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季听到觉松的话,知道今日不放过一风是无法安然离开,他转头对手中的一风轻笑道:“小和尚,你放心,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
随即他左手用力,左臂一震,呼地一声,将一风向了毓丘尼甩出去,了毓拂尘一抖,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一风卷住,拉至身边。
但她并没有接住一风,而是把一风顺势一推,推给了然大师,然后独自飞身而起,义无反顾地向萧季和羽罗扑去——觉松打算放他们走,她可没有!
觉松和陈卓同时失声惊呼道:“了毓,你干什么!”
了毓却恍然不觉,一股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她双手一甩,名为“玉狮”的拂尘散出漫天银丝,如同一头凌空咆哮的愤怒银狮,每一根银丝都带着刺破空间的强大威能,向萧季他们两个刺去。
觉松身形闪烁,一个箭步飞身上前,一个金色的巨大光轮释放开来,化作一道圆形的金色屏障,挡在了毓面前。
漫天银丝扎在金色光轮上,如同陷入泥淖中,变得极其迟缓,攻击的威能消解得一干二净。
萧季和羽罗同时哈哈大笑两声,转身就走,急速逃离。
火猴、书礼和秀姑刚刚凝聚神通,想要阻挡他们离去,三人就同时被一道青光和灰白光箭击中,全部身受重击,向两边摔去。
一转眼的功夫,萧季和羽罗就消失在山谷另一头,那条狭窄陡峭的山石路上。
了毓丘尼一扯拂尘,将银丝收回,怒喝道:“觉松,你干什么?你要包庇杀了这么多人的魔头吗?”
觉松将金色光轮一收,变得手掌大小,冷脸对了毓道:“刚才我说的话是对牛弹琴吗?除了执行太子的命令,不要画蛇添足!”
陈卓一个闪身,飞到觉松身旁,道:“这种没有大局意识的乡野小庙尼姑,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赶紧去追吧,再想找到他们,非得弄出更大的动静不可。”
觉松冷眼一横:“南宗寺是乡野小庙吗?那是仅次于北宗寺的第二大佛门净地!你以为自己圣书院是什么地方,破学堂吗?”
陈卓一愣,也怒道:“这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真是一条乱咬的疯狗!”
觉松冷哼道:“那是我们佛道中的事,自己说得,别人说不得!”
陈卓冷笑道:“哼,挺厉害啊,看你们还能厉害多久,走着瞧,哼!”
随即他一个转身,身影闪烁,向萧季他们消失的地方追去。
觉松撇过头来,神色肃穆,对了毓和了然大师说道:“你们这样会让太子为难的,知道吗?你们知道太子为了我们佛门,到今天的地步,尽了多大的努力、花费了多少心血吗?”
了毓和了然两人沉默不语,但是眉间隐然有怒气,仍然对放走萧季他们心怀怨怼。
“算了,跟你们说了也不懂。”觉松冷冷道,“这灵兽辕交给你们,它会自寻道路回君州,免得再节外生枝,你们也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君州。”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哀嚎得声音嘶哑、失魂落魄的灾民们,道:“但是要记住,这些灾民,包括你们以后路上遇到的灾民,无论如何凄惨,都无需去帮助。
“你们寥寥数人,能做的有限,等候北宗寺的消息。到了君州之后,立即与北宗寺联系,切不可私自行动。
“另外,此次君州论道大会,你们不要妄想着公平论道和比试,这本来就是大武皇室的一场阴谋而已。最需要注意的是你们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论道比试。我只能跟你们说这么多了,到时候你们自然知晓原因。切记。”
了毓还待说什么,觉松罢了罢手,转身几个闪烁,就消失在眼前。
了毓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然大师,问道:“师兄,现在该如何?”
了然大师脸上黑气萦绕,眉头拧得死死的,脸上的皱纹似乎在片刻间加深增多了,神态似乎在今日一天,便明显苍老许多。
他说道:“先进寺庙疗伤,随后抓紧赶去君州,这破碎艰难的人间,不能再干等着北宗寺的什么消息了!我们要自己去蹚出一条路来!”
书礼和火猴等人上前搀扶着了然大师,秀姑和本倩把一风从了然大师身边接过来,一行人往小山寺走去。
通灵的两匹灵马,也拉着华丽的宝辇跟上他们。
此时距离入夜时分已经过去很久了。
此时,刚刚所有发着绚烂的神通都散去,乌蓝的天幕上,群星支离破碎地挣扎着闪烁,残月发出清冷的月光,抚触着这片满是伤痕的山谷。
无数的哀嚎声和悲鸣都渐渐平息下来,像是刚才的暴乱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灾民们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以及浓烈的悲伤中沉默下来。
他们的眼光呆滞,失魂落魄,头脑已经麻木不堪,他们从麻痹的心灵中流淌出来的忧伤目光,汇聚成一支无声的哀歌。
众人都沉默着,在这支哀歌的重压下静静地走着。
走到半路上,一个深坑边,本渊浑身是血和污泥地从坑底爬上来,伏在坑边吐着血。
了毓向书礼问道:“他怎么了?”
书礼皱紧眉头,想了想,道:“他刚刚似乎想把一风交给萧季那个恶魔,但是反而被他一脚踹到地上了。”
了然大师咳嗽两声,说道:“火猴,把他扶起来,一起去寺庙疗伤,应该是了法的命令,他是无辜的。”
火猴突然怒气上涌,怒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这种人就是活该!什么无辜,这会儿最会装无辜!”
了然大师罢了罢手,道:“这条路,了法走偏了,但不能让他也走偏。他也是我们南宗寺弟子,我们不能再失去任何弟子了。书礼,你去吧。”
书礼沉着脸,将趴在地上吐血的本渊一把拉起来,本渊一瘸一拐,跟在了然大师他们身后。
走到院门口时,寺庙的院墙都已经倒塌了,只剩下高耸的院门口孤单地矗立着,上面“小山寺”三个潦草的字也溅上了不少血渍。
了然大师长叹一声,往寺庙内走去,院门背后,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盯着走进来的人,
秀姑一看,原来是刚刚帮本渊拉扯住她和本倩的那名弟子,顿时脸色变阴沉下来。
了然大师看了秀姑一眼,便知道了大概,向那名弟子一招手,示意他一起走。
那名弟子虽然鼻青脸肿,但是没有受重伤,看到了然大师招手,连忙走过来,默默跟在本渊旁边。
秀姑和本倩心地善良,都狠不下那个心让他受伤,她们俩当时都只想着去拦截带走一风的本渊,气急之下,也没有做出过激的动作,伤害到他。
寺庙内的房舍大部分都被刚才的斗法神通震塌了,一片狼藉,在黑暗的夜色中,如同一群伏地喘息的野兽。
众人放眼望去,只有他们之前休息的那间斋堂还勉强支撑着,于是众人都往那间房子走去。
斋堂里的灯火早就熄灭了,残灰冷灶。
法相院的那名弟子连忙去找火,好不容易将斋堂的灯火点亮,众人看到灶台上的那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新鲜的蔬果,鲜艳的颜色,想到寺外的那些灾民,这些蔬果尤其刺眼。
众人各自寻凳子坐下,火猴看到桌子旁边滚落着几个馒头,便弯腰捡起来,上面落满了尘土。
火猴像是惩罚自己似的,连灰尘都没有擦去,塞入口中,咬下去,眼眶便红了。
秀姑和本倩看到火猴的举动,心中也泛起一股酸楚,跟着淌下眼泪。
一风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一些体力,他在秀姑和本倩的搀扶下,寻找一个地方坐下,运功疗伤。
了毓丘尼坐在了然大师身后,也运转灵力,准备帮他疗伤。
了然大师忍不住咳嗽两声,罢罢手道:“师妹,先别急。书礼,你和火猴还有法相院的弟子一起,寻到仓库,把所有粮食都搬出去发给灾民,一粒都不要留!本倩,把这里的蔬菜粮食也一起搬出去,秀姑,你留下来照顾一风和本渊。”
众弟子立即听命,各自准备去行动,就在这一刻,却蓦然听见一阵小声的哭泣,那是一种因恐惧和惊慌,而压抑着的哭声,低沉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