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当年杯酒释兵权,再到狄武襄怨愤而死,岳鹏举莫须有之罪,无一不是前唐到五代武人作乱,白骨盈野,赤地千里。”
辛次膺话题起的很广,三人都知道这只是引子。
“从西军种家,到各地镇抚使,无一不是养匪自重……”
原来,卖给东瀛军器的不是别人,正是左翼军统制,陈敏!
“此事,要怪,就怪国朝慢待武人罢……东瀛源平内斗,源氏早些年曾遣使来朝,欲购买军器,镇压叛乱。相公们原认为小事一桩,便同意之,彼时岳家军、韩家军马放南山,库中刀枪充盈。岂料不久,平氏使者亦来,指出源氏乃是窃国之贼……”
“恐怕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梁范趁着辛次膺喘口气,插了一句。
“所言甚是,枢密院核实消息后才知,两者都是把持朝政权臣,没个好东西,于是不再售卖,并且驱逐使节。”
“所以,他们打起各大军营心思?”陆游问道。
“正是,阴差阳错,搭上陈元功一线(陈敏字元功),元功说他错,必然是错了的,但也有难言之隐……”
原来,陈敏的左翼军,是招安的土匪和起义军,按照朝中定额,远远不够。为了能养得起军兵,没有额外军资情况下,便打起军器主意。
福建路大型战役不多,剿匪为主,兵器损耗远小于巴蜀西军和淮河一线边防。
朝中尽管比照两处打折后拨付,依然有所剩余。陈敏各种开源节流,反复琢磨之下选择影响最小的方法,卖给东瀛人军器,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那金花岛,也是养匪自重么?”
辛次膺点点头,若是没有这些匪患,只怕相公们早就削弱甚至解散左翼军。
“可此次剿匪,他们出了大力气。”
“想必元功也不曾想到,金花岛已经尾大不掉,并且军器案漏出冰山一角,干脆自行清理。”
“难怪匪首们几乎屠戮殆尽,只剩下些小虾米,他们自然不知其中交易。”
“可是,这般的话,辛公真打算放过陈统制?”陆游有些不解。
“务观,你且看看,威果等营禁军的战力上不如左翼军,老夫平日里见之军士也是仞尖甲亮,约束有方。如此一支能战之兵,若是某家治了他,焉能保住左翼军?如今金人虎视眈眈,眼看便要南下,多一只敢战之兵,便多一分胜算。”
“辛公英明!”
“帅司高义!”
“辛公洞察秋毫!”
辛次膺挥挥手,制止他们拍马屁的行为,“务观,务必安排妥当些,莫要让人看出些什么……”
话不能说的太明白,但是梁范和陆游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是让陆游用障眼法掩饰过去,替陈敏渡过难关,毕竟梁范知道,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可战之将。
当然,魏郊能不能明白其中关节,就不好说了,毕竟没有宫斗剧和家世熏陶,他理解起来要费解些。
三人走出屋外,魏郊突然来了句,“范哥儿,昨日可曾被袭扰?”表情十分猥琐,很像你懂得那种……
“老魏,你挤眉弄眼是何意?”
陆游听闻,眼睛也是一亮,“临波是公事私事两不耽误,看来此趟差当得真舒坦,某家没有白白让你冒险。”
“说出来可能你们不信,为了怕耽误战机,我把黄猛放在我身上,一直等着时机,万一出手早,岂不是耽误事情!”
“所以你只是就近观看?”
“……正……是……”梁范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鬼才信你!”魏郊手一挥,抛出一句。
“决曹,您要信我!”
“不碍事,不碍事,士子风流,算不得大事,某家就当不知,就当不知……”陆游摇头摆尾。
“你们……唉,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啊!”梁范大步回家,留给他们一个中指。
“娘西匹的,这叫什么事,至少还能得偿所愿,不像现在,说真话都没人信……”
他转念一想,好像确实难以叫人相信,放在后市来说,就是如下局面。
“听说你昨晚去大保健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叫了两个,看她们表演来着……”
这话用来骗骗老婆或者捕快们还好,说给朋友听的话,想必会迎来一片呵呵你才是智障的表情。
福州衙门内,辛次膺和陈敏宾主落座。
“元功,此前金花岛剿匪,左翼军出了大力气,奏表上去已有时日,旬日当有封赏。想必儿郎们都能分些东西,如此一来,能过个肥年。”
“多亏帅司教导有方,陆决曹和梁小郎君的火器厉害,才有金花岛打劫,厮杀汉子们只是出力气。功劳还是他们多。”
“元功莫要谦虚,该是谁的,定然是谁的,谁也不会抢去,某家自认还算公正,不会做那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元功乃是国朝屏藩,股肱之士,早晚会位列枢密。”
“帅司谬赞,在下厮杀汉子而已,可进不得庙堂,实在惶恐。”
“元功说的即是,武臣还是惶恐些好,君不见狄武襄和岳鹏举,即便是整日惶恐,还落得个凄惨结局……”
陈敏听闻,额头上汗刷的一下淌开来,话说到如此地步,要还是听不出个花来,白白混迹大宋朝堂。
“辛公,属下定然做不到武襄公和岳大使之位,谋略武功,俱是差的甚远。”
辛次膺直视陈敏,知道看的他心虚低下头去,才算。“元功,其他不论,要论胆识,你恐怕比他二位大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