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街上的行人,忽然“哗啦啦”齐齐散向两旁,似乎在急急躲闪什么。苍郁和点砂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连忙靠向街边站立。
苍郁以为会很快看见惊马飞驰而过,但来的却是两条形体巨大的狗!
两条大狗一路从远处追逐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咆哮,在激烈争夺着什么,气氛很是紧张。一没留神,它们抢的那东西“叽里咕噜”滚落到地上。
大家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碗口大花花绿绿的绣球,里面大概还装有铃铛,青穗随铃声摇摆,煞是好看,也难怪两条大狗都想要了。
人们的目光齐齐投向那两条狗。
一只,身形相对更加高大些,浑身略长的金色毛发浓密而闪闪发亮,身材匀称强健,一口雪白的牙齿,眼睛乌黑有神,真让人一见倾心!
再看另一只,虽然个头也比一般的狗大不少,浑身却是灰一块黄一块,甚至还有秃掉的地方。目光凶残,牙齿不齐,嘴还有点歪。
心下这么一比较,众人都有点自然而然地,盼着金色大狗抢赢了。
点砂边对苍郁说边四下张望找寻:“哎,人家都说狗越养越像主人。如此看来,金色大狗一定有个英俊潇洒的主人了!”
这都能联想出来?苍郁也是服了。
两条狗看起来都很厉害,生怕伤了自己,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可是一颗看热闹的心又不安定,还非得抻着脖子看。
这时,几个人簇拥着一位从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中间那位一路跑一路大喊:“天骄!天骄!”
众人的目光又都汇集到他身上。这一挪过去了,就再也挪不开了!
只见中间喊“天骄”那人身高八尺,生得鼻如玉柱,唇似涂朱,浓眉深目,甚是俊朗。身上穿得也颇有品味,估计是哪个豪门的公子。
“哈!看我判断得没错吧?”
点砂得意地笑道,一双眼睛却是片刻不离那人的脸。
切,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云仙。苍郁想,要是你见过云仙就知道,此人连个“帅”字的边儿都沾不上的,嘿嘿。
只见那公子来到跟前站住,又急急大喊一声:“天骄!”
那条丑八怪狗突然定住,抛下绣球,头也不回地朝那人奔去,直扑进他怀里撒娇——如果那也算撒娇的话。
来者将丑狗狗抱住,宠溺地埋怨:“你怎么乱跑呢?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而另一条帅狗狗顺利地抢到了绣球,也一路“叮当”作响地跑向自己的主人去了。它的主人此时也刚好赶到。
大家就像看球赛似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向另一边,看了更是惊奇。那人其貌不扬......不,相貌还是挺显眼的,百人之中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挑出他来。身上穿得虽然不至寒酸,也只是再平常不过的衣裳。
点砂感叹道:“此人长得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幽幽,独怆然而涕下。乍一看他长得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呢!”
苍郁不满道:“相貌受之于父母,你怎能如此说人家呢?”
点砂倒是一脸天真:“那我该怎么说?长得太拮据?长得匪夷所思?”
苍郁小声而严肃地制止她:“点砂,不可以貌取人。”
虽然苍郁也爱慕云仙惊世的容颜,但并不会因为其他人长得不如云仙,就鄙视或贬低别人。再说,云仙的外在美,内在更美,这也是自己迷恋他最根本的原因。
帅主人跟狗亲热完了,这才站起身来指着对方破口大骂道:“哪儿他妈来的疯人疯狗,把我们家宝贝儿都吓着了,你说怎么办?你,过来,给我们家天骄下跪赔礼!”
身后的家丁连连附和,各个与主人相同的表情。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除了吃惊有人会让人给狗下跪以外,更惊的是,这样一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公子,出口居然如此不逊!他说完此话之后,整个人的形象一落千丈。那副仗势欺人的骄横嘴脸,配多美的容貌都白搭。
点砂亦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苍郁平静观瞧。她本来早想拉点砂走了,出了这反转一幕之后,她反而想再多呆片刻,正好让活教材给点砂上一课,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面对如此挑衅和侮辱,帅狗狗的主人不急不恼,反倒很有风度地微笑着拱手抱拳道:“在下鸿声,给兄台见礼了。家犬训练得不好,是我的不是,多有得罪了。我给兄台赔个不是,还望兄台高抬贵手,不要跟狗一般见识,放我们一马。”
“高抬贵手?你家狗把我家宝贝吓着了,还弄污了我那足足价值五两银子的龙珠绣球,你说,能就这么算了么?我告诉你,我府上有的是银子,那破球我也不要了,今日你只有当街下跪这一条路!否则,信不信,我让你爬着离开这里!”
那少爷眼中透出凶残之色,与方才初见时的形象已极不相衬,简直摇身一变成了恶霸。
帅狗狗的主人鸿声,只身一人,淡定从容地微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给狗下跪呢?若还有其它解决方法,在下愿意一试。”
听到这里,苍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心已蠢蠢欲动。那个少爷也太不讲理了!他若是敢动鸿声一根毫毛,我非得给他点厉害看看不可!接着又弱弱地想,可怎么给呢?
几个家丁在那少爷耳边低语一番,少爷说:“好,那就换个法子。简单得很,你就站在那儿,接我们九拳,接完之后,若你不死,我们就两讫了,如何?”
“可以,”鸿声面不改色地说,“但是有个条件。”
“还敢提条件?”
“脖颈以上、小腹以下的位置不算,如何?”
那少爷轻笑一声,大声说:“啊,是怕伤了命根子吧?”
众家丁一阵谄媚的哄笑。
一旁百姓见两条狗都被制服了,又有热闹可看,逐渐围拢了来,有的也不辨黑白地跟着笑。
点砂一脸懵懂,好奇地问:“卫公子,他们说的‘命根子’,是什么意思啊?”
苍郁一下噎住,差点没背气去!别看这小姑娘花痴、勇敢表达感情,她倒是真单纯啊!只好尴尬地说:“可,可能是指的护身符、传家宝什么的吧......”
点砂认真地铭记在心:“哦,原来护身符、传家宝又叫做命根子,我记住了。”
苍郁扑闪扑闪睫毛,强忍着笑,但还是发出了一点轻微的“扑哧”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
“卫公子,你的表情怪怪的。”
“你以后,还是说护身符、传家宝,这样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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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少对鸿声说:“行,我大人有大量,就依你。”
言罢,鸿声命他的帅狗到一边去,自己站稳下盘,两手画圈运气,缓缓平举到胸口。
少爷一共带了四个家丁,准备每人两拳,然后自己来这最后一拳。家丁们摩拳擦掌,往手心里吐吐沫,看样子要让鸿声好好尝尝他们的厉害,谁也不打算手下留情。
看鸿声那单薄的小身板儿,苍郁倒是替他捏了把汗。这要是接九拳不躲闪,还不得把他打残废了?不过自己都说了,人不可貌相,人家既然应下挑战,说不定是个高人呢。
点砂也说:“唉,真没想到,长得那么好看,人品、谈吐居然这样差,实在可惜。”
“就是,人品不好,长得再好也没有用。”
“还是卫公子你最好。”
苍郁翻了翻白眼:教育了半天,就教育出这么个结果来?
点砂又说:“我看这个鸿声,今日完蛋了,肯定要命丧当街,可惜呀!”
“你这么确定?”
“当然了,你看他那身材,又瘦又小,怎能经得住壮汉的九拳啊?”
苍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说话间,第一个家丁的第一拳已到近前,如此嘈杂中,也还是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砸在他前胸。众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怕他就此到底不起,口吐白沫,当然有个别幸灾乐祸的除外。
鸿声似在闭目养神,下盘相当扎实,这一拳打得实在,谁知他钉在地上般纹丝未动。
那家丁倒是捂着拳头不住地跳脚转圈,疼得龇牙咧嘴。
苍郁的心稍放下了点儿,开心又得意地对点砂说:“你看,我就说吧,不显山露水的高人!”
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可把恶少和他的家丁气坏了:“我平时督促你们练拳,你们都给我练到哪儿去了?一边呆着去!你上!”
家丁们一个个抡圆了胳臂上去,结果全是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鸿声始终面带平静的微笑,如罄石般一动不动。
恶少眼中怒火正旺,用力扒拉开家丁,撸胳膊挽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戴着三枚钢戒的拳:“都闪开,我要亲自上阵!”
大家这才看清,那三枚钢戒上,均镶有一根锥形短钢刺!这玩意儿要是扎到人身上去,还不得扎透了,弄出三个大血窟窿来?有那胆小的,已经捂上了眼睛;还有那好心的,向鸿声喊道:“赶紧跟人家服个软儿吧,人家财大气粗人又多,你要是扛不过,就算跪一下,受点辱,也比命送当街强啊!你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不是啊小伙子?”
鸿声只是闭目养神,权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