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了,南宫望心不在焉的安抚了几个聚过来,眸露哀怜的亲信几句后,就急匆匆的回府了。在密室内,有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站着,鼻管细长。颧骨高耸,看上去是这般的冷酷,这般的深沉。他就是南宫望不为人知的大儿子,南宫德、也就是杀死科罗三世的贴身宦官德海。他十一岁净身进宫,迄今整整二十七年,这二十多年的伴君生涯,养成了他喜怒不行于色的习惯。
静静地听父亲包含怒意的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说完后,他冷凛地道:“父相,看来他们是准备对我们动手了。”作为科逻三世的心腹宦官,对朝内的隐秘他知道的绝不比自己的父亲少。
南宫望微微颌首,目光微显凄迷,对于一个政客来说,这样的结局是可悲的。从令狐明提出求亲时,他就知道,帝国背后的势力已经选择好了合作的对象,而他和他的势力,将成为这股势力崛起的踏脚石。虽然这一切他早有预料,可真正来临,心中还是有些沉重的落寞。
“那我们该怎么办?”南宫德冷静地道。和他俩个弟弟相比,在心性这一方面,他更像南宫望。
南宫望在室内来回踱了几步,一片令人心悸的阴沉浮于表面,缓缓地道:“进行第二步计划。你去把他叫过来。”
南宫德微颌首后,转入隔壁的暗室,很快,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南宫望”在他的引领下阔步行来,做派姿势和真南宫望一般无二。他叫许强,他和南宫望极度相似的外貌是天生的,没有任何的魔法改换,也正因为如此,被南宫望搜罗过来,培养成死士,整整养了三十九年。这三十九年,他所有的时间都在学南宫望或者扮南宫望。可以这样说,他就是第二个南宫望。
“相爷。”许强微微颌首后道。见南宫望不行礼,也是规矩。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再没有许强。”南宫望用短短的一句话就改变了许强的身份。
许强明白相爷的意思,这次不是短暂的装扮,而是永久的代替。虽然他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可对他来说,够了。微点头后,启开暗门,走了出去。从此。他就是南宫望。而真正的南宫望是谁。对他来说,不需要知道。
“三弟怎么办?”南宫德低声道,他对父亲第二步的计划很清楚,现在唯一没有安排好的就是他的那个不成材的弟弟。
“他不是你弟弟。”南宫望这时突然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目光凝视已经关闭的暗门。缓缓道:“他是许强的儿子。”
南宫德瞬间明白了,城府极深的他此刻也不得不佩服父亲的深谋远虑。他猜的没错,南宫望数十年前,就想好了退路,让许强冒充他和一个妾室上床,生下了南宫鹏,也就是说,南宫鹏以及南宫鹏的儿子————南宫无伤其实和他没有丁点的血缘关系,只是他布下的俩个棋子。用来万不得已时掩人耳目。
“父亲,那你什么时候走?”南宫德压低声音道。
南宫望一听这个走字,眉宇间漾起一抹苍凉,有些感喟地道:“今晚吧。德儿,为父走后。帝都就交给你了。”
南宫德没有任何沮丧之意地道:“请父相放心,孩儿必定完成任务,静待父相归来。”
归来。南宫望黯然长叹,用一种慈怜的目光凝注着南宫德,对自己这个孩子,他是充满愧疚之意的。沉吟了片刻,他低沉地道:“德儿,知道为父最终为什么会失败吗?”
“因为令狐绝。”南宫德冷冷地道,眼眸内竟浮起一抹令人心颤的狠毒光芒。这倒不是说他对令狐绝有多仇恨,而是出于他几乎变态的心理,他看不得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活的滋润,活的自在。
“错了。”南宫望带着那么一股阴霾和不屈道:“是为父自身没有实力,虽然为父一直认为智慧才是最强的,可智慧也需要支持,所以,在修炼一方面,你一定要下苦功。”
南宫德坚定颌首,他的天赋不差,只是以前碍于身份,不能专心修炼。到现在,才是候级高阶,可他相信,凭父亲从走的那些族中强者手中换来的丹药,他有信心在半年之内成为爵级强者。
“好了,你下去准备吧。”南宫望一边说,一边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现在要好好想想钟离潮在朝堂上的妥协到底是何用意?
南宫德退了下去,而被南宫望猜度的钟离潮此时也回到了府中,他一进大厅入座后,就勃然色变,气怒之下,把几上的雕花瓷瓶扫翻在地。那溅飞的瓷片把刚进门的萧远山,赵天河二人吓一跳,这二人,自从在西方兵团被残月族挫败后,就来到了帝都,现在掌管着神殿。由于二人都不喜朝政,所以虽然有资格进殿,但从未上过朝堂。
目光从一地的碎片中抬起,二人对视了一眼,萧远山略带迷惑地道:“钟离兄,你这是为何?”
余怒未息的钟离潮在这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二人面前也不敢摆架子,起身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令狐绝这小子。”
一提起令狐绝,赵天河眼眸内就冒起一股戾气,口沫四溅地大叫:“这小子又怎么了?”
“还怎么了?”钟离潮有些晦涩地笑了笑,把目光投注萧远山,沉痛地道:“远山兄,族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子可是杀了我们不少的族人,现在倒好,一转身,成了我们自己人。”
萧远山目光清冷,他在克罗城和令狐绝也打过交道,谈不上仇恨,但也绝没有好感,平静地道:“为什么,你不清楚?罗家的那个老祖宗谁不忌惮三分,更何况,令狐绝也非以前的令狐绝了,我奉劝俩位,有些事情应该放下的就放下。”
“放下,远山,你说得轻巧。中原兄死得何等惨烈,那小子是何等猖狂。要是这样放下,我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中原兄。”赵天河双眸凸突,挫牙如磨地道。楚中原在世的时候,俩人是面和心不合,但这一死去,反而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萧远山有些不屑,可赵天河怎么说都是他的长辈,只能低沉的劝慰道:“不放下又能如何?估计现在,我们三人绑在一起都不是令狐绝的对手。”他说得是实话,残月族有几个王者陨落令狐绝之手的事他是听说了。
这一句话触到了钟离潮的痛楚。和族中的态度相比。令他揪心的反而是这个。令狐绝是怎么样一个人。他很了解,自己做过什么事,他也很清楚,他相信。只要有一天,俩人正面相对,令狐绝必定不会放过他。想着,想着,胸口那份僵冷几乎将他的心肺压榨,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了,嘶哑的大吼:“我就不信,对付不了那个小子。”
赵天河反而冷静了下来。目光流转之间,阴森地笑了:“也不是没有办法,族里不是让那小子进秘境吗?我们对付不了他,族里可有的是人能对付他,而且比我们还恨他。”
萧远山先是一楞。瞬间醒过神来,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立刻道:“你是说吴家的人?”在光明族,现在敢和罗家对着干的,也只有吴家等寥寥几个大家族了。
赵天河唇角抽搐了一下,狠毒地道:“吴家的其他人我不敢说,可吴海的亲大哥吴用这个人远山你清楚,那可是不怕事的。我打听了,他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还不知道弟弟身陨的消息,要是他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弟死在令狐绝的手上,令狐绝还有活路?”
见萧远山沉默不语,显然默认赵天河的说法。钟离潮的精神霎时大振,他虽然是光明族人,可从来就没进过秘境,族里的情况也是通过神殿才了解一二,所以吴用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立刻火辣接口道:“那个吴用很厉害吗?”
赵天河冷森的一笑后,那声音阴毒的很:“那是自然,在闭关前,他就是宙级魔王。是我族殿堂级精英族人。”
钟离潮一听,嘿嘿的笑了起来,只是这笑的有些血腥气息。
而此时,在令狐家族的府邸外,可是一长溜的官轿,马车。那些没资格上朝,不管是不是令狐家族一系的官员、贵族在得知朝堂上的变故后,就仿似商议好了一般,摆着队往令狐家族的府邸门口挤,就算守门的侍卫一再强调令狐元帅不见客,可还是驱散不了人群,对他们来说,站在门口,也就意味着表忠心。
而令狐明是真的不见客吗?没有,在他的书房内,正坐着一个许久没有上门的老朋友,慕容傲。俩人关着门,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急得刚从军营回来的令狐鞘在不远处的长廊外来回踱步,不时把目光投向紧闭的门扉。他现在迫切想知道,他的婚事怎么样了?
可此时,他意念中婚事的另外一半科琳公主也收到了消息,同时知道的还有陪在科琳公主身边的慕容漪,她们俩个算是同窗,都是帝国皇室礼仪学院的学生。这皇室礼仪学院不教魔法,不传武技,是专门教帝国贵族子女礼仪的学校。课业并不复杂,也没什么等级证书,总体说来更像是一个贵族子女私人聚会的地点。
学院很漂亮,就坐落在皇宫的附近,宛如宫殿似的屋舍在环绕的翠柳之中,有假山,有小湖,屋前殿后,种植着密密的春荆花,在这个初春季节,渲染出缤纷艳丽的色彩。沿着一条林荫小道,科琳和慕容漪并肩走着,几个宫女跟随在后,其中包括刚刚赶来报信的那个宫女。
可能是服饰和光线的关系,此刻的科琳没有昨夜的雍容高贵,多了几分俏丽,少了些许成熟,她柳眉微蹙,默不作声的朝前走着,其实,她从皇兄前几日闲聊时的口风中,已隐隐察觉到自己要嫁人了,而且嫁的很可能是令狐绝。这也是她费心让人画像的一个主要原因,可没想到,今日传来的消息令狐家族求亲的竟然是令狐鞘。一时间情绪低落,复杂,这倒不是说她对令狐绝有多大的好感,对令狐鞘有多大的抵触,而是突然的转变,有些让她不适应,其实。从心里讲,她对令狐鞘并不排斥,甚至一度,外貌俊秀,英姿飒爽的令狐鞘还成为过她梦中的理想情人。
慕容漪可不知道那么多,可她也看出了科琳眉宇间淡淡的落寞,她误会了,以为科琳心里挂念的是那个前几个月神出鬼没的公子,嘴唇一嘟,劝慰道:“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那个怪人。他都好几个月没出现了。想他干嘛?再说。你喜欢也没用啊,你是公主,怎么能嫁给一个神神秘秘的人?”
科琳一怔,慕容漪的话让她记起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如慕容漪所说,那真是个怪人,总是很突然的出现,一句话都不说,远远的看她几眼后,就倏尔消失。她几乎都没看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只是模糊的觉得那个人长的挺英俊,有种卓然不群,傲气天生的气质。
笑了笑,她知道慕容漪误会了。也不解释,垂下那俩排浓密而微微卷曲的睫毛,抑郁地道:“漪儿,你要是嫁人,你愿意嫁给谁?”
“我。”慕容漪的目光明亮起来。一抹羞红浮上脸颊,却又强制镇定,几乎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嫁给令狐大哥。”
“为什么?”科琳语声如丝地道,她比慕容漪大一岁,可成熟不少,知道慕容漪对令狐绝极度的好感中,很大一部分是少女时期纯真的梦想,还有一部分是盲目的崇拜,和真正的爱情还有一段距离。
“为什么。”慕容漪喃喃地抬起头来,她的身材比科琳稍矮,只有抬头才能对视。目光中,率直而泰然,那么无邪却又含蕴着一股令人颤栗的灼热,坦言道:“原因太多了,我都忘了。可能是他太出色了,太完美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他。”说到这里,见科琳的目光黯淡,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转口道:“三哥也很好啊,我觉得他和你很配,你不知道吧?那天他看到你,眼珠儿都快掉下来了。”说完,她还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
这下,把科琳给逗笑了,轻轻地打了慕容漪一下,娇嗔道:“你每天把你的令狐大哥挂在嘴边,就不怕我也喜欢上?”
慕容漪刚刚是泛起那么点小心思,以为是被科琳看破,索性耍赖的豁出去了,瑶鼻一哼道:“看上就看上,要是你说不喜欢令狐大哥,我还不信呢。”
“那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令狐大哥抢来?”科琳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颇有些意味地道。
慕容漪格格笑了,笑过之后,有些怔茫地叹了口气道:“那你不了解令狐大哥,他是说抢就能抢来的?他就像那黑夜中的皓月,只有他愿意,才会投下一缕月影,否则,任谁都只能仰首远观。”
科琳没想到慕容漪竟然会说出如此感性的话,一下楞了,最终微微颌首,很是感触地道:“是啊,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的,既然如此,就应该珍惜眼前之人,你说对吗?漪儿。”
慕容漪以为科琳只是在安慰自己,强颜一笑,目光朦胧地道:“我会等,等那抹月影落下,那怕只是短短一刹。”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转过目光道:“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科琳轻笑着摇摇头,看着眸中流露出微微伤感和忧伤的慕容漪,心情平和多了,更明白自己要的感情是什么?与其寂寞等待,不如快乐拥有,不是所有的红颜都配的上英雄?作为一个心气不高的公主来说,见惯了后宫佳丽的哀怨和迟暮,心中反而更渴望一份真实,温柔的相陪。想起昨夜令狐鞘看自己痴迷的眼神,她突然觉得,或许这样的男人才能相伴一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的议论,在夜幕降临,鹰马敛翼降落的时候,令狐绝连打几个喷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