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在缇萦细心的呵护下,宁雪的伤好了,她微笑时,再次在太阳下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这一天,宁雪看到缇莲拿着鞭子出门,就悄悄的跟在她的后面走着,一直到她练功的地方。
宁雪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在暗处看着缇莲跟着师父学习一招一式,她在心里默记。
回去的路上,她找了个地方,把之前记住的招式,一一的演练出来。
但是,她的武功底子太差,每一次不是被自己的招式绊倒,就是被自己挥出的棍子打到。
“哎呀,我怎么那么笨呢。我一定要把武功练好,才可以保护小姐,唐安少爷,还有老爷她们。”她自言自语的自责着,同时又坚持不懈的在练习着。
“你这样的练法,没等你把武功练成,就已经被自己打死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位老先生。
“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在练武功?”宁雪对突然出现的老人,恭敬地叫了声‘爷爷’。
“不然呢,你在惩罚自己吗?”老先生说着,已经伸手去拿她手中的棍子。
“爷爷,你会武功吗?”宁雪没有松手,两个人僵持着,宁雪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学武功呢?”老者看着这个执拗的小姑娘问到。
“我要保护我家小姐,还有老爷。”
“是你自己的命重要,还是他们的命重要?”
“他们的命比我的命重要。”
“你真是个奇怪的丫头,别人练功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你倒好,学了武功却是为了去死。”
“没有我家小姐,早就没有我了。我的命,早就是小姐的了。”
“你想知道我有没有武功?”
“嗯。”
“那······你松手。”
两人的对话刚刚结束,宁雪便听老者的话,要放开棍子。而她的手刚刚离开棍子,只见老先生单臂一挥,那条棍子便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飞向了一棵大树。等宁雪定睛看到被斩成两段的花皮蛇,她惊呆了。
“爷爷,请你教我武功。”她看到棍子被直直的插在树上的时候,马上对面前的这个爷爷下跪了。她知道,她这是遇上了绝世高人了,这也是她学习武功的一个绝好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老先生扶起她,问到。
“我叫宁雪。”
“宁雪······你可知,太仓令的家怎么走?”
“你······你找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你说的要学好武功保护的人,是你家老爷?”
“对!”
“那你家小姐?”
“是太仓令的女儿淳于缇萦。”
“哈哈哈······”老者听完宁雪的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须臾之后,他背着宁雪,抚须而立,眼睛中露出一抹赞同的光芒。回过身来,他对着宁雪点了点头。
“师兄,你说,书上记载,决明子可使人眼明。但是,爹爹试过用决明子治疗多年的眼疾病人,却无甚效果,这是为何呢?”淳于府中,缇萦正坐在秋千上和屋顶晒草药的唐安探讨草药的效用问题。
“这个呢,师父之前不是说过,草药的功效只能取决于它本身。可对于能不能医好病人,也是和病人的体质息息相关的。”
“当年,爹爹怕我难过,没有告诉我娘亲和大姐的死讯。其实我都知道,爹爹才是更心痛的那一个。他自己虽是医者,却眼睁睁的看着娘亲和大姐死去,他才更自责,更愧疚。”
“缇萦,别说了,师父都是为了你好,来,把药喝了。”唐安说着,端出一碗汤药,递给缇萦。
“师兄,我早就不用喝药了,太师父已经把我治好了。”
“师父说了,即便如此,你喝的这些草药有益而无害,你的身子要多加调理。”
“那好吧。”缇萦说着,拿起唐安端过来的中药,一饮而尽。
她才刚把碗递给唐安,管家福伯就走了过来。缇萦看她走过来,笑着问她道:“福伯,什么事啊?”
“小姐,老爷不在,二小姐正在午休,老奴不便打扰。但是,有位先生说要见老爷,这个······”福伯一边说,一边为难的看着缇萦这个八岁的小娃子。但是,现在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主人,他也只能征求她的意见。
“是谁啊?”缇萦问到。
“他只说,是老爷的老友。”
“我去见他吧。”缇萦说话的瞬间,已经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不用了,主人不在,我是否不该来呢?”缇萦还没有挪弄脚步,就听见了一个老者的声音。缇萦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了屋顶上,正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欣喜的跑过去就要爬梯子。
“缇萦啊,你别上来了,我这就下来。”来者正是青初公子,看小小的缇萦要爬上来,他怕她会摔着,就主动跃了下来。
“青初公子老前辈,你怎么会来的?太师父有和你一块来吗?”
“他虽没有和我一起来,却是他要我到这里看看你的。”
“他老人家还好吗?”缇萦说着,就给青初公子端了一杯人参红枣茶。
“他能会不好吗?”青初公子说着,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缇萦。
“这是什么?”
“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
“似星如云一顶盖······”缇萦打开信一看,便微微一笑,让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宁雪,给她拿来了笔。
她在信的后面写下了‘四叶草,可治风热,可解毒’的字样,又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交给青初公子。
“前辈,烦请带回给太师父。”她的笔尖刚落,青初公子的脸色一下就变的很凝重。等缇萦把信交给他,他才微微一笑,接过来,放在了怀里。
“他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我就不再多留了。”青初公子说着,就要离开。
“老前辈,你可以留下来吃饭。”
“就不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缇萦小儿,保重身体。”
“多谢前辈······”缇萦说着,就目送青初公子离去。宁雪站在她的旁边,神情和她一样凝重。
今晚是个月圆之夜,宁雪侍候缇萦睡下之后,熄灭她房里的灯,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对着镜子,她开始快速的收拾自己。白天的时候,因为跟在缇萦的身边,要有淳于府丫鬟的样子,她就在头上简单的插了个钗子。这会儿,她把头上的饰品全部都拿下来,就用一个绳子把长发绑了起来,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
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她找到了那处隐蔽又安静的地方。
“师父,我来了。”她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身影,恭敬地说到。
“从今天开始,你要对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去。我会教你功夫,直到我认为你的功夫可以独立行走江湖为止。但,不管日后谁问你,你都不可以说我是你师父,你做得到吗?”那个身影,头戴笠帽,立在那里说话,并没有回过身来。
“嗯!”宁雪一口答应了师父的要求。
“好。我们就从最基本的开始。”师徒二人就这样开始了教与学的历程,小小的宁雪哪里知道,原来练功比想象中的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但,每一次折骨断腰的疼痛,都化为她需要更加努力的力量。每一次的倒下,都化为她需要站起来的支撑。就这样,她用小小的身躯,承载着练功需要承受的重量。
春秋十年,冬夏十载,每个人都平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淳于府的小丫头们,转眼都长成了大姑娘,脱去稚嫩的外衣,身披红黄粉绿的漂亮长裙,俨然一群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
而昔日,乳臭未干的小子们,也摇身一变,成了清风朗月,玉树临风的儒雅公子,辅佐淳于意救世医人。
今晚又是一个圆月之夜,月明星稀。等缇萦沉沉睡去,宁雪把她房里的灯一口气熄灭。
顺着已走过千遍万遍的小路,她走到了那颗树下。看着树上的那根棍子,她借着树的力量轻轻一跃,站上了那根棍子。她又借助棍子的弹力翻身一跃,双脚一踢,那根棍子,已经从前穿到了后面。越过树杈,她滑出身体,用手接住了正在掉落的棍子,立于地上。
“师父,时至今日,徒儿是否可以独身行走于江湖?”看到正在向她走过来的黑影,宁雪单膝跪地,行礼问到。
“当然,你现在已经不是一般的武士可以对付的人了,而师父也可以放心的归隐山林了。”老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拿掉头上的斗笠,和蔼可亲的脸庞在月光下,看上去更加的善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青初公子。
宁雪看了他一眼,冲着他笑了笑,对他道:“师父,十年了,弟子从初见您开始,接受您的亲身指导,刻苦练习,总归是没有辜负您的期望。”
“每个夜晚,不管是寒冷的冬日还是炎热的夏日,师父都看到你不辞辛苦的练习。坚持十年之久,实属不易,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当然,你下苦功得到的,也是常人所不能得到的。”青初公子看着优秀的弟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条路我走了十年,这样的夜我看了十年,这样的月也看了十年,这棵棍子和这棵树也陪了我十年。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日,我终于有所成。明日三小姐要成婚,小姐要去跟着送嫁,我会陪同,弟子恐怕就不能来了。”宁雪感慨的回忆着这十年来的艰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师父讲了出来。
“你······就不必来了,以后都不必来了。”
“师父,您是生弟子的气吗?”宁雪听到师父的话,以为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便要上前赔罪。
“不是,是师父累了。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把我教你的武功全部学会,甚至会自己见招拆招,已经可以为人师。我已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自此之后,我会归隐山林。若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记住曾经答应我的话,一定不要说出我的名讳。”
“师父······师父······”
“切记,不要忘记你学武的初衷,也不要忘记当年你答应过我的话。”青初公子说着,人已经消失在月色里。只有他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宁雪的耳朵里。
“师父,弟子谨记!”宁雪跪在草地上,对着青初公子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就转身回去了。
宁雪到淳于府十年了,她芳龄已至十六岁,而她的小姐缇萦,也已至十七岁。淳于府的小姐们一个一个都已经离开娘家,有了各自的归宿,就剩下每日练武的缇莲和年龄尚小的缇萦尚未许配人家。
“明日就是缇荷小姐大婚,估计小姐又要伤心好一阵了吧。”走在路上,她这样想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左手用力握了握手中的棍子,她大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