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儿······”她正全神贯注的找那些人的行踪,却被突然出现的唐安的叫喊声吓了一跳。
“师兄啊······吓我一跳,你跟踪我啊?”缇萦拍了一下的他的胸脯,有些不快。
“没有,我看你没吃饭,就想带你来看看这四周的商铺是否还开着。你看,糖葫芦······这可是刚才我在店里看小哥现熬的糖浆,给你。”唐安说着,把手中的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她。
缇萦看到满脸笑容的唐安,心中一软,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糖葫芦,率先离开了这里。
她走在前面,唐安慢慢的跟在她的身后。缇萦突然回头,唐安及时停住脚步。看到缇萦严肃的看着他,他问她:“你怎么了,萦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师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缇萦看着他问。
“我说过,就只是看着你,我也感到很幸福。”
“我值得你这样吗?”
“值得。”
“师兄,你知道,我的心都在梁武身上。你上次不是问我,在敌营救了我的人是谁吗,是梁武。”
“梁武?他没死?”
“原来没有死,但是现在死了。死在敌营里,我包袱里带着的,就是他的骨灰,我想带他回鲁山。”
“原来如此。”唐安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心中很是难过。他苦笑了一声,从缇萦身边擦肩而过。
“师兄······”缇萦却在他身后,喊住了他,接着对他道:“你还没有问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件事情。”
“难道,不是让我死心吗?”唐安心痛的说着,没有回头。
“不,是我心已死,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爱下去。况且,宁雪又对你痴情一片,我若同你在一起,我将会如何的心痛,我希望你明白。”
“我明白,但是,你一定要赶我走吗?”
“师兄,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这样的我,该怎么接受呢?这样的我,你又能接受吗?”
“你知道我不在乎。”唐安听到缇萦的问话,突然转过身,走上前,拉住了缇萦的手。看着她,唐安接着道:“萦儿,若我真的在意这些,就不会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师兄,你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我?”缇萦看着他,再次确认了一次他的心意。
“若有半点虚假之言,就让老天让我永远的失去你。”唐安为了证明自己对缇萦的真心,发下了毒誓。
“好。”缇萦没有拒绝唐安把她揽入怀中的举动,趴在他的胸口,她低声的自言自语。
而远处的一抹红色,在这夜色中更显凄凉。她转身的一瞬间,手中的玉箫被风刮的低声嘶鸣。
如唐安所言,次日他们驾车回到永安村,仅用了半日之久。缇萦下来马车,看了一眼淳于府,竟有沧海桑田之感。她看着‘淳于府’三字,说了声:“终于回到家了。”
“我要去荡秋千······”书铭一下来马车,就嚷嚷着,推门而入。
缇苏夫妇跟在他的身后,听赵莹莹道:“我还从未到过淳于府,这么看来,可以想见你们几个丫头,是如何长大的。”
“府中虽不大,小女们玩耍练艺却都不在话下。”淳于意指着院子里的一花一草,要给赵莹莹介绍。赵莹莹却摆手一挥,对他道:“淳于公,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那我护送缇苏夫妇的任务就完成了。我赶去见老顽固,就告辞了。”
“莹莹姐姐,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你带给太师父。”缇萦听赵莹莹要走,马上拉住了她。
“你有话,何不当面讲,反而要我去给你带去书信?”
“莹莹姐姐,你就先留下吧,我还有事要你帮忙。”缇萦说着,看了淳于意一眼,又冲她撒娇道。
“是啊,辣手娘子,我带你去看我练功的地方。”缇莲也出口挽留她。
“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清楚那老鬼这几日去了哪里,就暂时在这里住两日吧。”赵莹莹便没有再推辞,留了下来。
淳于家的女儿们各自进去了自己的房间打扫一番,缇苏便出来做了几个菜。淳于意和唐安将院子里原本用来晾晒草药的架子修理好,看见小书铭和赵莹莹追赶着,甚是开心。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也不知,学堂何时才能重建?朝廷何时才能拨款?”颜志卿看着妻子忙碌,看着儿子玩耍,又回想起了这段时间来回逃难的日子。
“相公,不要难过。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拨款赈灾,我们的学堂也可以重新开起来。“缇苏安慰了夫君两句,就召集大家过来吃饭。
“仓公,是仓公回来了吗?”淳于意刚起身洗手,就听得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他回头,看到了老朋友。
“原来是上官老爷,许久不见,不知老朋友是否安好?”
“仓公,果然是你。我还在想,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你呢?”
“上官老爷可有什么事?”
“哦,我是偶然路过,看到贵府大门来着,就进来瞧瞧,谁知,你真的在。”
“哦,今日方才归家,感谢挂念。”
“我就进来打个招呼,你忙。”
“上官且慢走。”淳于意送上官老爷出来,突然想起一事,就拉着他问:“上官,我记得之前跟我提过,你有个堂亲,年纪与我家萦儿相仿,也是一表人才。不知,现在是否婚娶啊?”
“这个嘛,上次我跟他提过令爱之事,他也同意了。只是,后来淳于府出事,我就再没有跟他提过此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劳烦你问问看,你也看到了我的女儿,她······”
“仓公啊,关于令爱,不用你多说。她千里陪父进长安,甘愿替父受过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这个缇萦,虽是女儿身,却胜过几个男儿啊。”
“萦儿为了吃了不少苦,我这次回来,就是专程来给她说亲的。”
“仓公放心,我一定打听好了来找你。”
“如此就多谢了。”淳于意送走了上官老爷才进来,正好碰上缇苏带着书铭要出门,他便问道:“才刚吃饭,这是要去哪里?”
“爹爹,我带铭儿出去买点菜。我们总不能一直吃野菜,我去去就来。”
“好,小心点。”
“嗯。”缇苏说着离开了。
淳于意进去吃饭,却也没有见到缇萦和赵莹莹二人。他知道,这个小女儿是个执着的性子,不搞清楚她不会罢休,也就由着她去了。
“唐安,你也许久没有回家了。最近也没有什么事忙,你就回去看看吧。”
“师父,我哪里还有家?”
“怎么?”
“我没有告诉过您吗,我娘亲早已不在人世,我早已孤身一人。”
“唐安,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前途无量,我不能害了你。”
“师父,此话怎讲啊?”
“自从我经历了这次生死之后,方悔悟。曾经我自恃医术精湛,不愿对高官施针医救,得罪了不少人。萦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逼她离开。可你不一样,我们是师徒,你可以不用顾忌我,像你的几个师兄弟一样,成为御医。再不济,你也可以成为皇室侍医。但是,我不想再让萦儿像我一样,成为一个医者。”
“师父,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哪里明白,我已经深陷陷阱之中无法脱身。我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为萦儿积德。可这祸端,我是躲不过的,你又何必跟着我受害呢?”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徒儿怎么不明白呢?”
“总之,你要想活的长久,就离淳于家远一点。”淳于意不再跟他多说,将碗筷放下,走进了书房。
“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萦儿知道吗?”唐安不安的坐在那里,反复的猜度淳于意对他说的话。
三日后,赵莹莹辞别淳于意,带着缇萦给她的包裹离开。缇莲回去自己家正好顺路,便与赵莹莹同行。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看着心不在焉的淳于意,缇萦明白,她必须要跟爹爹坦诚一件事情。
缇苏一家人已经睡下,唐安睡不着,爬上屋顶翻草药。看见缇萦出来,他本想让她一起上来,却看见她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淳于意。
“爹爹,还记得,您曾经问我,太子殿下对我有意,我有什么想法?”缇萦率先开口,向淳于意说到。
“是的,萦儿,你考虑清楚了?”
“爹爹可还记得,小时候,我偷偷随爹爹入宫一次。后来爹爹问我,宫中景色与鲁山景色我更喜欢哪个,我是怎么回答您的?”
缇萦的话,问住了淳于意。他站在那里,回想了良久,已经记不得了。因为那毕竟只是他的随口一问,他没想到,女儿会记忆这么久。
“女儿回答你说,宫中城墙高筑,我能看到的,只有抬头的那一片天。故而,女儿不喜欢。”缇萦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看来,你已有了决定。”
“太子殿下与我曾有多面之缘。但他是千金之躯,我一个平民百姓又如何高攀的起呢?”
“既然如此,萦儿,你的心里,是否已经放下了梁武?”
“爹爹,女儿暂时还做不到。”
“哎,爹本来不想逼你。但是,爹没有时间等你了,只能委屈你了。爹这样做,真的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爹爹,你要对女儿做什么?”
“爹已经托人给你说亲。如果有合适的人选,爹爹会做主,让你出嫁。”
“爹爹可否告知女儿,为何突然这么着急女儿的婚事?”
“爹岁数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要走上黄泉路。趁着爹爹还清醒,还有能力给你做主的时候,一定要把你托付出去。”
“爹爹,女儿好不容易才有一点自由,您又要剥夺吗?”
“你要谅解爹。”
“那,爹爹心里,可有人选?”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已经托人找了。”
“既然爹爹执意要把女儿嫁人,女儿也不敢忤逆爹爹的意思,害你不开心。但是,女儿有一个条件,还望爹爹应允。”
“什么条件?”
“如果要嫁,女儿只嫁师兄。”
“唐安?”
“对。爹爹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师兄对我的心意,他甚至可以为了女儿,上刀山下火海。如果女儿嫁给了师兄,爹爹不是可以更放心吗?”
“不行。唐安继承我的衣钵,他日后只可以医病救人为生,可你又是从小学医,爹不愿意让你再抛头露面,医病救人。”
“爹爹这又是为何?女儿好迷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爹爹眼中,已经看不到这只玉壶了吗?”缇萦怎么都想不到,淳于意竟然会反对她跟唐安在一起。此刻听到淳于意如此逼她,她冲淳于意大声的反抗。
“你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若娘亲在世,定然不会同意爹爹的决定。”
“不,你娘她会理解我的。”
“爹爹,我已修书让赵莹莹带回鲁山。我要让太师父,来评定这件事情的对与错,我不相信,爹爹会这么对女儿。”
“淳于缇萦,你为什么不能听爹的话呢?”淳于意听到缇萦的话,突然心中来气,大喝一声,就扇了她一巴掌。
缇萦头上的玉柳钗受到震颤,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缇萦的眼泪也不争气的跑了出来。
看着爹爹,她感觉他好陌生。如果这个世界上可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她一定怀疑爹爹是不是被换了,这个是她认识的那个爹爹吗?
“女儿亦决意不会成婚。若爹爹执意要女儿嫁给除了师兄以外的人,那就恕女儿不能从命。”缇萦说完,就流着泪离开了。
“你······”淳于意看着离去的缇萦,为自己刚才的那一巴掌,后悔不已。
这一夜,月亮很圆,天色很亮,而淳于府的人都没有睡着。
缇萦因父亲打自己的一巴掌,伤心流泪。淳于意则是在自己的房间坐到了天明,直至蜡炬成灰。唐安因为师父对自己的态度,心中矛盾不已,难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