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有人调侃钟离赤法身为家主自己没结金丹,夫人却结了金丹,颇有轻视之意,这位林爷摇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两百年前谢家家主也曾是一名常年缠绵病榻之人,但却也是此人奠定了谢家成为世家之首,且至今地位不动摇,若不是此人英年早逝,还不知道如今会怎样一番局面,所以,只要有家主的才干与心性,练不练得成金丹到还是其次。”
看不出来,这位在茶馆聚众八卦的林爷很是业界良心,注重口德,众人纷纷称是,皆附和道这钟离赤法除了没结金丹,在打理家业上倒也是无可挑剔。
林爷听着众人议论,似是有些走神,突然长叹一声:“这后来的事儿,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也正是这些事才叫秦老夫人对这位二爷彻底死了心。”
“林爷,你说的是神门开剑之事吧?虽说这水龙吟是黑道凶剑,但却并非是煞剑,可以为人所制服,我听说这钟离无妄修习的也是水行术法,剑法高超,那他为何取了开门中的赤鲤剑呢?”
“对啊,我听说这赤鲤剑属火,根本就不适合他用。”
林爷笑笑道:“看来,大家知道的还真不少,此次六黄道吉剑,的确没有特别适合他的,其中赤鲤剑是最不适合他的,他执意要取,可能也是因为赤鲤剑出自百花门的无巧峰吧,又或者故意挑衅欲夺赤鲤剑的沈家。”
“林爷,取水龙吟的散修是你们平阳会的人,您给说说呗。”
林爷摇着头,喝了杯茶道:“嘿,你让我说平阳会的人,还让不让我待平阳会了?”
“是啊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在说这钟离二爷,你就别打岔了。”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林爷您继续。”
这时,远处传了隐隐乐声,更有阵阵花香随风散来,林爷道:“歇一会儿,等热闹劲过了再说。”
众人会意,必然是这钟离二爷来了。
李鱼儿坐在那边,脑中一片空白,只是随着乐声渐近,花香更浓,她心口微微发热起来,是他来了……
李鱼儿不知道窗外是怎样的排场,只是不断听着人声议论惊叹,壶中的水犹温,杯中的茶却已凉透,她由着这心口微热持续着,然后再慢慢消退,但终究没有完全消退,看来他人尚在一里之内。
虽然李鱼儿心口的微热没有消退去,窗边的热闹劲却是过去了,嫦苏樱也坐回了桌边道:“师父,师父,好大的排场,现在人进宝行去了。”她才说了一句,那林爷周围已经是聚拢了更多人在等八卦。
“哎,林爷,这钟离无妄什么时候和山海会走这么近了?”
“你不知道啊,听说钟离无妄和任氏兄妹结义了呢。”
“不是吧,这任山涛也就算了,这任海澜貌美泼辣,走这么近会不会是……”
林爷看着议论的人群笑而不语,待到大家渐渐安静下来他才道:“也有人说,钟离无妄天生反骨,喜欢和家里对着干,谢家尚素,钟离家尚朴,书家清雅,叶阳家义勇,四大世家虽负盛名,但没有一家行事高调的。偏偏这钟离无妄喜好铺张,经常置办些奢华之物,山海会又多的是宝行,这一来二去,不知怎么也就和山海会的两位当家成了至交,还义结金兰,三人中钟离无妄年纪最小,排行第三,山海会上上下下都戏称他为三当家。”
嫦苏樱凑近李鱼儿低低道:“师父,是挺奢侈的,你没看他穿得,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多有钱,看着都想笑。”
这时有人问道:“那传言这钟离无妄是因为喜欢山海会二当家任海澜,才接近山海会是不是真的?”
林爷道:“传言是很多,他一个世家公子,又被人戏称为山海会三当家,秦老夫人自是心灰意冷,把家主令交接于钟离赤法后,去玄清派闭关了。不过各位也知道,这山海会实际的主事是二当家任海澜,可别小看她一介女流,就连我们斋主都要敬她三分。”
这位林爷说的斋主便是平阳会当家万守一,此人虽打理商会,却是喜欢自称野鹤斋斋主,有人觉得他这是名士风度,但也有人认为他此举不过是附庸风雅,也算是一个有争议的人物。
“不管传言真假,我到是挺难把这位二当家往风流韵事上靠,到是她大哥任山涛是出了名的风流,且喜好浪荡漂泊,所以这水路与海路贸易多由任山涛主持。任山涛和我们斋主互相不待见的事,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但两个商会难免有要打交道的时候,全仗着这位二当家任海澜从中周旋。”听这林爷口气,也颇是敬佩这任海澜,于是人群中,也就不再有人提钟离无妄与任海澜有暧昧的流言。
“哎,林爷,那这次钟离无妄来四通城做什么?不会是和墨家家主被困云城有关吧?你们平阳会那边也请了谢家过来,几大世家这次是要联手么?”
“噗——”听得这句,嫦苏樱茶水全喷出来了,李鱼儿连忙给她顺背擦嘴,她听到这句也是吃惊非小,看来墨天机的失踪多半与此有关。
林爷又唉了一声道:“可不是么?距离上次百家联手驱赶魔修入权州这都好几百年了,但这云城也算不上魔修恶道,其中的牵扯太过复杂,我也不清楚,相安无事了那么多年,此次云城为何突然发难,说起来墨家家主墨荆阳也是条汉子,墨家一众器修士被困云城,他竟只身犯险,将人换出来。”
“小二!结账!”嫦苏樱再也听不下去,她此刻心里是认定了墨天机一定得知消息赶往云城了。
李鱼儿也暗暗吃惊,她因云城有梦灵术阵法,甚少入云城,前几日在权州时,到是有看到云城在戒严,却不知道竟是因为这事儿。
两人出了茶楼,李鱼儿却道:“苏樱,不可鲁莽行事,既然此事已有山海会和世家插手,想必天机即便在云城,也不会有事,你若冲动,反而会坏事。不如多打听些消息再说。”
嫦苏樱道:“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我不会去云城的,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需要知道更多的消息,所以,我们现在去宝行。”
所谓宝行,就是可以进行法宝典当的地方。通常宝行有三层,第一层楼是典当大堂,进行法宝的典当赎回。第二层是用竹帘相隔成多个雅间,*绝当的法宝。绝当指的是典当时不赎回的法宝,或者典当期限过后没有赎回而归宝行所有的法宝。第三层是贵宾室,招待与宝行来往密切的贵宾,贩卖一些稀有的法宝。
至于有些规模大的宝行,还会特设一座宝阁,匿名拍卖一些稀罕法宝。这四通城虽是繁荣的贸易城,但地处边陲,与大城比起来,还不算是富贵之地,所以四通城内无论哪个商会的宝行均无宝阁。
师徒俩虽然来往四通城多次,却没有进过宝行,但多少也是对此有些了解。此刻,她们踏着一地花瓣,走进宝行,小二连忙迎上问是典当还是寻宝,嫦苏樱直接回答寻宝,两人便被迎上二楼,此处像是茶馆却是冷冷清清,这些雅间虽只是被竹帘薄薄隔着,但都加了术法禁制,而此处的小二侍者均是凡人,一来保证客人的隐私不被泄露,二来也可以防止修士闹事。
嫦苏樱和李鱼儿在一个雅间坐下,很快有侍者端来茶水点心以及玉简笔墨。这些玉简是宝行的宝册,记录了宝行可卖的绝当物品,当然宝行里特别贵重的,留与贵宾的法宝并不在其中,至于笔墨是用来书写这些法宝的编号,把编号交给侍者后,会有专门的小二替客人进行点货核价。
李鱼儿并不觉得此处能查探到什么消息。的确,宝行通常还兼具商会会馆功能,例如这座山海宝行四通城分号之后,便有一座大院,钟离无妄应该就在内中。但这里早已设下重重禁制,未必是嫦苏樱可以用神识查探的,当然她可以用心识窥探这后院,但她不想,虽然梦灵术难以为内丹修士察觉,但她还是怕会惊动到那人。
果然,嫦苏樱装模作样看着玉简,用神识试探一番后放弃了,然后索性真的看起玉简来了,看着看着她不由两眼放光,那是每个女人在商场血拼时都会出现的兴奋神情。果然她嘴里喃喃道:“以前怎么想不到来这里买呢。”
李鱼儿颇有些无语,不过能让这个徒儿心情暂时放松一下也好,只见嫦苏樱边读着玉简,边在纸上画了又涂,忙活了好久,终于定下几个东西,重新誊写后招呼侍者拿去进行点货核价。
李鱼儿见她笑得古怪,便问:“徒儿都买了些什么?”
嫦苏樱把涂涂画画的纸递给了她,脸色绯红,李鱼儿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顺着嫦苏樱所写的编号找去,果然她这个徒儿很是奔放,竟是买了一些女修道侣所用之丹药,另外还有一件天香罗做的金线红裙,只是这金红裙膝盖以下是薄如蝉翼,所以……也是算是房中之物。
最不好的预感自然是李鱼儿心口的微温又略略升高了。她心下叫苦,只怕是有人误会了什么,果然很快小二带着一脸歉意说,她们要买的东西没有货。并解释道,宝行每日酉时结业后才会更新宝册,所以客人下午来宝行时,可能会出现缺货的情况。
嫦苏樱点点头,又飞快地重新抄录了满满一张纸道:“那你帮我看看,这里面哪些是有的。”
小二应着退下了,李鱼儿却坐如针毡,恨不得立刻离开,她料定了嫦苏樱要买之物,必然是一个都没有,并非是真的没有,只是有人不想让宝行卖给她们。
果然等了些许时间,小二愈加恭敬得来到两人面前道:“抱歉,二位,今天上午来寻宝的客人比较多,所以……”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故意不卖给我?”嫦苏樱说着拿出乾坤袋,哗啦倒出一堆金银。
“苏樱……”李鱼儿朝她微微摇头,要她冷静。
小二继续恭敬道:“是本宝行照顾不周,但对客官绝无不敬之意,这是掌柜让我交给二位的铁符,为表歉意,二位下次若再来,结账时出示铁符,所看中之物一律八折。”
李鱼儿连忙收下铁符道:“是我们来得不巧,苏樱,我们改日再来吧,今天先回去。”
嫦苏樱撅起了嘴,仍旧一副恼怒的样子,李鱼儿用密音道:“这里打听不到消息的,我们还是先回镜月湖从长计议,此处皆是凡人,不可闹事。”
嫦苏樱这才悻悻收起金银,哼了一声,跟着李鱼儿下楼离开了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