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樵说的是事实,尽管常子柱不高兴,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停了好一阵他才找到了一个理由意图说服常子樵:“我和大哥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两个弟妹都怀着身子,你们不守在身边哪里能放心是不,我们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大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常子梁点头:“是啊,可不就是这样,这女人生孩子可是一只脚在阴间一只脚在阳间,极是凶险,这种情况下你们就是出去这心里也不安定。”
常子樵道:“多谢两位哥哥好心,不过我媳妇头胎生檀哥儿的时候都比较顺利,何况如今是二胎,我有什么担心的。再说我要是出门去了,孟氏生产的时候,家里祖母娘大嫂她们还能不看好她。倒是四弟,杨氏是头胎,他才是应该守在家里的。”
常子胜笑了笑:“我跟雪姐儿商量这事的时候,她说生孩儿男人又帮不上忙,留在家里做什么。也是,雪姐儿身子健旺,又不娇气,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弟妹又没生过孩子,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凶险,四弟你可不能由着她。”“就是,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你怎么能听弟妹的话,四郎,不是哥哥说你,你对弟妹也太惯着了。”常子柱和常子樵起先还针锋相对,转瞬间又成了同一战壕的战友,枪口一致对准常子胜了。这也难怪,谁叫常子胜个头力气都是几兄弟中最占优势的,前些年又一直在外做工,要论出门挣钱机会,正常情况下四兄弟中谁能跟他争。更何况人家是老幺,本来长辈就偏爱他几分。
常建礼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个孙子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一直不出声,常建礼的脸却黑成了锅底,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吼道:“都给我闭嘴,你们祖父还坐在这里呢,是听你们的还是听你们祖父的?”
四兄弟齐声道:“自然是听祖父的,我们几兄弟不过说笑罢了,爹您别生气。”
常建礼道:“听我的,那我就这样安排:今年三郎四郎出去,大郎二郎留在家里。你们觉着我这样的安排可还公平?”
常子梁头一个道:“公平,孙儿今年就留在家里头种田。”常子柱却是不出声。常建礼点名问他:“二郎,你觉着公平吗?”常子柱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孙儿,孙儿觉着有些不公。”
常建礼淡淡地道:“哦,那你说说哪里不公了,如果真是祖父安排不公,祖父重新安排就是。”常子柱道:“三弟出去做工我没意见,因为他一次都没出去过。可四弟却是出去了许多年,没道理今年又让他去。”
常建礼点头:“你说得对啊二郎,四郎确实是出门做工了好几年。我想想,这孩子从十四五岁就跟着大郎出去给人做工挣钱。因为他虽然年小,可力气大。许是老天可怜,这孩子这么干重活,个头还是比你们三个做哥哥的都高。这些年咱们用他们两个挣的钱,给三郎娶回了孟氏起了新房子然后是四郎自己成亲。也许你会说他们出去挣钱,你和三郎在家里种田养活一大家子。可你自己摸着胸口算算,去年你和大郎两个人交给家里的钱,比得上哪一年四郎和大郎出去的时候交的钱多?”
“呃,那个,那不是我们运气不大好,没寻着特别挣钱的活儿做嘛。”常子柱面红耳赤,讷讷地解释。常建礼笑了笑:“是啊,你们运气不好。可为什么四郎就运气好呢?”
常子柱被噎得无话可答,正觉羞窘,常建礼却似乎不愿意看他尴尬,自己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些挣钱多的活计,都是要出大力气的。人家要的就是四郎这样的,等闲的人不收。既然这样,家里为什么不放四郎出去呢?”
祖父目光锐利,分明是看出了自己的算盘,但老人却没有点明,而是给了自己台阶下,这样的祖父让常子柱羞愧万分。老人一说完,他立马心悦诚服地道:“祖父您老人家说得对,是孙儿无知,不明白您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孙儿惭愧。”
常子柱的表现,总算让常建礼得到了些许安慰,他笑着点头道:“祖父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自然看事情比你们明白。三郎你不必羞愧。”
常家的家庭会议结束,孟氏常子樵得偿所愿,自然是心满意足。马氏却是脸孔拉得老长,关着房门和常子柱吵了一架。去年常子柱出门一年,截留了差不多三两银子交给马氏。马氏尝到了甜头,早把丈夫不在家独守空房的牢骚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想着今年再接再厉让丈夫多捞点。谁知道常建礼当头一帮砸下来,直接粉碎了马氏发财的美梦,你让她如何不愤怒。
愤怒的马氏一关上门就对着常子柱开喷:“我不是让你豁出去争到底吗?你个不中用的,祖父安排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反对?”
“臭婆娘闭嘴,你怎么知道我没争?”常子柱心头的羞愧懊恼情绪还没消散,本就窝着火,马氏偏还这般张牙舞爪地,自然没得到他的好脸色。
“你,你个没出息的,你也就有本事对着我凶,一到了祖父面前你就跟那最听话的狗一般,祖父让你去死你也会点头说好!你还敢争,鬼才信你!”气急败坏的马氏脸孔涨得通红。
“你,你个贼婆娘,我……”常子柱本来想喝骂妻子,但见妻子泪水满眶形容凄苦的样子,心头又不觉一软,这恶婆娘也是想着分家之后自己这一房能不吃亏多得点,于是到了嗓子眼的恶言又生生咽了回去,好言好语地道:“我真的争了,可祖父说去年是我和大哥出去的,公平起见今年该轮到三弟四弟了。”
马氏差点没跳起来:“蠢货,我早就猜到了祖父会这么安排,不是都教过你要怎么应对吗,我告诉你先联同大哥,看能不能让祖父维持去年的安排。若是不行你就拉下四弟,三弟是不可能的,你是不是将我教你的全忘了?”
常子柱按了按额头暴突的青筋,耐着性子将当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给马氏说了一遍。马氏听完悲愤地嚷:“什么叫四弟挣得多,四弟这些年难道就没偷偷留下银子?偏心,说穿了还是偏心!没有你们在家里种地,他们能放心地出去挣钱?”
“轻点轻点,别叫人听到。”常子柱着急地道,“这话你说大哥可以,说四弟可就说不上。人家一个人出去做工,根本就不吃家里的饭。祖父没说错,四弟在这个家里功劳就是最大的,一味地针对他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头真是有愧。”
“有愧,咱们能有什么愧?娶媳妇住新房子的又不是咱们!哦,我怎么这么倒霉,这辈子竟然嫁给了你这么个一点心计也没有的木脑壳男人,怄死我了,怄死我了!”马氏捶胸嚎啕,“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怎么这么命苦!”
常子柱脸色铁青,拳头捏了放放了捏,最终还是伸手过去拍了拍马氏的肩膀,将她拉过来温声劝道:“好了,别难过了,就算不出去,我想咱们几兄弟分家之后咱们的日子也不会比他们三个差。”
“你个窝囊东西,除了说这样的话你还有什么本事!”“屁本事都没有的东西,上回新房子猜阄你也猜输了!你说你有什么本事?”马氏一头头撞向丈夫胸口,边撞边咒骂不休。
“臭婆娘别哭了,别骂了,叫祖父听到非骂人不可!如果因为你害得我被祖父骂,我就捶死你这贼婆娘!”常子柱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了,大力捏住马氏的肩膀,附在马氏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
肩膀上的剧痛终于让马氏抬头,丈夫额头青筋毕露,眼眶血红,一副立马要揍人的暴怒模样总算让马氏的理智回了笼,她扁了扁嘴,终究还是抽泣着消停了下来。
赵氏这几日照旧看常子秀看得紧,不过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这不趁着常建礼安排几个孙子新一年的分工,赵氏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上头的机会,常子秀麻利地溜到了杨雪房里打听她回杨家塘拜年的情况。
杨雪知道常子秀的目的是想知道宋沉有没有告诉二姑,自己想嫁给她儿子的事情。当下也不兜圈子,直接将有媒人给宋沉介绍寡妇,二姑和二姑夫也想通了,准备让表哥娶寡妇,自家人还打算发动四路亲戚给宋沉物色合适的寡妇人选这事告诉了常子秀。
常子秀听完脸色灰败,喃喃道:“他,他果然说到做到,真的没跟第二个人提起。”杨雪叹了口气,道:“那是自然,沉表哥既然觉着自己配不上你,又感激你瞧得上他,哪能让你的名声蒙受一丝污点呢?”
“我,不要他说到做到。他感激我就娶我啊,为什么要答应家里人同意娶寡妇!我知道了,他只是感激我,其实根本就瞧不起我不想娶我,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常子秀失魂落魄地念叨。
杨雪心里不忍,忙道:“不是这样的,表哥说他这辈子对不住你,但愿下辈子能再遇上你,跟你结成夫妻还你的债。”
“真的,他真的这样说过?”常子秀猛然抬头,眼睛瞬间晶亮。杨雪点头,将自己和宋沉在猪圈前说的话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我明白了,多谢你四嫂,我走了,省得娘看到了寻你的不是。”常子秀猛然站起,急匆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