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小路!贺小路?贺小路?!”
山海楼后院的广场靠右的擂台边,台上的大汉连呼三声,却不见人上场。另一边的选手已经等待得有些不耐烦了,只见他高大威武,肌肉健硕,正在那里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常言道,“穷文富武”。讲的便是这武学一道,最是耗费钱财,先是武学秘籍,虽然龙庭武风兴盛,普通的练体之术随处可见,就是一般的学堂之中,也会将如何育养真气,打开窍穴。可以说路径还算通畅,纵然有些神功异法,玄门奥妙,威力强大,速度快捷,却算不得天地之别。
其次便是药,此药有两说,一是活血化瘀,止损救命的药,习武之人磕磕碰碰,比斗拼杀,难免受伤,这药就显得弥足珍贵。二是与各派功法配合的秘传丹药,只是彼之蜜糖,我之毒药,大部分别派都拿之无用,相对还好些。尤其是那些洗经伐髓,养气破境的药,便是万金难当,价值连城了。
然后便是神兵利器,奇珍异宝,这浩浩世界广阔无边,总有许多神奇,最低级的便是锻造的神兵,就算如此,琅琊城中,一把稍好一些的青锋剑也要近五百文钱,更别说传说中的九大名剑,十大名刀,每一把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还有那天地奇珍,仙家宝物,就更加不可想象了。
这个世界以武立身,几乎每个人都寻求一定的武道境界,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许多的财富,惊艳的天资,无上的运道。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而这些普通人便只能用笨办法,勤学苦练,打擂参军,往往会把自己练得高大威武,健硕凶蛮。而眼前的这位,显然便是这样的一类。
看得出来,他十分刻苦,一身虬然的肌肉微微紧绷,蕴含着极大的力量。他密布青须的下巴微微抬起,显出一种傲气,他的确有资本骄傲,因为在这个擂台上,他已经连胜十场。台下的欢呼也很好地印证了他应有的骄傲。
台下,赵玲玲俊俏的脸上满是忧色,使劲地扯住玄涛的袖子,一言不发。旁边赵庆劝道,“要不就认输吧,此人拳脚长大,劲力如钢,把后天的功夫已经练到极高,连我也不是对手,小路不要逞意气!”
赵玲玲支支吾吾了半天,好容易才憋出几个字,“赵庆说得对,别去了!”
原来他们三人在那里观战,只见那人三下除二,连施重手,被打下台的吐血断骨,好不凄凉。赵玲玲毕竟没见过这些,当下便有七分不忍,又舍不下面子,直到轮着玄涛前一个又被打断一只手臂,整只手呈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着,她赶忙拉住玄涛,不让他上去。
玄涛嘿然一笑道,“都签了生死状了,这要不打可得陪好些钱!我可没钱!”
赵玲玲嗫嚅道,“我出吧。”
玄涛冲她一笑,甩开她的手道,“算了,我可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说着,向擂台跑去。
“你!”赵玲玲惊叫一声,再想去抓,玄涛已经跑远了。台上的大汉已经颇不耐烦,正要宣布那位高手获胜。台下他边跑边叫,“来了,来了,刚才尿急,莫怪莫怪!”
大汉不耐烦道,“赶紧上来!”
玄涛点头称是,笨拙地从扒住擂台的边缘,抬起一只脚,屁股一撅往上一滚便上了擂台,他那模样颇为滑稽愚蠢,逗得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反是赵玲玲看他一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样子,又添了几分担忧。
“哼!”那高手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待大汉宣布开始,便好似一股旋风一般刮向玄涛。他身材高大,玄涛身材矮小,他那一扑便是老鹰抓小鸡一般,遮天蔽日,乌云盖顶。
他身量健硕,却颇为敏捷,这一扑之间气势俨然,好似要讲玄涛撕碎一般。众人仿佛已经看到那血腥的场面,纷纷欢呼起来。赵玲玲也尖叫一声,慌忙地闭上了眼睛。
“哎呀!”玄涛随意的声音在场上显得如此地突兀,只见他踉跄两步,竟奇迹般地从高手的笼罩中蹿了出来。那高手只道他运道好,误打误撞竟撞出他攻击的空隙,当即身随势转,好似粗木般的手臂拧身一扫,直击玄涛太阳穴。
玄涛刚蹿出去,脚下便好似踩着油腻一般猛然一滑,他快速地倒腾两步,嘴里嚯嚯惊叫,间不容发地避过高手横扫的手臂。那高手见他又闪了过去,抬脚便踢,这一脚从下路直击,端的是隐蔽快捷,没曾想玄涛那一滑竟连续跌出老远,让高手的这一击也落了个空。
众人见得玄涛跌跌撞撞,狼狈非常,却实实在在地将高手这一扑一扫一踢通通闪了过去,连连喝彩,都给玄涛加起油来。连赵玲玲从指缝间看去,也有些惊奇。
玄涛滑到擂台一遍,不住地喘息,看起来丝毫不像会武功的人。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台下的人可不这么认为,纷纷都呼喝起来。
“大苟!不行啊!连这个小哥都收拾不下来,你还想挑战冯铁剑!”
“是啊是啊!”台下的众人纷纷应和,说起调笑的怪话来,说得高手面红耳赤,怒气冲冲,当下也不管许多,一下子冲上来,对着玄涛的胸口猛然砸下。如果方才那几下还有些讨巧,想着与玄涛耍耍,这下含怒而发,便是丝毫不留余地了。连赵玲玲也看出这一拳凶险,赶忙闭上眼,不忍看那残忍一幕。
高手拳未临身,玄涛先被那劲风吹得东倒西歪,连滚带爬,慌忙忙好似丧家之犬,从原地跑开。那高手如何饶他,纵身便追了上来。两人这一追一逃,便在擂台上跑开了。高手好似下山的猛虎,玄涛便如惊慌的兔子,你看他速度也算不得快,每每大汉追及,他跌跤滚地,总是在技巧地躲过拳风。如此三两趟,台下的嘲笑之声好似撞海之潮,发出轰隆之声。高手的面上越发挂不住,一双眼隐隐地有些发红。
倒是赵玲玲和赵芹看他万分凶险,在台下不断喊他认输,只是台上声浪如潮,两人焦急的叫喊都被淹没过去,只眼睁睁看着玄涛狼狈地逃窜。
那高手怒气含胸,脚下猛然发力,这一下与方才不同,速度瞬间拔高了一节,一下子拦在玄涛面前,当胸一扫,玄涛只来得及用手将头脸护住,便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这一下势大力沉,众人只见他噗的一声喷出丈许的鲜血,一下子摔在擂台边上。台下瞬间鸦雀无声,高手收回拳头,不屑道,“弱鸡!”众人才欢呼起来,又齐齐夸赞高手的勇猛。
赵玲玲正在台边,赶忙扑倒玄涛身前,见他面如金纸,口溢鲜血,眼中刹那便噙满了泪水,慌乱地扯着玄涛的肩膀叫喊道,“小路,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玄涛虚弱地睁开眼道,“你看我像没事吗?”
赵玲玲见他醒着,又破涕为笑,慌忙道,“你还活着?赵庆赶紧,赶紧找大夫!”说着便要来拖玄涛。她又喊了两声,不见赵庆动作,回头看去,只见赵庆呆立台下,眼中充满了慌乱。
“赵庆!”赵玲玲大声喊道。赵庆听她声音才回过神来,惊慌地跑到赵玲玲面前,掏出一颗暗淡的珠子,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小姐,少爷出事了!”
只见那珠子拇指大小,呈一股冰冷的白色,好似珍珠一般,却稍显生硬。那是扬州特产,乃是一种名为黄蝠的海鱼脑中的肉球,经月王府炼制成宝,通常为一对,能够在百丈之内相互传音。赵无极也是家中传得,与赵庆一颗,以便传话。方才赵庆得赵无极传消息,让他带着赵玲玲赶紧逃走,他听得赵无极语气凶险,才有此惊。
赵庆快速将赵无极的意思说清楚,便要带着赵玲玲逃离,只是他话还未说完,前面山海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狂雷震天般的巨响。众人都是一惊,正当两人回头观瞧之时,擂台边上躺着的玄涛眉头一皱,轻声道,“覆海功?”脸上瞬间恢复了红润,哪有半分重伤的样子!
“你说什么?”赵玲玲听他言语,转过头来,只见玄涛脸上好似水波晃动,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此人冲她一笑,轻轻将她的手推开,一骨碌站了起来。
赵玲玲犹挂着泪珠的脸上充满了惊骇,叫道,“你!你是谁?”
玄涛冲他一笑道,“我是小路啊,小姐!”
正说话间,前方又是一声巨响,只见得那广场尽头连接山海楼的暗门轰然倒塌,霎时间烟尘四起,一个雄壮的身影好似一支利箭,从烟尘中冲了出来。他满身尘土,左手拖着一团黑影,看起来有些狼狈。人影快速地向这边冲来,烟尘中又有两个身影射出来,疾速地追赶着。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眼看去,那前面的身影正是半身鲜血的仆多,手里拖的,不是赵无极又是谁?
“大哥!”“少爷!”赵玲玲和赵庆同时惊叫一声,便要扑上去。却一下子被玄涛拉着,他低声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去添乱了,赶紧跑!”说着,也不管两人听没听进去,纵身一跃,迎着仆多奔去。
追着仆多的二人都是一袭黑衣,却没有遮掩面貌,左边一人面目阴鸷,棱角分明,正是那青波山王,右边那个满头乱发,大圆脸满是横肉,乌青眼尽露凶光,右边脸一团乌痣小半巴掌大小,笼着眼斜入鬓中,看着分外狰狞。随着两人破门,后面烟尘中又冲出许多喽啰,叫嚣着向这边冲来。慌的广场上的众人赶忙从正门逃窜。
玄涛施展玄法,身还未近,一道水光猛然从身前耀起,儿臂粗的水柱猛然向青波射去。水柱好似横空的剑气倏然而起,以迅捷无匹的速度袭向青波。玄涛一身仆人的衣衫,藏在人群中颇不起眼,而且他提前将气息隐藏,的确令青波措手不及,而且青波也纵身追过来,两下相交,这速度岂是迅捷能够形容之,真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水柱来的迅猛,青波却不是普通人,他乃是纵横东海的流波海主麾下的青波山王,身经百战,杀人盈野,纵然对于这人群之中竟然藏着玄涛这样的高手有些惊诧,这一击也的确算得上偷袭,只是远远没有让他心惊的程度。只见他竖掌身前,微微一喝,一道锋锐的气息突然笼罩在他手掌之上,他手随身势,就这么直直地撞向那道水柱,顺手一挥。好似有一柄刀刃藏在指间,那水柱就这么轻易地被他一分为二。被剖开的水柱化作软绵绵的水流,倾斜在广场上,淋起一场雨来。
青波随手一甩,将指间沾染的水珠甩落,狞笑着看向玄涛的方向,冷道,“癸水咒?这位莫不是‘惊涛道人’?”
见他如此轻易地破了自己的术法,饶有早有准备,玄涛还是有些心惊,先前与白涛屡次战平,想来这个排名在他之后的青波还不手到擒来,没想到还是有些本事。他咧嘴一笑,“好说,正是本道爷!”
青波脸色更冷,阴鸷的面容酝酿着无穷的杀气,“早就听说有个惊涛道人屡次与我流波山作对,正好拿住你,剥皮剜心,给我白涛师兄解气!”
玄涛骂道,“果是一窝没人性的贼,还想擒道爷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他边骂边暗中施法,整个人悄然向青波靠近。地上那摊被青波打落的水好似一面镜子,倒映着对峙的两人。
玄涛话音未落,地上薄薄的水洼仿佛一汪深不可测的泉水,猛然涌出一条额角峥嵘,须发栩栩的水龙来,水龙咆哮着从水洼中飞出,好似从另外一个世界奔跑出来,带着昂扬的威势和勇力,伸爪摇头,张着血盆大口向青波咬来。
“雕虫小技!”青波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畏惧地向水龙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