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群棍棒交加的古陆人,我一下就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这边想着,那边的人又乱糟糟的劈打了一番,那只麻袋里的东西动静越来越小,估计是快要被活活打死。
“放他出来。”那个穿着兽皮的古陆祭司一直在冷眼旁观,直到袋子快没动静了,他才摆了摆手,让人停止围殴。祭司在部族里是地位最高的人,他一发话,下面的人立即收起手里的棍棒,两个古陆武士把紧扎的袋子口解开,把里面的东西给甩了出来。
袋子里,明显装着一个人,这个人很小。被甩出来的同时,我就感觉顿时一晕,因为我依稀能看到,那好像是一个大头怪婴。
袋子里的人被丢出来的时候,真的就剩下了一口气,嘴里鼻子里朝外冒着血沫,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动都不能动了。
“拖他起来。”古陆祭司的语气很冷,旁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把这个半死不活的“婴儿”给拽了起来。
一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之前的观察好像是错误的,这个看着很像大头怪婴的人,事实上已经成年了,但他可能是家庭遗传,也可能是本人患了什么神经中枢障碍之类的病,是个侏儒。站起来也不比小孩儿高多少,因为个子太低,头就显得特别大。
侏儒的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了,到了垂死的边缘,他被人架着胳膊,像是提着一条狗一样,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古陆祭司死死的盯着这个半死的侏儒:“这条规矩,是很久以前,神亲自制定的,这么多年以来,没有多少人敢于违抗,违抗者,只有一条死路。”
祭司的话说的很决绝,现在已经什么年代了,还拿出神来压人。但蛮荒的古陆,没有成文的法律,生杀大权,都掌握在祭司手里,他这样说,其实等于宣判了侏儒的死刑。
我心里明白,古陆的原住民,不可能每一个都阴邪狡诈,恶贯满盈,像那些平时以采集,耕种为生的农民,和现实社会中流汗劳作的人是一样的,他们得不停的干活,才能填饱肚子。人都是这样,会在潜意识里同情弱者,看着那么多人把这个侏儒打的半死,我心里不忿,但再看看眼前的情况,只能忍下来。这儿肯定离古陆人的栖息地不远了,如果发生冲突,会有很多后援及时赶到,我绝对不能随便冒险。
侏儒垂死,眼睛都睁不开,更何况挣扎反抗,他微微抬了抬头,嘴角流出的鲜血裹着一片气泡,可能是想辩驳,却说不出话。
“吊死他。”古陆祭司下达了命令,背着手,一边朝来路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违背神的规矩,只能死。”
一群人马上开始动手,有人拿出了绳子,在旁边老树的一根枝杈上打了个绳套,然后又有人把侏儒抬起来,吊在树上。侏儒没有力气再躲闪,脖颈被绳结死死的勒住,身子不由自主的悬空着来回打晃,双手双脚死命的抽搐。想扒住脖子上的绳结。但没有用了,人处在这个情况下,已经失去生还的可能。
侏儒挣扎了一会儿,渐渐的没有了动静。这些把侏儒吊死的人,事实上也都是古陆部族里中下等人,他们没有受加持的权力,没有变成贵族和祭司的机会。这些人望着被吊死的侏儒,表情各异。
“人死了,咱们走。”有两个古陆农民可能是被硬逼着来的,看到吊死在树上的侏儒,显得有一点于心不忍,转头要走。
“再等一会儿,等他彻底死透。”有人不敢立即离开,说:“要有了差错,咱们都吃罪不起。”
一群人只好继续呆在原地,足足等了有五六分钟,一个古陆武士上去试了试,确定侏儒完全断气,才领着一群人原路返回。
我急于想知道古陆人具体的聚集地点,所以等这帮人走了一小会儿。就暗中跟了过去,人群里没有学过傩的人,可是这儿是个敏感的地方,我也不敢跟的特别紧,跟对方保持了几十米的距离。
当我走到那棵吊死侏儒的老树附近时,突然就听见一阵好像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钻进了耳廓。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我立即产生反应,这不是人开口发出的声音,而是运用傩,所发出的一种类似于精神传递的讯息。
“救救我……救救我……”
收到这个讯息的时候,我吃了一惊,附近根本没有人,只有被吊死在树上的侏儒,讯息,毫无疑问是他发出来的。
他还没死?
我一时间也有点犯难,对方毕竟是个古陆人,我不知道该不该施以援手,不过我的脑子一转,就觉得这个侏儒被同族的人暴打,甚至下了死手,他不可能再帮着古陆人来对付我。更何况,我感觉侏儒有点可怜。
我停顿下来,慢慢走到了老树跟前,周围绝对没有别的动静,我确定这不是一个圈套,才把侏儒从绳结中放了下来。
我的感觉没错,侏儒没有死,他看着整个身体都僵了,但是还有很微弱的心跳。侏儒被放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条离水后干死的鱼,不过我能察觉出,他的呼吸,脉搏。还有机体都在慢慢的恢复。
过了好一会儿,侏儒的胳膊微微动了动,紧跟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是活了,但身上的外伤还很重。
“多谢你了。”侏儒看上去不想别的古陆人那么粗鲁,他甚至知道道谢,他是本地人,一眼就看出我是从外界来到古陆的:“这里离我们的老村很近。到别的地方去。”
很明显,侏儒知道古陆老村在什么地方,所以我也不着急了,还可以顺便找侏儒打听一些内幕。
侏儒对这附近的地势太熟了,带着我拐弯抹角的在大山之间跑了半个多钟头,山下到处都是洞,侏儒找到一个山洞。钻进去之后,我发现里面有一些柴火,还有一点点粮食和杂草。
“小的时候,我会来这里玩儿。”侏儒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了收拾,说:“长大了,我有时累的喘不过气,也会到这里歇一歇。”
侏儒一边说。一边生了火,用粗陶罐烧水,他看上去很普通,甚至有些丑陋,因为身体比例失调,所以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不过他说话非常温和,这可能是他身上唯一不让人觉得别扭的地方了。
“你是从山外来的。是吗?”侏儒坐在火边,带着善意,劝我说:“如果你是为了找我们古陆人长寿的秘方的话,还是回去,你找不到,而且很可能会送命。”
“我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侏儒说我的来意,但肯定不能说实话:“我是来找一个朋友。他来到古陆以后就没消息了。”
“我可以帮你找,我对这里非常熟,而且……”侏儒的神有一点黯然,隔着山洞,朝古陆人的老村望了望:“以后,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你犯了什么错?他们为什么要吊死你?”
“我是犯了错,我们古陆人的规矩,是神制定的。”侏儒拨了拨火堆,低着头,好像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我偷偷学了傩。”
据说,最早的傩,是神首创的,他首创傩的本意,是给古陆人治病。因为傩可以洞悉人体,可以轻易的查找出病变的原因和具体部位。神把傩教给了一些古陆人,但有的古陆人天资很高,顺着神的教导自己偷偷摸索,就把傩演化成为一种类似于巫术的邪术。
傩里面有非常多的偏邪的法门,譬如用胎盘还有婴儿的骨粉做法,傩的发展违背了神的本意,所以在神时代,就有严格的命令,除了负责治疗病人的祭司以外,任何人不能擅自学傩。
侏儒的父亲患有重病,已经干不动活了,偏远的古陆没有医院,缺医少药。人得了病,就要求助于部族里的祭司。私有制在古陆实行了很多年,每一户古陆人都有自己家里的工具以及田地,但求到祭司的时候,祭司往往会索要粮食,还有其它有价值的东西,侏儒的父亲每个月都得找祭司看病拿药,家里值点钱的东西全被勒索走了,穷的揭不开锅。在这种情况下,侏儒只能铤而走险,偷偷学了傩,想给父亲治病。
最后的结果很不妙,侏儒偷学傩的事情暴露了,这种事在古陆祭司的眼里,是绝对无法容忍的,所以侏儒的下场很惨。
幸亏他学过傩,而且身体异于常人,被吊了那么久,竟然还留了半条命。
“这两天,是不是有人押着一个年轻的姑娘,回了你们老村?”我第一个要打听的,自然是丁灵的下落。
“是的。”侏儒点点头,古陆老村基本没有外人,所以只要进来一个外人,就很引人注目,侏儒知道这件事,丁灵被押回村子的时候,侏儒就在村里。他听了我的话,有一点诧异:“你认识那个姑娘?你要找的朋友,是她?”
“是,就是她,我想找到她。”我看到侏儒的脸有一点点变化,就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我只是很意外。她会是你的朋友。”侏儒把水烧开了,给我倒了一碗,说:“那个姑娘,很不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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