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都的态度其实比表现出来的更加温和,对于玄明的假死他并不想追究太多,玄明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天下人他无意争龙,无论是出于公权还是私情,姬子都都不愿追究过甚,毕竟还有一大群墙头草在看着自己。在安排侍卫将大部分观礼的官员遣散之后,他的杀意和好奇都逐渐淡了下来。因此,在他现在的两场战斗表现出格外的淡然和模糊的态度之后,周围的人也慢慢地放松下来。这种态度令慕容和柳七都心中一松。
这一切都很快,从玄明的自裁到柳七冲上来,再到慕容出手,也不到一刻钟。高手出招,兔起鹘落,胜负往往都只在一瞬之间,对于慕容和孔静德来说,克制带来的僵持并不容易打破,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打破僵持的关键在于带走玄明二人的尸身,将他们的死坐实。但现场的其他人若是贸然出手,都会引发柳七和慕容的爆发,而若是让慕容带离,那姬子都又难免多想,所以这件事情只能落在柳七身上。
柳七的反应并不慢,在高蒙放水的下一刻便反应过来,事态又朝着玄明的预估发展了,他心中一喜,猛地嚎了一嗓子,刀光一圈将高蒙『逼』开,抽身向玄明二人跌坐的尸身冲去。与此同时,半空中好似惊雷般暴起一连串的狂笑,紧接着山呼海啸一般的拳劲密集得好似雨点一样向龙德殿前的阶梯上铺开,拳雨之中,一道漆黑的刀罡裹着凛然的杀意直冲玄明二人。
轰!拳雨和刀罡像是一个引子,刹那间将龙德殿前积累的无数心绪瞬间爆发开来,数不清的罡气和刀剑拳意刹那间从第一阶梯上爆发开来,顾长生身上猛地爆发出一道红『色』的弧光将姬子都圈进来,紧接着腾身而起,化作一道红光向天边掠去,只是还未飞出百丈,红光却陡然一绕,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红光焰焰,好似一圈燃烧的火焰托住顾长生和姬子都凌空而立。顾长生面『色』冰寒,厉喝道,“四师弟,你这是要与我撕破脸么?”
“不敢,不敢!”一个淡然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紧接着一道水光浮现,水光一闪『露』出一个身着朱紫的身影来,他的装扮与顾长生类似却稍显年轻,他面容削瘦,剑眉鹰目,浑身上下充满了刀刃般的冷冽之意。他背手而立,冲着两人微笑着,“事情尚未清楚,监国离开我等岂不是群龙无首,还是请监国坐镇于此,我等必将竭力护佑!”
他话音刚落,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仿佛一场无形的大水茫茫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龙德殿,紧接着另一道锋锐之意抵触而来,将这场大水猛地削去一半,那锋锐之意来势凶猛,好似一只巨兽得势不饶,狠狠地继续向这茫茫地水意撕咬着。这令众人都是心头一凉的虚不可见的大水明显不敌那锋锐之意,来得快,败得也快,眼见着那锋锐之意要将水意完全驱逐,另一道如同清风的轻柔意念突然加入进来,这道清风和煦轻柔,从每个人的心头拂过,快速地加入大水,一同抵住锋锐之意的侵蚀。锋锐之意明显有些轻敌,在清风加入的瞬间向后退了半截,让出了龙德殿的另一半。
这三道意念的争斗只在一瞬之间,顾长生和姬子都俱是心头一凛,默默地悬立在空中一言不发,那边被称为四师弟的中年人微微一笑,转身向第一阶梯出投去。
却说顾长生带着姬子都抽身而退的瞬间,身旁的天师道的虚怀真人、净明派的正阳真人以及慈恩寺的了空大师几乎同时迎向那漫天的拳雨和黑『色』的刀光。他们一边迎向攻击,另一边却颇有默契地将慕容的身形拦住。那边灵宝派的洞微真人和东林寺的了然也对视一眼慢一步跟了上来,在迎敌的同时配合三人将慕容的路径封死,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柳七一个人挡在玄明身前。
如果说连冲上来的五位尊者都不能抵挡着拳雨和刀罡的话,那柳七冲上来也不过是徒然,不过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柳七尚来不及爆发血脉里的力量便被漫天的拳雨崩开,不过被崩开的一瞬间柳七也探清拳雨中的力量并没有到达令五位尊者也无法抵抗的程度,甚至以柳七的眼光看来,这里的任意一人都能轻易地挡下拳雨和刀光。
但是事实却令柳七在下一个刹那愣住了,只见漫天的拳雨毫无阻滞地落了下来,将龙德殿前的白玉阶梯打碎,扬起慢慢地烟尘,紧接着黑『色』的刀光也毫无顾忌地冲入烟尘之中,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好似有无数的建筑在内里发声崩塌,浓密的烟尘阻拦了一切,而继续而来的拳雨和刀光并没有给柳七伤心的机会,好似狂扑而来的凶兽一般,猛地将柳七的身形吞噬。
慕容本来就冰冷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极端的愤怒从额角升起,快速地布满整张英气勃勃的脸,冷冽的刀光骤然亮起将孔静德『逼』开,整个人化成一道白光在五人之间瞬间闪烁折『射』,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闪电的形状,凌厉的刀意瞬间在天空中蔓延开来,那股锋锐刚直的刀意在凛冽凌厉的刀罡的包裹下直接将五人联手布下的阻拦网迫开,刀光一闪便切入烟尘之中。
烟尘之中,柳七的金甲被刀罡划开,整个人好似破布一般摔在被破坏殆尽的瓦砾烟尘之中,殿前的玉阶生生被拳雨和刀罡击碎,跌下去三丈有余,一个十来丈的大坑赫然出现在龙德殿前,碎裂的玉阶在坑中堆叠,将玄明二人的尸首掩埋。
鲜红的血『液』从柳七的七窍中溢出来却没有滴落在地,胸前巨大的伤口也只见血『液』流动却不见血『液』淌出来。红『色』的血『液』好似一只只蠕虫一般在柳七身上缓缓地游走,不断地在伤口上游动,这些蠕动的血『液』好似疗伤的圣『药』一般,在这些血『液』的影响下,这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柳七几乎在被崩开的下一刻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可惜拳雨和刀光太快,几乎一瞬间便将一切摧毁,巨大的凹坑中烟尘滚滚,只见一片片堆叠的瓦砾。柳七心中一颤,好似疯虎般冲到瓦砾之中,双手上下翻飞快速地向下挖掘,口中喃喃地念着,“师兄!师兄!……”
等到慕容秋月迫开众人冲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柳七跪在被他挖掘出来的深坑中,身形佝偻着,有一股说不出的悲伤。慕容探头看去,只见深坑之中两个血肉模糊的尸体靠在一起,面目已然分辨不清,只是身上的衣物却和之前的玄明和荷衣一模一样。慕容的心一抖,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那种几乎有些陌生的情绪瞬间令眼前模糊,她手中的刀发出一声轻鸣,似乎在安慰主人的悲伤。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无声的痛苦在二人之间蔓延,慕容秋月虽然伤心,但多年的经历和修行使她保持着理智,但眼前的人却不一样。一道氤氲的红光陡然从那个佝偻的身体上绽放出来。一道凛冽疯狂的杀意好似狂风一般瞬间从这个身体中涌出来,令慕容一冷,赶忙擦干眼泪看过去。只见漫漫的血光从柳七身上涌出来,无数的血『液』从他的七窍和胸前涌出来快速地将他包裹,紧接着,一双长近三丈的血『色』之翼猛然从他背脊之中冲了出来,一个不似人声的怒吼从他喉间爆发出来,紧接着两道红芒从他眼中『射』出。
“你们,都该死!”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喉间传出,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清晰。那语句中透出的杀意和疯狂令慕容这位尊者也不由得心悸。他边说着边抬起头看了过来,那红光笔直地投在慕容秋月的眼里。那几乎没有理智,仿佛来自于地狱的目光令慕容没由来地遍体生寒。她几乎毫不怀疑,如果此时自己流『露』出任何一丝敌意,眼前这个怪兽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撕碎。它能不能做到先不论,但它绝对有这样的胆量和执行力。
或许烟尘在的人们还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这样一个怪兽放出去究竟是福是祸,至少这一刻慕容秋月并不想管那么多,她犹豫着,他能从那血『色』的波动中感受到柳七此刻的强大,那种让她都不得不谨慎面对的强大,一定会让上面的人灰头土脸,甚至付出应有的代价。而这样的局面是她想要的吗?她不断地在内心拷问,却给不出一个答案。
就在她犹豫的片刻,眼前被血『色』笼罩的柳七双翅一振,倏然腾空而起,蓦地消失在烟尘之中。慕容秋月一愣,两步走到那两倶尸体跟前,尸体在拳雨和刀罡的破坏下破碎不堪,根本辨不出形貌,头顶天灵『插』入的长剑倒是没什么变化,或许是收到柳七血气的侵蚀,在慕容秋月蹲身查看的时候,两个剑柄突然掉落下来,慕容一惊,赶忙用手接住,鹰门培养的习惯令她下意识地仔细看了一遍,只是这一眼,却令她蓦地转悲为喜,轻声笑了出来,随即好像想到什么,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低声自语道,“既然你费尽心机,我又怎忍心破坏,就这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