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生殿内郁离子与玉虚子等人谈笑风生,各派提亲之人皆在,就连鬼离与沈黎一也赫然在列。柳曳华见她进来是第一个起身的,隙爻二字刚出便被玉虚子一个眼神止住;沈黎一的目光暗沉,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谁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曲向天则是看也不看她一眼,蹙着眉头立在齐鸣道人身后,只有慕千山一人似是成竹在胸,丝毫没有被洛秋玄起了杀意时的狼狈。
众人见她到来,目光齐聚,鬼离嘿嘿一笑“呐,主角来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听一听她的意见,选不选谁可不是你郁离子一个人说的算,咱们也听一听她本人的意思”
玉虚子略一点头,直接问道“姑娘与曳华的约定可还作数?”
齐鸣道人闻言只是浅浅一笑,看着白隙爻,心中所想却是洛秋玄现在如何了。
鬼离将眼一翻,没好气的瞪了眼玉虚子道“有你这般套近乎了的么?我告诉你啊,不管之前有何约定都不作数,就这么几人,让她自己选”说着对白隙爻和颜悦色道“丫头,你可要想好了再选,若是你到了我鬼谷,别的不敢说,你说是一绝对无人敢违逆你说是二,你想做什么我也鬼谷也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你!”
玉虚子懒得与他废话,更是鄙夷他这般的作弊,端起水杯慢慢的饮了一口,静待白隙爻的答案,慕千山不语,坐在他身边的慕云章则是揣着疑惑,静观其变,郁离子亦是不言,好似一切都以白隙爻的意愿为主。
齐鸣道人将众人的表现便想收入眼中,略一沉吟开口道“白姑娘莫急选,此乃人生大事须得甚重考虑,我墨羽山这次来的匆忙,提的亦是唐突,姑娘可能有些疑惑不解,不过老道听闻姑娘的梦道之术十分清奇,可拘人入梦造梦,便想凑个热闹”他这话即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隐晦的提及她与洛秋玄之事,让白隙爻本是迷惑的心有些明了,眼睛微微亮了亮,却又在对上郁离子的目光时暗淡下来,答道“前辈之言晚辈自当会好好考虑!”
郁离子亦在此时开口,话语中听不出喜怒“如今人都已经聚齐了,你是如何想的也有个决断,一女不侍二夫,你也别做那红颜的祸水,辱没了我凤鸣山的声誉!”
白隙爻心中一凛,浮纱之下看不清她的神情,掩在衣袖下的手紧了又紧,目光在殿内柳曳华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又垂下。洛秋玄的不在让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想到那相拥的两人和那些个话忽略了心底的痛,深吸了一口气“承蒙师傅教诲,隙爻感激不尽!”说着双腿弯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时腰身挺得笔直“承蒙诸位前辈厚爱,能看的上隙爻,只是隙爻自知德行浅薄,实在是配不上诸位……”
她本是想说谁也不选,只是话未说完便被鬼离打断“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鬼离看中了你,我鬼谷少主又钟情于你,哪个敢说个不字?我且问你到底要选哪个?中意哪个?对我鬼谷少主是个什么意思?”
郁离子的目光却是在听到她的话时沉了沉,继而笑道“今日诸位前辈都在,你作为我凤鸣山的大弟子也莫要谦虚,你属意谁直说便是,为师为你做主!”
白隙爻的目光落在沈黎一的身上,对于沈黎一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都是感激的,那无形中的维护,她不是感觉不到,只是今时今日她除了慕千山谁也不能选。
白隙爻目光暗淡,听到郁离子话语中的暗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成竹在胸的慕千山身上,道“承蒙诸位厚爱,只是我白隙爻只一人,实在应不了多人,要辜负诸位的好意了!”说着顿了顿,只觉嗓子干疼涩然,半响发不出声音,许久她才又道“我凤鸣山与慕家堡历来交好,我与千雪更是情同姐妹……”
众人一听此言皆是心中一沉,柳曳华不自觉的上前一步,轻唤了声“隙爻!”
白隙爻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微低着头,指甲陷入肉里犹不自知“我……”一个我字卡在嗓头,那个选字更是难以说出,许久,心中悲凉散去,只余彻骨的寒!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缓缓吐出几个字“慕家堡少主慕千山”,说完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满目的苍凉与绝望。空洞的眼神看向坐上的郁离子,声音更是犹如死水般平静无波“请师傅成全!”
众人闻言或失望或叹息,那鬼离更是恼的上前,却被沈黎一暗暗拉住,鬼离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兀自走了,沈黎一跟上他的脚步,临走前看了白隙爻一眼,那一眼太过深邃,似是怜悯又似心疼,更似无言的责怪。
白隙爻一时怔怔终是没能明白这其中的深意,柳曳华不知她为何突然变了约定,看着她目中走疑惑亦有心疼,走至她身边,低声道“无论你有何事,皆可来风华院找我”风华院是此次冷轩院等人在凤鸣山的住处
白隙爻心中一暖,低声说了句“抱歉”是对他的失信,亦是对善与的不舍!人生取舍之艰难,偏偏全让她遇见,而她抛弃了所有,选了那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唯一亲人!
白隙爻面对柳曳华心中是愧疚的。
柳曳华随着玉虚子走了,齐鸣道人缓缓起身,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隙爻迟疑了下看向郁离子,郁离子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你且随道长去吧”
偏殿之中齐鸣道人沉默了许久才微微叹息道“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姑娘就没有半点想说的?”
白隙爻踌躇了一下,缓缓摇头“前辈好意,晚辈心领,只是人生在世总有取舍!”
“所以你就舍了洛秋玄?”齐鸣道人目光如炬,仿佛能透过她面前的浮纱看透她的内心
白隙爻的心底蓦地一痛“或许离了我他会更好,天命所定才是最好的!”
“姑娘当真这般认为?”齐鸣道人看着她“他一心为你!”
白隙爻默,然后对着齐鸣道人深深一拜“我曾拿他立过誓,此生不可违,还望前辈能够多开导他”
齐鸣道人目光一缩,想起了那日的天罚,恍然道“原来是你!”
白隙爻对着他再拜,然后出了偏殿,齐鸣道人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长叹一声“是不是当初我不就该放你下墨羽山!”
四人提亲唯慕家堡胜出,可却没有得到一句恭喜,其余三家连个场面话也没留下,就那般走了,慕千山看着白隙爻出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似是得意更似阴寒“明日你我便要结为夫妻,还望姑娘多多指教”
白隙爻漠然,对上郁离子“若无它事,隙爻先告退了!”
郁离子点头,白隙爻目无斜视的离开。
天上浮云掠过,日头遮面倾斜坠落,月华浮上又是一天的结束,再到华日初升,从未有过半点的留念,时光总是走的大方而又洒脱。
白隙爻从修炼中醒来,依然未能与梦境相连,看着昨日就已经住到往生殿等着为她梳妆的人,缓缓取下头上的纱笠和面上的浮沙,在众人眼中的惊诧与不可置信中缓缓对上领头人的目光,又撇开,数面之缘,相识却不相知。转身走进偏殿的厢房,那人亦是不曾言语领着一群人跟在她的身后,她静坐与石桌前,便有人送上菱花镜,将那些个胭脂水粉一字排好,有人随身携带了木梳机灵的递上前,易颜娣接过“掌门师尊命我等为你更衣”
她微微侧首“易师姐可会挽发?”
易颜娣惊了一下“你喊我师姐?”
她微微点头“我听拾叁说你比我年长自然要喊你一声师姐的”
“可你是掌门师尊亲口承认的大师姐,不管年岁如何都要尊称你一声大师姐”
她默了默“以后就不是了,烦劳师姐帮我挽个发髻”
易颜娣上前“这话可是说笑了,无论呢嫁人与否,都是我凤鸣山的大师姐,这是错不了的。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不若就给你挽个合欢髻吧”
她顿了一下“最简单的即可”
易颜娣拿起木梳,边梳边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师姐”白隙爻打断她的话“你成亲了么?”
易颜娣摇头“修道之人最重清心寡欲,我大道未成又何必徒增烦恼!”
白隙爻转了头看她,嘴唇微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再次转首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师姐,直接挽发吧”
易颜娣遣退了其他人,静静的看着她有些迟疑“你……并不想嫁?那师尊为何要你……”
她笑了笑“终究是要嫁的!”
易颜娣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沉默,为她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拔下自己发间的簪子为其固定,又看向那些个胭脂水粉“你本就生的极美,这些不用也罢”
“谢谢”她清冷的声线略微柔和些,起身拿起那大红的喜服就那般套在白衣之外,易颜娣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却也只是为她将盖头盖上,扶着她静坐于床榻上,静待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