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柠南古城已经两天了,以白骏马的脚程,随着河湖港汊的渐次增多,苍茫的‘乌勒古’大草原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冬末春初的早晨,扑面而来的冷风清冽之极,即使萧义‘五行诀’已经修炼到了第七层,经过长时间的策马疾驰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好受的。
耳边渐渐传来江水奔流,浪花卷激的澎拜之声,《云阳图誌》里提到的云阳第一大江‘枝洛江’就在前面了。
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之后,风似乎忽然刮得猛了几分,也更阴冷了。
这是枝洛江上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渡口‘风凌渡’。
湍急的江水在上游不远处急遽的拐了一道弯,江面也慢慢变得宽阔起来,江水奔腾至此也像驯服的马儿一般,渐渐舒缓了下来。
只是岸边江风劲急依旧,夹岸的芦花波浪般起伏不定,时不时激起漫天的飞絮来,纷纷扬扬,雪花般洒向江面。
而那江心看起来风势小了很多,水汽蒸腾起来,一片雾气茫茫的。
渡口边系着一张巨大的木排,由于‘枝洛江’上风向无常,加之水流甚急,这种木排反而取代帆船成了前往下游飞云渡最便捷的工具。
一位年老的船夫坐在其上,‘吧嗒吧嗒’的吸着旱烟袋子。
许是清晨的缘故,只有寥寥几位准备乘木排顺江而下的客人,散乱地围坐在岸边。
一阵豆浆和油条的香味随风飘来,萧义只觉腹中肌火难耐,不由拉着白骏马走了过去。
一位头发花白,年约六旬的老人正围着一条满是油光的围裙,手里执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在滚开的油锅里熟练地翻夹着油条。
旁边搭着一个三丈方圆的木棚,里面稀稀拉拉的坐着十几个赶早的食客,正吃着早点。
萧义旋即将马拴在了旁边的马桩之上,转身走进了木棚。
“客人要吃些什么?”那老人见萧义过来,连忙招呼道。
“来一碗豆浆,油条有现成的吗?”萧义寻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有,有!”老人连忙应声拿过来一份早点,放在了萧义面前的桌子上。
萧义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一般,一会儿就将面前的早点吃得干干净净。
他正欲起身,忽然略一偏头,又坐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萧义警觉地回头看去,三匹高大的黄马已停在了木棚外面。
三人翻身下马,一名二十几岁,身着锦衣的年青人领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皂衣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
“秦老头,快把欠我的四十两纹银还来吧!”那锦衣年青人手里把玩着马鞭,一只脚踩在了一条无人的长凳上,冷冷地看着跟过来正用围裙擦着双手的六旬老人。
“三公子,您看……我这小本生意,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我一定尽快还上……”老人抬起满是沧桑的老脸,诚惶诚恐的央求道。
“放屁,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借钱不还的话,老子们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啊?”一个皂衣汉子一把揪住老人胸前衣襟,把他抓了过来,恶狠狠地说道。
“天可怜见,小老儿拢共借了四两纹银,已经还了十两了啊!”那姓秦的老人忙不迭地叫起屈来。
“扑通!“却是那皂衣汉子不耐之下,直接一搡,将那秦姓老人推了好几个跟斗,撞翻了好几张桌椅!
“秦老头,你是成心想赖账是吧?”那所谓的三公子将手一挥,身边站立的另一个恶汉飞起一脚,直接将那正咕嘟嘟冒着热气的豆浆锅子连锅带炉子踹倒在地。
白白的豆浆顿时流满了一地,热气升腾中,那滚烫的豆浆飞溅在那恶汉的腿上,气得他又飞起一脚踹在了那翻倒的火炉子上。
那只小小的火炉子咕噜噜地滚了出去,直滚到了萧义身旁才停了下来。
两位恶汉并未停手,上前将那还在地上**挣扎的老人架了起来,连拖带拽地来到了那三公子前面。
虽然不知事情的原委,但从他们的对话里也可知道些梗概的,但是木棚内正在吃着早点的客人们有认识那三人的本地之人都噤声不语,而那些远道而来的过路客人也都只作壁上观,无人多说什么。
“秦老头,当初借钱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到期不还清的话,就得翻番的。算起来到今日要你还四十两还是只少不多,这还是便宜你了呢!”那三公子伸出右手食指,恶狠狠地指着眼前惊恐不已的老人鼻尖说道。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今日把四十两纹银分文不少的还来,我们走人;要么今日交出这个铺子的地契来,你滚蛋,我们就两清了!”
“你也不要怨我们,如果连这么点小事我都搞不定的话,我可怎么回复六幻门……的那些……!”
那三公子话未说完,忽然发觉眼前多出一张略带稚气的脸来,同时自己衣领一紧,竟被来人一把紧紧的抓住了。
“大胆!“
那俩个恶汉怒吼一声,将那老汉推倒一边,扑了上来。
只是来得快,去得更快,那人挥了挥手,‘噼啪’声响起,二人双双扑倒在了地上的豆浆中,随后捂住鼓得高高的一边面颊,嗷嗷地叫唤了起来。
那原本在四周围看的食客,一见事态扩大,连忙纷纷走避开来,木棚里一下子没有了其他人,显得空空荡荡的样子。
这突然出手的正是吃完早点的萧义。
“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拿钱滚蛋,不要再出现在这里;要么就此留下来,永远也别走了!“
说着萧义将那三公子一把扔在了地上。
“你……!”
那三公子扑倒在地,正要说些什么,‘嗖’地一声,他只觉得眼前金光闪过,一片金叶子,插在了他眼前的地上。
萧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三人,牙缝里蹦出一声“滚!“
那三公子看也不敢再看萧义一眼,抓起地上的金叶子,和俩恶奴连滚带爬的上马循原路落荒而去!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那老人颤巍巍的挣扎着爬了起来,走到萧义身前弯腰道谢。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萧义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看着食客散尽,一片狼藉的木棚,,老人叹息一声,拉过一张木凳,坐了下来。
“公子请坐下说话!“老人咳嗽了几声,示意萧义坐下。
“还没请教公子贵姓,公子大恩,老朽秦福无以为报啊!”看着萧义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老人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嘴里念叨着。
“老人家不必介意,我姓萧,只是看起来您这铺子怕是开不下去了!”萧义看着秦福那满是不安的老脸,微笑着说道。
“萧公子说的是,那几人是来自于本地一霸的谷家,如今公子也算是开罪了他们,却是要小心一二了!”秦福有些歉疚地说道。
“那倒是无妨,老人家你还是另寻去处安身吧!”说着萧义又拿出几片金叶子,递向那秦福,他对那谷家倒是不以为意,若非顾忌这秦福的存在,刚才就直接留下那三人了。
“这怎么可以,不敢,不敢!”秦福竟双手连摆,坚拒不受。
萧义一连灭杀了许多的六幻门手下,搜刮之下,这金银倒是收获颇多,若非顾忌包裹过重的话,只怕还要多出数倍的。
此时见这秦福一味拒绝不愿接受,萧义也能理解老人的心思,只是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忽然眼角扫过那只横倒在地上的小小的火炉子,心里一动,起身将手里的金叶子硬塞在老人手里说道:
“老人家,这点金子对我也是没有什么大用的,我最近需要炼制一些丹药,原来的丹炉因为尺寸过大,并未随身携带的。这样吧,我看你这个火炉子倒也小巧,你把它卖给我如何?“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那火炉子也值不了几个钱,我这铺子本就不打算开下去了,如果于公子有用的话,公子只管拿走就是!说起来,这炉子虽然小,但是确实是很好用的,希望能确实帮助到公子的!“话虽如此,看萧义真心实意的样子,那秦福老人倒也不好再推拒不收了。
“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不瞒老人家,我还真是急需要用它来炼制些丹药的!”说着萧义就将这火炉子从地上拿了起来。
炉子一入手,萧义心中就是一动,这炉子还不到五寸大小,表面糊着一层黄泥,炉内由于多年的使用,已经黝黑一片了,也看不出有什么奇异之处来,但是那入手的重量绝不是一只泥炉子所具有的。
“老人家,你这自己烧制的炉子看起来还真不错的,正好合我所用的。“萧义看似无意的问道。
“哪里是我烧制的哟,我自四十年前接手这个铺子的时候,就有这炉子了。虽然炉子不大,这么多年下来,用起来倒还顺手的,从来没有坏过,火力不弱的,甚至连炭都能节省不少的!”秦福苦笑一下,似乎又要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一样。
萧义点了点头,倒出炉中余炭,把炉子收入了怀中。
“老人家,你还是尽快另寻去处去吧,告辞了!“看看那木排上人已逐渐多了起来,萧义起身准备离开了。
“公子说的是,我这就收拾离开,后会有期了!“秦福再次向萧义致谢告别!
“不用找了!”
萧义拉着白骏马,递给那船夫一锭银子,就在他惊喜的感谢声中,上了木排。
江面的雾气已经开始散开,那船夫吆喝了一声,手中长篙一点江岸,木排稳稳地向着下游而去。
就在此时,原本正欲盘腿坐下的萧义忽然惊疑不定的向江心望去。
一艘巨大的金漆座舟正从雾气中显现而出,缓缓地向着那渡口靠拢了过来。
“修仙者!“
萧义忽然心中一凛,一道冰冷的神识从那大船上扫视而来。
当那道神识及身时,萧义只觉浑身一冷,好像全身被人看了个通透似的!
好在那道神识扫过之后,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
“咦,竟然还有修士在那木排上!“
此时在那金漆座舟船舱里,一位相貌清俊的年青人也正惊奇的咦了一声,站起身来。
“怎么,大人有什么发现?要不要把那木排上的人都截下来盘查一下?”在那年青人旁边的一位阔面短须的中年人开口问道。
“哦,那倒不用,只是那木排上竟然也有一位修士存在,只不过修为很浅,才基础功法第七层的样子。你那传讯虽然说那边出事了,但却语焉不详,我们还是得尽快赶到‘柠南’查明真相为好!“
那年青人对那中年汉子的提议不以为然,最后还有些责备的意思了。
那中年汉子正是六幻门门主公羊又平,他自是心里明白,不禁唯唯诺诺的不再多说什么了。
正在此时,那船舱外匆匆进来一位黑衣人,将一枚斑竹管递给了公羊又平。
公羊又平从中取出一幅带有字迹的白绢,匆匆一看,不禁又有些疑惑不解地将其递给了那年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