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才终于停了下来。
“砰!”身子被狠狠摔在一边的墙上,凌烨甩开了我的手,像是烫着了一样的。
我被他摔在墙上,只觉得身上的骨头疼得不得了,幸亏我扶住墙站定了,来不及管他,我先看了看四周到底是哪里。
他这样的生气,万一是想要杀了我,我无处可逃。
这是一处偏僻的小巷子,宫里这样的巷子不知道有几百几千条,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带到哪里来了。只知道这里我不但从没来过,而且也从未见过。
四周都是高高的宫墙,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努力将身体贴近墙壁,试图离凌烨远一些,同时手在墙壁上抠着,希望能搜到什么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万一待会凌烨真的企图对我不利,我也好有机可逃。
他看着我,静静地看着我的动作,忽然冷笑一声:“你这么害怕,刚才为什么还要顶撞朕?”
我淡淡一笑:“皇上不就是想看臣妾顶撞您吗?臣妾力气那样小,怎么可能将梦萝姑娘撞倒?皇上如此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皇上既然知道,那么还那么咄咄‘逼’人的话,无非是想看着臣妾走投无路。皇上应该知道臣妾是个硬骨头,自然也该会料到臣妾会顶撞皇上。”
淡淡说完,抬眼看向凌烨,将心底的恐惧压下去,因为知道他不喜欢怯懦的‘女’人。
这后宫迎合他的‘女’人太多了,他早已看絮烦了。要引起他的怜惜,还不如保持我一贯的冷傲之姿。
果然,凌烨薄‘唇’牵出一抹轻笑,瞬间柔和了他俊朗的脸:“那你可知,朕为何要把你拖出来?而且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笑得如此的张狂,反而让我戒备起来:“臣妾不知道。皇上天威难测,连什么时候找了一个新人臣妾等人都不知道,何况是其他的想法了。”
他点点头,忽然凑到我的身边,额头抵住我的额头,修长的手指牢牢地钳制住我的下巴,薄‘唇’擦过我的耳垂道:“你这样的聪明,都懂得利用孩子来讨好皇后,把朕跟皇后全都玩‘弄’在你的股掌间,又怎么会猜不出朕的意思来?”
他句句话都像是钉子一样的扎进我的心里,失子之痛,许久没有人提起,乍然被他这样一揭破,便像是淋漓的伤口一般,让人痛入骨髓!
“皇上难道以为我就好过了吗?”我几乎是哽咽着才将嗓子里的这句话‘逼’出,我看着他,盯着他,强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臣妾失去的,是臣妾的孩子!是臣妾肚子中的骨血!臣妾爱这孩子超越一切!可是,可是未及臣妾想要珍惜这段母子缘分,他却已经离臣妾而去……”
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非我伪装,而是情之所至,实非我所能控制得了的。
他深眸中转过一丝轻微的讶异,却终究归于冷寂:“你撒谎的本事越发好了,朕都差点儿被你瞒过了。”
我冷笑,深吸口气,将满腔的悲愤强自压下,只余一行清泪,将落未落地挂在睫‘毛’上,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样的一个男人,一个以为我会用失子之痛来瞒骗他的男人,流泪或者任何悲伤的情绪,都是不值得的!
“皇上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臣妾在皇上的眼里早已是十恶不赦的了。”我轻叹一口气,不想在这个男人身上再‘浪’费过多的‘精’力。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对他的嫌恶,轻笑一声,大掌轻轻滑动到我的喉结处,牢牢地扣住。
“现在就对朕不耐烦了?那你还如何接下太后‘交’给你的戏份呢?”他恶意的话语就在我的耳边回响,我悚然一惊,清冷的眼光看向他,却无法从他的眼神中分辨出任何的情绪。
他刚才的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早已经知道太后跟我之间的事情,早已知道太后想要拉拢我入伙?
看到我不再说话了,他又笑笑,凉凉的笑意擦进我的眼底:“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拉着你出来了吧?让六宫之中所有人都看到朕对你是特别的,是不同的。那么你还会像以前一样,被这些‘女’人嫉妒、猜忌跟陷害。放马过来吧殷长歌,说实话,朕都有些好奇接下来的你会用一副什么样的脸孔来应付这些‘女’人跟这些层出不穷的陷害。不要让朕失望,懂了吗?”
他在我耳边暧昧地说完,便用手拢了拢我颊边的碎发,微微一笑道:“朕的母后向来都最懂朕,知道朕最喜欢谁,最想看到谁粉墨登场,就将谁拉上这辉煌的戏台。长歌,不要让朕失望。”
他说完便冷冷一笑,甩袖转身,才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被我叫住。
“皇上。”我静静地开口,‘唇’齿间噙着一抹怡然的笑意,“您可曾听闻过这么一句话?你在台下看戏,可是台上的人也在看你。这一出折子戏‘精’彩不‘精’彩,长歌自己说了不算。总得要皇上倾力配合,这处大戏才能不负众望,您说是吗?”
我的话成功地让他止住了脚步,可是也仅此而已。
他连头也没回,便重新迈步离开了。
等我回到慈宁宫的时候,一切的闹剧已经落幕了。
轻轻松了一口气,心底其实有些感‘激’下午他将我突然带离。不然那个梦萝再加上一个晕倒的皇后,这些人加在一起,我实在是无力应对。
慈宁宫里亮起一片昏黄的烛光,我在夜风中赶到的时候,看见灵犀已经在外面等候我了。
“小主,太后在里面等您呢,请进吧。”
我点点头,轻声:“多谢灵犀姑姑。”
“小主,”她忽然又出声,“太后正在生气,为了下午那个梦萝姑娘。小主若是能为太后分忧解难,太后定然欣慰。”
我看看她:“多谢姑姑提醒。”
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便径自转身离开了。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这才转身进了慈宁宫。
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宫人们都低着头垂着手不敢言语一声,就连呼吸也是轻的。
我看那地上流光如云图案的大青砖上汪着一弯水,又见太后吃茶的那个紫砂茶杯此刻尽皆碎裂,便知道太后刚才是动了气,将自己随手吃茶的杯子都摔碎了。
“太后娘娘,长歌回来了。”我在太后身前跪下,轻声说。
“回来了?皇上叫你出去干什么了?”太后的声音冷冷的,看样子心情十分不好。
“是,回来了。皇上叫长歌出去,是因为长歌撞了那个梦萝姑娘。皇上心疼,所以把长歌叫出去,特意教训了一顿。”我不咸不淡地说着。
太后冷笑一声:“他心疼?他自然心疼了。连哀家让他在这里吃顿晚膳,他也顾不上了。皇上叫你出去,就只为了这件事?”
我情知太后会疑心,便不敢隐瞒:“皇上还说了,他很期待太后跟臣妾唱得另一出大戏。”
“呵呵,他倒是不肯有一分的隐瞒呀!”太后忽然笑笑,和颜悦‘色’地看向我,朝我招招手,“你来,看看哀家这字写得怎么样。”
“字?”我起身走到太后的身边,俯身看去,却见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杜氏才德兼备,‘性’体温柔,特择为贵人,服‘侍’皇上左右……”
“杜氏?哪个杜氏?难道又是皇上新看上的妹妹?”我皱了眉,努力回想这一届秀‘女’中是否有个姓杜的‘女’子。
“杜梦萝,哼,窑姐儿一个的。臭鱼烂虾的,皇上如今也都敢往宫里带了。真是欺负宫中没人了吗?还‘逼’着哀家给这个窑姐儿一个旨意。越发的大胆了!”太后越说越生气,伸手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吓得一丛奴才又赶紧跪下!
我也忙跟着跪下,轻声道:“太后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犯不着为了那样的人损伤凤体。”
她重重叹一口气,脸上浮现出悲欣‘交’集的神情来:“长歌,依你的意思,哀家这个恩典,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她呢?”
我一怔,低头道:“长歌不敢妄言。长歌只是个小小贵人,不敢干预后宫中事。”
“这里就你我,不必如此。起来说话吧。”太后吩咐我。
我站起身来,看向太后:“太后虽然问长歌意见,可是长歌知道太后心里定然已经有了主意。长歌也不敢妄言,只想请太后思考一个问题——在太后的心里,究竟是母子的感情重要?还是一个小小的贵人重要?”
我见她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似乎蛮赞同我的观点,于是更加放心大胆地说:“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是太后执意不从,反倒会引起皇上的逆反之心。到时候皇上对这个梦萝越发的在意起来,岂不是更加伤母子之间的和气?不若太后就暂且依准了皇上的心意,皇上得手了,不过新鲜个几天也就看的跟马棚风一样的了。当然,这些都是臣妾的愚见而已,太后心中经纬岂是长歌等所能妄自揣测的。”