿势。
蒋氏定了定身形,迎头直视着上座的宁氏,缓缓开口:“媳妇不知母亲为何如此责骂媳妇,还请母亲大人明示!”
“你还有脸问,你自己做的龌龊事还有脸来问我,人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好意思问我?…。”
宁氏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胸脯上下起伏,看来着实是气的很了。
“找上门来了”?
蒋氏十分惊讶,平日里宁氏这个婆婆对自己的确诸多不满,挑茬找事时有发生,但像今日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指责咒骂自己却还是第一次。蒋氏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老太太发这样大的火气,对于老太太口中的找上门来更是一头雾水。
“饶儿表妹,不记得表哥了吗”?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蒋氏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刚才自己被老太太突如其来的发难的措手不及没有看见逆光站在右侧的人,这一看蒋氏心下一惊。
说话的男子自己认识,而且非常熟悉,名叫李志,是母亲一个远亲家的孩子因为避难而投奔了父母亲,那时候这个李志不过七八岁。
李志从小就长相出众,文采也颇好,又很会为人处世,母亲曾有意招其做上门女婿,但自己从小习武性格洒脱不羁非常排斥李志的酸腐,便一口回绝了。岂料李志倒是上了心,变着花招追求自己,自己好话说尽也不见奏效,后来干脆避而不见,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李志竟然散布谣言说二人情投意合私下里已经定了终身,自己不明不白的就背上了不知廉耻与人有染的名声,本来有意上门提亲的人家也因此打了退堂鼓。父亲一气之下第一次动用了自己为官的特权,将李志一家赶出了濮城,流言才慢慢的被平息。
至从李志一家人搬离濮城后,自己便再也没有见过李志,后来自己嫁入上官府大院深闺更是不曾见过他,为何今日此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志,注意你的用词,表哥表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叫出口的,更何况我与你已经十数年不见,你今日来我上官府恐怕不是认亲的吧?”
蒋氏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自己与这个李志多年未见更是没有任何瓜葛,自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实在不必担心。不过看老太太因为气氛而涨成深红色的脸,必是这李志说了什么有损自己清誉的话。
“表妹这话说的真是让人伤心。”
李志一脸的悲戚苦涩,声音低沉压抑,看向蒋氏的眼神更是千般不舍万般不忍的缠绵,这一番作态真可谓是活灵活现入木三分了。
“且不说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就是你当年背弃婚约转嫁上官府的事我都可以不提,但表妹你几日前对我说的话却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吧?”
“贱人,我上官府容不下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做媳妇。”
宁氏双目圆睁怒气腾腾的对着蒋氏训斥。
蒋氏想了很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个李志会无耻到这种程度,当年诋毁自己的还不够今日竟然又故技重施甚至更为无耻,蒋氏看着李志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一时竟是不知如何辩解。
李志却像是越演越生动,眼见蒋氏被自己的话噎的脸色青紫,一种复仇的快感泛滥到周身的血液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着要让这种兴奋持续下去要让血液里的快感继续泛滥直至沸腾。
“老夫人在上,我李志虽然自小家庭贫寒又寄人篱下,但却深知规矩礼数礼义廉耻,表妹既然嫁进将军府就该恪守妇道一心服侍将军,可表妹却枉顾自己将军府夫人的身份欲要与我重修旧好暗度陈仓。我李志早年的确对表妹有意,可我已然有家室妻小是断断不会和表妹暗中苟且的,今日就是特意前来归还表妹所赠的信物将我们之间的关系做一个了断,还请老夫人及在座的给我给我李志做个见证。”
李志话音一落大厅里抽气声四起,一边的姨娘通房们神色各异,之前来的时候光是知道老太太要责罚蒋氏,具体细情却不是很清楚,真真没想到竟是如此,看来蒋氏这次怕是要从上官府嫡妻的位置上被拉下来了,甚至可能会被逐出上官府。想到蒋氏被逐出上官府的情景,二姨娘秦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转瞬即逝。
蒋氏显然是没想到李志竟然能颠倒黑白胡言乱语,一双美目怒气横生。一旁的上官凝却眉目清冷唇边逸出一丝嘲弄的笑容,娘亲意外她可不意外,她知道这个李志接下来的话会更无耻甚至与能拿出母亲的定情信物并且还有人证可以证明他说的一切。
前世里祖母因为此事要求上官锦休了蒋氏,虽然上官锦的坚持保住了蒋氏嫡妻的位置,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蒋氏最终被禁足在家庙内抄写女德女戒千遍,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求情。当时上官凝哭着喊着求祖母宽恕母亲却同样被盛怒之下的宁氏下了禁足令,整整三个月没有跨出凝雨阁。
时候上官锦查到了李志被人收买的证据,又抓住了偷走母亲随身携带的所谓定情信物的玉佩的丫头,才还了母亲清白,可那丫头嘴硬的很严刑拷问之下都没有吐露半分,最终被杖毙,此事也成了无头公案,最后不了了之。蒋氏的腿却因为在祠堂内跪的久了而落下了寒症,一到阴雨天气两个膝盖就如万蚁啃噬,看的上官凝心疼不已。
“血口喷人,青天白日里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不怕雷劈了你的舌头”?
蒋氏虽然掌管中馈多年,后院里的勾当也是见的不少,可蒋氏性子耿直光明磊落极少会使阴谋耍诡计,后宅斗争虽然激烈却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蒋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可现在面对李志可谓赤裸裸的诬蔑蒋氏有些心慌意乱,一句话听着是气势骇人但对于早有准备的李志和恨不能将母亲逐出府的宁氏这句话显得十分的苍白和无力。果然话音刚落,坐上的宁氏便又指着蒋氏骂将起来。
“你也知道是青天白日,青天白日里你就敢做这样下作的事?你就不怕得了老天爷的报应?我上官家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这让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面目去见上官家的列祖列宗啊”!
上官凝冷眼看着老太太唱念俱佳的样子,心下一阵鄙夷,这老太太恐怕并非是信了这个李志的话,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要把母亲逐出府罢了,上一世自己天真不谙世事,只是一味的哭闹,可这一世里还想这样不明不白的冤枉母亲也得问问她上官凝答应不答应。
“祖母息怒,身子要紧,可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啊!”
上官凝没有像上一世一样直接冲着老太太大吼大叫,指责老太太有眼无珠冤枉母亲,结果不仅没能帮助母亲洗刷清白反倒是让老太太更加厌烦了自己。
“哼~”!
宁氏听罢上官凝的话未置一词,对于这个嫡孙女宁氏的态度和过世的老太爷一样,锦衣玉食的供着,丫鬟嬷嬷成堆的支应着,但除此之外亲情淡薄的很。
宁氏的态度在上官凝的意料之中,因此也不气恼,身边的蒋氏却心急起来,生怕这件事情牵连到自己的宝贝女儿。
“凝儿,你一个未及昇的小姑娘这种场合下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退下?”
“是呀大小姐,你年纪还小,这样的事情还是别参与的好”!说话的是三姨娘,听着是一副关切的口吻,可怎么听都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上官凝看都没有看一眼这三姨娘,只是转过头对着蒋氏关切眼睛。
“娘亲,凝儿是你的女儿,母亲被人诬陷,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女儿虽小,可不傻,母亲若是被这人诬陷成功了,府里怕是容不下母亲了,没了母亲我这个孤女又能好过到哪里去?所以母亲不必担忧,女儿知晓应当怎么做!”
上官凝说话时的声音并不大,却刚刚好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刚刚说话的三姨娘闻言不屑的撇过头,她不信一个牙还没长全的小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最好惹怒了老太太连她也逐出府去才好,说罢慈爱的看了看身边的上官怜。
蒋氏听罢女儿的话,眼眸中迅速的泛起了泪花,一时间竟忘了此刻的处境,满眼满心都是上官凝,小小的挺得笔直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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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慢慢的开始了,咱们的上官凝也开始一改前世的混沌懵懂,开始懂得使用权谋、揣度人心,开始懂得察言观色、讨好祖母,开始体贴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