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恋光阴,最美好的时间当是一日清晨。
一道娇小的身影,独自游走于奋园内,闻鸡起舞。
当第一缕曙光映射在额头之上,密布的汗珠透着光彩晶莹。
洗去朦胧夜色,黑幕换装。
第一眼看到的是金色的世界。
初始不是特别明亮,沿着高山与天幕交界,撕裂寒冷带来的恐惧,化作袅袅云烟。
浮出水面的太阳,爆发出青春的活力,黄辉四射。
像是刚刚睁开眼睛,缓缓升起,一轮扶摇直挂,成为世界的中心。
那娇小的身影霎时间与中心重合,分不清到底是谁衬托谁。
一个代表着驱散冰冷黑夜的使者,一个代表智慧充满勃勃生机。
最初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为了不再孤独寂寞,造物主神奇的赋予了生命。
从此有了五颜六色,缤纷灿烂。
跳动是生命特有的音符,顺着自然波澜壮阔,演化出来往绵延的旋律。
一手纤细半拦妖娆,一脚婀娜轻点妩媚。
看似没有章法随意舞弄,有机的结合在一起,感受规则所在。
有道是一问三不知。
不知开始,不知过程,不知结束。
现在的秋水就是这样的状态,没有给夏季一个挥洒的理由。
就像是别人敬佩她的执着,可惜她的结局一样。她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心中不会因为前方的困难减少期待。
尚未开灵之时,她就懂得顺其自然,充满希望。
现在开灵结束,一样不在乎为其带来的喜怒忧思。
起码自己已经拥有使用灵力的权力,这就足够了。至于多少,取决于自己如何解决。
正是因为她刚刚成为一个真正的灵徒时日过段,经历了不是灵徒的岁月更久,所以更懂得灵力对于一个灵徒来说,到底意味着怎样的改变。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坏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把我体力和灵力之间微弱而又很重要的关系。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都是独自一个人迎接高寨的阳光来到奋园。也几乎是她一个人看到白昼为星夜所取代。
直到这个普通的清晨,出现了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一个人没趣,我来陪你!”
这个人是救过自己的端倪。他再一次突兀的出现,带着与世间格格不入的风格。
很多年以后,秋水都会带着甜蜜回忆他的这句话。
然而那时,更多的是羞赧晦涩,莫可名状。
即便是秋水是个爱做梦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想不到这个少年会以这样的方式走进自己的世界。生硬,不着边际,又难以拒绝。
“我怕你陪我更无趣!”秋水打心里是有些排斥的,毫不犹豫的予以回避。
“你看不到自己,我可以看到。”端倪木讷的神情,笨拙而执着。
秋水一愣,出现在脑海的是自己溪水中看自己的脸。似乎比之端倪更为陌生。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容易忽略的事实,听起来毫无逻辑。是呢!自己哪能真正的看过自己,特别是脸,所以女为悦己者容。
“看到了又如何,我不需要!”秋水继续自顾自修习,心却动了。
“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什么样子的。”端倪看起来很认真,认真到难以拒绝。
“好啊!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秋水勉为其难的答应,忍不住在此基础上回敬对方一句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想你也可以看看我!”端倪的眼睛很大,厚重的眉毛如木棍横立。任秋水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回答,也无法想象他会说的如此简单。
直白的回答有些毫无道理,不得不承认非常符合逻辑。人与人之间相处,复杂的往往不是目的,而是人心。你想的有多复杂,对方就会有多深陷。而端倪的回答却是利落干净,就像他的眼睛,不掺杂任何企图。
只有一个简单地理由,我看你告诉你,换取你也看看我。
一个人果然无趣,两个人或许精彩。
“你可以先打我!”这是秋水接纳他陪自己之后对方的第一句开场白。
秋水努力瞪大眼睛,有些想不明白端倪的意思,你指的是自己这个没问题,我指的是端倪本人这也好懂。可是,什么叫做先打?难道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先把你揍一顿?这种交流方式倒是别具一格,不知道是不是端倪家里的习俗。问题是,世界是公平的,是不是我打完你,你就可以打我了呢?
暂且不去考虑端倪会如何对待自己,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秋水一不做二不休,一跃上前,在端倪的满怀期待下,伸手就是一巴掌。既然你找揍,我就满足你的愿望,秋水心里默默地发狠,几乎倾尽全力。
啪!
端倪说话木讷,身手极为灵敏,迅速捕捉秋水的攻击轨迹,未卜先知,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像之前在桑树下一样。
“招式单一,容易辨别,或许三段击效果更好。”端倪点评着,控制手中力度在秋水的承受范围之内。继而对秋水示意:“你可以再打我!”
秋水退后几步,有几分不服气,自己百试百灵的耀武扬威一巴掌,被对方轻松加愉快的给破解了。思虑一番,计上心来,顺着左侧突然起跑,端倪转动身体,盯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忽然,少女猫下腰,紧贴着地面莽撞的奔向端倪,临近对方身前一瞬间,极其到位的控制步伐,飞身跃起。
端倪神色郑重,倒不是因为秋水的攻击套路迷惑住了他,而是觉得对方的招数更像是小孩子捉迷藏,非常幼稚。那么,隐藏在幼稚的外表下,肯定是一抹神奇的亮光。
果然,亮光出现了。
秋水根本没有打算跃到空中,而是双手抱膝,与端倪眉毛平齐的时候,突然向他的下巴踢了过来。
啪!
端倪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秋水的脚丫子,双脚没有离开原地,身体后倾,不忘一把抓住秋水的脚踝,精准到位。
秋水不慌不忙,没打算一击到位,算准了端倪可能会避开自己的第一击,当即燕过苍穹,行云流水般扭动肢体,另一只脚对着端倪的腹部又是一下。
啪!
声音依旧干脆利落,揭示着端倪的动作不夹杂拖泥带水的成分。另一只手抓住了秋水的另一只脚,见招拆招。
秋水鲤鱼打挺,借着双脚被束缚的障碍,柳腰拱起,上身来到端倪的眼前。
她得意地挥挥双手,冲着端倪挤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那意思是,现在我要双手打你的脸,你还怎么抓住我。
说时迟那时快,秋水灵巧的晃动双拳,准备扣紧端倪的脑袋。
少年神色平静,双脚来了个一字马,身躯下降的同时高举对方,秋水自认为最稳妥的一击再次落空。
啪!
说是落空有些不妥当,少女的双拳交织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实战经验果然是灵徒修习重要的组成部分,秋水自认为没有破绽的攻击,被对方不沾犹豫的化解,留下的仅是双手发麻。
随着其他灵徒相继来到奋园,第一次切磋不得不在意犹未尽中结束,双方约定明日再来。
一整天,秋水都在思考端倪的套路,寻找对方的破绽,百思不得其解。对方除了被动的防御,似乎没有进攻的部分。这一点她特别留意,总觉得有奥妙在内。
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有意让着自己,境界比自己高明的很多,不屑进攻,怜惜自己是个女孩子,不好意思。只是对方那股认真的样子,最多是减少力度,没有不进攻的道理啊!要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对方根本不善于进攻,而是一个优秀的灵妙门灵徒,反映极其迅速。
还有一个细节,让秋水不得不重视。
那就是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总感觉不是单纯的看清楚自己。你看不到自己,我可以看到。清晰地记得当时对方是这么说的,如今想想,包含的内容绝不是表面意思那么简单。
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有些伤感,不禁想起了老头子,要是他在这里就好了,不知道能不能再次见到。
咦?
好像老头子从来不需要自己陈述什么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对方看着自己也是为了知道自己的想法呢?秋水大胆的分析,对方看到的是自己的内心,而不是外表那么简单,只不过没有老头子的手段高明,所以必须一直盯着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难怪第一次看到对方的时候,端倪声称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如此说来,对方早就告诉了自己,只是自己没有在意。
可是,人类的五感当中,眼睛是最直接感知事物的,如果闭上眼睛,该当如何进行战斗?如果不闭上眼睛,又如何阻止对方的那种能力呢?
秋水陷入了深思之中。看破别人是一回事,能够应对又是另外一回事。综合现在的所有信息,不知道对方具体深浅,起码表面展露的实力就是自己无法比拟的。要想出其不意战胜对方,就必须想到应对的措施。
咕噜,咚!
少女的思绪回忆起自己开灵的那个夜晚,一瞬间被拉回到那处水的世界。
自己的灵门是心门,那么这处世界应该就在自己的心里。
秋水仔细打量着这处世界,只有水的存在。
看起来与真实世界的水没有什么两样,唯独无法渗入丝毫。
它有囊括一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吞噬之力,粉碎漫无边际的尘埃颗粒。
它有承受一切外力的柔软,只因其可以承受各种攻击,而不是力量的碰撞。
如果硬要说它有什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摸在上边体会到的清凉,流入心扉,提神醒脑。
那个叫做端倪的少年,可以透过眼镜看到自己内心世界,只因自己有机可乘,稍有波动,立即被对方敏锐的捕捉到。如果,自己可以向这方清澈的水一样别无他物,始终如一。即便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得到的结果不也是被一一化解吗?
看起来,逃避终究是解决问题的下策,容纳才是最淳朴的道理。
这水的世界是我内心开灵的体现,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不为红尘之内的各种干扰所侵袭。
既然如此,婀芝啊婀芝!这个名字留存于熟知我的人心之中,对于这个世界,对于我的未来,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从此,我就像这清凉的水一样,名曰秋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