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怕这位性格刚正的师弟出言得罪人,把话讲的太难听,出口接续:“前任掌门人对武老前辈是极尽礼仪的,临走之前也吩咐我等不可对其无礼,但本人问及此事该当如何解决时……师父却说不管他的事儿了!”
“哇哈哈哈……”傲邪情忍不住笑出声,引得一片瞩目。
左慈连连摆手:“不好意思……”
“师父为人风趣,这最后一句遗言,也的确让我们一众师兄弟深感……深感汗颜。”王崇古苦笑一阵,回道:“此后我召集崇字辈的诸位师兄弟会商,大家都说,我文渊阁武功虽然不如百家所长,但宗门已有规矩,非本派弟子不得留宿文峰,已经容武前辈破例,现下连不外传的武功也再破例,岂非不尊重前人遗训。武林中千百年的规矩,偷学别派武功,实是大忌。当下众位师兄弟提出诸般主张:只好请武先生长驻本门,如此一来,就可不至武功外传,老前辈爱学多少,也是自由。于是门中对其好好供养,除了请他不必离开文峰之外,不敢丝毫失了恭敬之意。”
看来文渊宫这群人的确是讲道理的,而且对人家不太礼貌的做法以及毫无契约精神的行为表示了莫大的容让和妥协,只要他不下山,任他继续乱学也不要紧,的确是很给老前辈面子了。
左慈看着手中青竹剑,思索道:这位老爷子估计也明白人家对他不错,所以铸了不少剑器给文渊宫弟子。尽管有点强买强卖,但姑且算是有来有往了。
左慈:“文渊宫于理不亏。”
傲邪情:“片刻就能找出几十个由头让他们理亏。”
卓一凡果然道:“两位的话,只是文渊宫的一面之词,真相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知。但文渊宫将这位前辈高人扣押在寺,近六十年不放,总是实情。在下听这位两位剑阁师兄言道,他们剑阁数年就会派一次人来问候武老爷的音讯,放心不下,派人探问,文渊宫却不许他们和武老爷相见,如何说法?”
王崇古点头道:“不错,武老前辈既已偷学了敝派的武功,自然不能任由他将武功转告旁人。”
卓一凡深吸一口,哈哈大笑,声震屋瓦,连殿上的诸多钟器也嗡嗡作声,良久不绝。
卓一凡在专精内家的门派炫耀内力,实属班门弄斧。王崇古见他神色傲慢,却也不怒,只是谦逊道:“卓先生,请先生指教。倘若有人来到武尊派,偷阅了贵派的《不破金身决》、《追脉截穴神功》、《心、意、气归元谱》和《裂帛寸拳》的秘奥,先生该当如何处置?”
卓一凡笑道:“师傅领进门,武功高下,全凭师兄弟自己修为,拳经图谱实属次要。要是有人能来到武尊派中,偷去了本派的武功秘籍,我满门除自认无能以外,更无话可说。难道还能要人家性命不成?再说既然能要人性命,又如何能让人偷了武功秘典?太过岂有此理了。”
王崇古无奈道:“可此事便偏有此理,武前辈我等是极为尊重的,但长辈秘籍功法,我等守住文峰之巅,无非为了将本门武学和本门的名号传承下去,功法泄露,只怕于前人不敬,也有愧于后人质问。倘若这些武功典籍平平无奇,公之于世又有何碍?但文渊宫的内功心法内容精微,武林中颇有虚名,给旁人盗去传之于外,辗转抢夺,便生腥风血雨,未免流毒无穷,归根结底,便是我的罪责。况且,一旦落入别有用心、无事生非之辈手中,更是祸害天下。”
王崇古涵养深厚,谈吐隽雅,恭谨礼貌,但“别有用心、无事生非”两段,显然是指武尊派而言。
武尊派好好的山门不守,拿着掌门令牌到处去“与人为善”、“急人所难”,颇有狗拿耗子混江湖地位的嫌疑,而且此番把手伸到剑阁和文峰之间,更是兹事体大,王崇古这八十岁可不是百活的,论打,在场估计没有能干过他的,论脑子,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殿上众人,但凡是成年人都听出了话外之意,王崇古明斥卓一凡居心叵测。
卓一凡一听,脸上挂不住面子,因为这些话的确是武尊派的心事。
武尊派人多势众,虽然并称“四门难寻径”,但武尊派与众不同,偏偏设立下属支派,无法进入武尊本派,就可以转投支派,再由支派选拔入宗门本派之中。
这一手段既维持了本宗弟子的质量,也可以尽量吸收前来投靠的江湖豪杰。卓一凡投文渊不成却可以投入武尊派门下,就是因为这一制度。
武尊派如此吸收江湖力量,已经是一庞然大物。其掌门人和弟子控制欲越发强大,不仅要号令周边门派,更要将手伸入天下武林,连官府势力都对此有所察觉,并作出了防范部署。然而黑白两道泾渭分明,武尊派对闹革命没兴趣,只是一心相当个武林黑道中的老大哥。
而这一代新晋掌门人又非为甘居人下的狠角色,四处生事,利用各门派之间的矛盾借题发挥,以息事宁人为由干涉门派内务,进而安插武尊派入内,等逐步控制各大门派后,就可以正式开始实现一统江湖的目的。
卓一凡正是接受了掌门人的命令,他武功高强、为人机灵,深得掌门人信任,命他找到文渊宫和真武剑阁的矛盾,借机生事,第一挑唆两派成仇,第二讨好剑阁中人,打压文渊宫气焰。
所以卓一凡才找到这两个“剑阁弟子”,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两个“剑阁弟子”的存在还有内情,也算是精心布置、百密一疏。连左慈这不明就里的外人都知道:这次事情必定是以爆炸收场。
因为左慈不知道两派之间的故事,却对卓一凡的处境很明白。而卓一凡对两派矛盾十分通透,偏偏就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看似他把别人蒙在鼓里,实际上被蒙在鼓中的人反而是他。
刘承风和邢忠这两人横插一脚,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总而言之,卓一凡自以为找对了人,切中了问题关键所在,但此行却很难成功,至于什么时候失败、到什么程度失败,就得看这两个冒牌货什么时候被揭穿了。
左慈可以立即出面指明问题所在,但同时他也会被指明身份,作为一个看戏的,观众席和候场区就是他的净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件事这么麻烦,他是绝对不愿上场的。
眼下这状况,四周都是高手,上百怪物还有几个领主级高手,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嘴皮,他都疲于应付。
明白一切的局外人却不说,啥玩意也没弄清楚的卓一凡则自以为水到渠成。王崇古这种老江湖,发现事情不对劲只是时间问题。而那两个假货到底为什么能代替真货来到文渊宫,原因不明目的也不明。
一件事,有四伙处境不同、目的不同的人掺和,不怪傲邪情面色激动,因为现状的确很乱:虽然静,但很乱。
左慈:“好像,很混乱的样子……”
傲邪情摇头道:“一点不乱。”
“怎么说?”
“卓一凡和王崇古旨在一件事,但邢忠和刘承风的目的……”傲邪情微微一顿,笑道:“却是来找你的,看来有人盯上你了。”找本站请搜索“6毛”或输入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