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这是蛮平买来的果子,酸甜可口,奴请大王一尝。”
饶是这种严寒天气,肤白如玉的美人仍穿着一身薄薄夏衣,露着一节凝脂般的腰身。此时,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与艳丽的轻纱及宝石发饰绻缱纠缠在一起,映衬地那双秋水剪瞳越发动人。
头戴牛骨和黄金镶嵌成的王冠的清闽王哈哈笑了几声,接过果子,又捏了几把美人的纤细玉手“孤见王妃近日兴致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
“呵呵,瞒不住大王……奴又怀上孩子了。”美人这才站起身来,绕到清闽王的身后去,轻柔地帮他按着肩膀,“本来想等显一些了再向大王报喜,却被大王看出来了。”
“是吗?这可是大好事!”清闽王牵起她的右手放在嘴边吻了吻,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孤有两个女儿,却只有赛提一子。若是王妃腹中是个儿子就好了。”
达各玛王妃双颊飞红,娇嗔着推了推清闽王“大王说笑,除了塞提不是还有策乌王子么?策乌王子是雪原上的头狼,人人都称赞的大英雄,大王可莫漏了他。”
一提起这个名字,清闽王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哼,头狼?一只在羊圈里摔断了腿的狼,连狗都不如!孤可没有这么出息的儿子!”
“大王息怒!”达各玛王妃急忙转去前面跪下,泪水珍珠般从她明媚的眼睛里掉出来,落在编织着绚丽花纹的羊绒地毯上,“都是奴的错,让大王生气了,请大王惩罚奴吧!”
清闽王哼哼了两声,终究是心软把那美人扶了起来“王妃莫怕,孤从未生你的气。你腹中还有孩子,哪里有什么惩罚不惩罚的。等过几日朝慕圣节到,孤便要设宴招待各大氏族首领和臣子,为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祈福……”
说话之间,清闽王便把她抱在了膝头,亲昵地吻在了那美丽的双眼之上。
在这金帐的角落里,大皇女阿若挈敏珠双膝跪地,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将不远处的旋旎风光视若无睹,置若罔闻,仿佛只是一座雕塑。她知道自己得忍,就算是撕开胸口活生生把心脏挖出来一般的剧痛她也得忍。
她的母妃萨罕被达各玛毒死,她得忍。
她的父王沉迷美色,猪油蒙心,她得忍。
她的胞弟为母报仇,差点死在军营,她得忍。
直到阿若挈策乌鹊城战败,元气大伤,格巴哈氏族趁火打劫,将他所驻的一只小部族几乎赶尽杀绝……茫茫雪原,千里冰封,胞弟生死不明,她的父王却连过问都没有一句,怎叫人不心寒?!
阿若挈敏珠紧紧咬着牙关,握紧了拳,却最终还是把头垂了下去,沉默地好像已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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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照大将军说来,那清闽王岂不是个好坏不分的混账?”灌木扎成的雪筏上,黑衣女子从厚厚的狼皮之下伸出半个脑袋来,笑嘻嘻地看着前面在雪地中艰难行走的清闽大将军,“大将军,再给我讲讲那达各玛王妃又是个怎样的人?”
阿若挈策乌一个头比两个头还大,他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铁面乌鸦号枝是个话痨?他恶狠狠地盯着雪筏上的黑衣女子,咬牙切齿道“你再多嘴我便杀了你!”
“大将军真要杀我一受了重伤的弱女子,传出去岂不是失了威风?”她一分害怕的神色也没有,甚至从怀里捞出一根肉干咯吱咯吱地啃着。
“此时此地是茫茫大雪原,方圆数十里只有我们这一行活人,我还要怕会传出去?”阿若挈策乌露出恶狼似的狰狞笑脸来。
她却依旧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轻飘飘道“我可是留了东西的。”
阿若挈策乌便猛地想起她留在栎树下的钢骨大伞和铁面。她的羽卫“迦楼罗”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俞国境内失了她的行踪,便必然会把范围扩张到清闽雪原来。那大伞和面具又实在太具有特征性,一旦“迦楼罗”众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得清闽翻江倒海……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又大了几分,急忙岔开话题去“达各玛那女人,来自清闽雪原上最强大的格巴哈氏族,是格巴哈氏族最珍视的瑰宝,雪原上最美艳的花朵。”
语气一转,阿若挈策乌的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厌恶“那女人虽然貌美,却心如蛇蝎。不仅杀我母妃,更欺辱我的胞姐敏珠,怂恿父王将她嫁给弱小偏远的图南氏族。图南首领下身曾经在战场上受伤,从此不能人事,更无夫妇情感可言。可怜我的胞姐敏珠温柔美丽,却要守活寡。”
黑衣女子把肉干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示意他接着讲下去。
“那女人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那年哈因才十三岁,居然夜闯敏珠的寝帐,想要侮辱她。我心中忿怒难忍,后来便杀了他。”
“原来如此,那赛提又是如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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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欠!”或许夜风太冷,清闽王的四子、如今清闽王位唯一的继承人——阿若挈赛提,大大地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继续在寒冷的北风中等待,裹在皮裘里缩成一团,眼巴巴地盯着金帐的门帘。
就这样很久之后,厚厚的门帘终于掀开了一条小缝,阿若挈敏珠一瘸一拐地从帐中走出。跪了实在太久,她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腿脚的存在了。刚刚迈出一步,因积雪深滑,她往后一仰,眼看就要摔倒,就在这时,一只强壮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腰身。
“小心!敏珠王姐,我们走吧!”阿若挈赛提低声提醒,紧接着急忙四顾周围,只见金帐旁的卫兵都对他两视而不见之后,急忙半揽着她快步走向最近的帐营。
“赛提,放开我!”阿若挈敏珠挣脱他的怀抱,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还请四弟稍微有点清闽王族的自觉,不要在大庭广众下对女人搂搂抱抱!”
听她这样说,他便露出极为受伤的表情,磕磕绊绊道“王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听说你在父王的金帐里跪了整整一日,我担心你……”
阿若挈敏珠眼角轻微地跳了跳,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忍,冷冷说道“四王子,我再提醒你一次:无论是罚跪还是挨打,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与你这同父异母的王弟有何关系?退一万步说,要担心我的也该是我的夫君,你又以什么身份来关心我?”
四王子愣住了,他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蹒跚着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